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同樣入了內院杌力系的莉莉茱。
自從兩年前發生那件事後,莉莉茱就沒有和許仁說過話了,擦肩而過也裝作陌生人視而不見。
第二年寢室變動,六人不再是一層,踫面的機會都少了,因為許仁和嵐亞都是踩著點進教室的,哪怕同一個教室,也幾乎沒有正臉看過彼此,或者說,莉莉茱根本不願正臉看許仁。
莉莉茱覺得許仁太「不識好歹」,既然他自己要「自甘墮落」的和嵐亞那樣的人在一起,他也不會強求,他相信著早晚許仁會後悔的,所以也將許仁視為了空氣,沒有再關注。
直到昨天上午,當莉莉茱在理應只有杌力系的學生才能乘坐的懸浮巨車上看到許仁和嵐亞時,幾乎以為自己的眼楮出了問題。
等兩人被助理導師引上象征著地位和身份的二層,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卻听到了旁邊同是新生的議論。
「就是那個吧,長得跟獸人一樣、身邊有個嬌小同伴的變獸,就是這兩天傳的那個超越了瓦蒂的五級杌力擁有者吧?」
「恩,是他,那天我正好在場,讓和佩雷親自驗證過,真的是五級。」
這怎麼可能?五級杌力是什麼概念?嵐亞那種人怎麼可能會是五級杌力擁有者?
不,他不信,絕對不信!
可他不能立即去問,他的身份根本不夠格上二層,貿然上去只會被二層的人羞辱,他丟不起那個人,只能勉強坐下來,卻感覺度日如年。
連進入內院的滿心興奮消失得干干淨淨,莉莉茱渾渾噩噩的听著那些人用羨慕和嫉妒的口氣談論著嵐亞的事,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車,他卻親眼看著那個嵐亞在所有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被西爾大人親自接走。
連那位西爾大人對嵐亞都是客客氣氣,那是他連做夢都不敢妄想的東西。
莉莉茱不甘至極,幾次想接近許仁問個明白,可嵐亞走了,許仁身邊又個多爾納在,就猶豫了下來,等終于看到多爾納和許仁分開,想著怎麼上前時,就看到許仁被以金劍班新生的名義接走,頓時整個人都傻了,感覺自己一直認知的東西都被顛覆了。
不僅嵐亞成為了克洛艾大師的徒弟,連安雅都進了內院最頂尖的金劍班?這不是真的吧?
整整一天莉莉茱都被這個消息折騰得心肝疼,如果是不認識的人他反而不會怎麼樣,可是,偏偏兩個人都是他認識的,是曾經那麼接近的,甚至還是他曾暗里不屑一顧的,那種反差讓他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不經意听到許仁以二級機甲制造能力被杌力系的首席維爾拉蒂質疑親自下挑戰、一旦輸了就將勝敗名列的被驅逐出內院的消息時,他內心忽然涌起股狂喜和幸災樂禍。
就是貝華城來的天才也不敢報二級機甲能力,安雅那麼做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就算是三級杌力又怎樣,不也一樣要被驅逐出內院?
莉莉茱認定了許仁是不知內院規矩才想虛報成績,所以第二天很早就到了庫爾奇,他要親眼看著許仁被狼狽的驅逐出內院的姿態,這樣內心里的那股邪氣才能平。
可是一天下來,他看到了什麼?預想中的狼狽情景沒有出現,許仁竟然表現得比杌力系的首席還要從容,整個對決就好像變成了一場專為他舉辦的個人表演。
莉莉茱極力的說服自己,那不過是虛張聲勢,許仁不可能真的有那種能力的,可是,他再不相信,事情也往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了,許仁得到了六星之一的親口認同,杌力系的首席甚至被打擊得自甘輸掉第一場,也要以奪譯的名義將許仁趕出內院,而許仁竟然不慌不忙的應下了。
莉莉茱忽然有種強烈的預感,許仁不僅不會輸,而且這還會成為一個開端,他在內院躍起的開端,所以,眼見許仁就隨著人群消失在他的視野里,再也忍不住了,沖了上去,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許仁畢竟是今天的主角,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事關他的恩怨,其他人自然格外的好奇,紛紛停住腳步,看向三人。
莉莉茱就好像受到了鼓舞一樣,紅著眼眶,用一種要哭了的聲音委屈的質問,「為什麼要騙我?如果你當時告訴我你也是要進內院,你也有杌力,我根本就不會……」
那他根本就不會放棄許仁。
當時他在六人中選中的是許仁,萊尼滿口蠢話,又是要在外院的,朱利安和妲芬抱團,還對有杌力的他格外針對,嵐亞變獸的形象太明顯,會拖他後腿,只有會做飯性格又沉默的許仁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他頻頻親近許仁,向他遞出友好的橄欖枝,可是,許仁卻幾次無視他的友好,去和嵐亞做了朋友。
「我沒有騙過你。」許仁復雜的看著神色委屈怨恨的莉莉茱,又回想起兩年前初次見面的那個靦腆的笑容,竟覺得不像是一個人。
莉莉茱想發怒,但顧及周圍很多人看著,極力忍著,眼楮又紅了一圈,滿月復委屈的指責道,「你說謊,你明明有杌力,那時候卻還表現出是對機甲制造感興趣,還提出要跟妲芬他們去了解機甲制造系的資料,如果不是為了騙我,為什麼你不是去了解杌力系的資料?」
因為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杌力師是要會制造機甲的,但這些許仁不能和莉莉茱解釋,也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
見許仁沒有反駁他,莉莉茱就露出一副被他看穿了的表情,「我沒說錯吧,啊,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萊尼問我們大家會選什麼專業的時候,只有你和嵐亞都說不確定,那個時候你們就已經通過氣了吧,躲在暗里看我的笑話是吧?」
莉莉茱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理,聲音也就越來越大,「你和嵐亞其實私底下就是看不起我把,我這個只有一級杌力的人還在你們面前不自量力的擺弄杌力,你們覺得很好笑是不是……」
莉莉茱說得正歡,旁邊猛不丁「噗嗤」響起一道不合意的笑噴聲,莉莉茱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青白交錯。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為你的話實在太好笑了,所以是有點忍不住。」多爾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極力想嚴肅起來,但嘴角的笑怎麼也收不起來。
「你……」莉莉茱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氣得身體都在抖。
「啊,你想問我是誰嗎?我叫多爾納,安雅的朋友,二級杌力、一級機甲零件制造能力。」多爾納竟像是看不出莉莉茱的氣急敗壞,還笑眯眯的自報家門。
莉莉茱臉色又是一變,臉色依舊難看,但看多爾納的眼中多了一分忌憚,還有不甘,憑什麼圍在許仁和安雅身邊的就都是這樣的人物,而他卻只能像塵埃一樣淹沒在人群里?
多爾納依舊笑眯眯的,「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啦,不過,這位同學,就算安雅是真的看不起你,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你也說了,你只是個一級杌力擁有者,杌力師這個行業向來是尊卑分明,就算安雅真隱瞞了自己的實力,或是故意欺騙你,好像也沒什麼吧?」
「倒是你只有一級杌力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三級杌力的「前輩」面前這樣說話,不大好吧?」
多爾納「好心」的提醒讓莉莉茱窒了一下,臉憋得又青又紫,半響才尖著嗓子道,「我和安雅的朋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安雅說話。」
「我們是朋友嗎?」不料一直不發一言的許仁卻在這時候出聲,見莉莉茱不可思議的瞪著自己,忽然說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什麼晚上?你看到了什麼?」莉莉茱心虛起來,眼神左右閃爍,但強作鎮定,他是賭許仁不會當面給他難堪,那天晚上不就是這樣嗎?
只是這次莉莉茱賭錯了,許仁直接道,「兩年前的迎新晚會上,在我被人打那巴掌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眼楮里是含著笑的,朋友會這樣嗎?」
有些話他不說,並不代表他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不想讓對方難堪而已。
莉莉茱臉上火一般的燒熱,想反駁,想辯解,但對上許仁清澈得彷佛能倒映出自己內心的黑瞳,竟什麼推月兌的說辭都說不出來了。
許仁淡淡的收回視線,往外走去,多爾納挑了下眉,跟了上去。
莉莉茱想喊住許仁,但發不出聲音,在諸多諷刺的眼神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許仁走出自己的視線,心里恐慌起來,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徹底被從許仁的朋友圈子里摘出去了。
一出庫爾奇,多爾納就感嘆道,「真讓人吃驚,我還以為安雅你是極不善言辭的那類型,沒想到你也會有說得人沒臉的時候。」
「莉莉茱是想利用我的身份。」許仁就道,責備控訴都只是為了後面鋪墊,那就是名正言順的成為他的朋友。
其實兩年前在第二次和莉莉茱見面有了交談後他就隱隱感覺到了,莉莉茱很有言哥說的功利心,只是那時候他因為第一次有朋友對他示好,加上很少和言哥以外的人這麼近相處,才忽略掉了。
多爾納這次是真震驚了,「你竟然知道?」
「我知道很奇怪嗎?」許仁不解的看向多爾納。
「不,不奇怪。」多爾納干笑著扭過臉,面容扭曲,不奇怪才怪,一個看起來就遲鈍阿呆的人突然變得這麼透徹,怎麼可能不奇怪?
庫爾奇離杌力系很近,近到徒步走到許仁的宿舍也才二十來分鐘。多爾納的宿舍似乎比許仁的遠,一路跟著許仁走到了宿舍樓下,「這就是金劍班的宿舍,真高,看起來好闊氣。」
「你要上去看看嗎?」許仁見多爾納一直不說再見也不挪步,臉上只差沒用筆寫上「我很想看看」五個大字,只好問道。
「可以嗎?」多爾納雙眼都亮了起來。
「應該可以。」許仁也不清楚,不過也沒人說過不能帶人進去,那就應該是可以的吧?
多爾納點頭如搗蒜,當真屁顛屁顛的跟著許仁進了宿舍樓,哪怕是電梯也要打量一下,等到了十二層,更是直接驚呼起來,「哇,竟然整個十二層都是你一個人的房間?」
許仁點頭,開了門,請多爾納進屋,除了幾間關門閉著的臥室,多爾納都看了一下,參觀過後,評語道,「真寬敞,我們的宿舍連你這四分之一大都沒有,金劍班果然不一樣。」
許仁沒說話,遞給多爾納一杯剛加熱好的鮮女乃,多爾納接過就先喝了一口,才試探的問道,「對了,之前那個是你以前的同學嗎,好像和你有段恩怨似地。」
「恩,語言學院時的室友。」許仁這才端著自己的鮮女乃坐在了多爾納旁邊。
「你還在語言學院呆過?」多爾納再次驚訝了,一個天賦這麼強的天才,不管是哪個家族還是個人,不都是應該從小就重點培養的嗎?怎麼會淪落到還要臨時進語言學院的?
許仁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呆過語言學院的事,畢竟擅長說謊,又不願意透露更多的事,只「恩」了一聲,對以前的恩怨閉口不提。
多爾納這時候倒是挺會察言觀色的,不著痕跡的就轉了話題,說起明天被維爾拉蒂奪譯的事,「……明天的奪譯你有信心嗎?我听說奪譯就相當于考核一樣,是只有你一個人的比賽。」
「我知道,昨天我查了資料,」許仁點頭,他能肯定自己會過第一關,而第二關,維爾拉蒂是達不到那個水準的,所以不論第一關維爾拉蒂是否放棄,第二關的奪譯都免不了。
「看來是我問得多余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胸有成竹了。」多爾納撓頭。
「沒有,我很謝謝你的關心。」許仁真誠的說道。
又聊了一會兒,多爾納就起身告辭了,因為許仁實在是困得眼皮子都有點睜不開了,回話都是「嗯嗯啊啊」的應著,說話的時候頭也是一點一啄的。
多爾納一臉的歉意,「都怪我這麼多好奇心,你都累了一天了,明天還有一場重要的挑戰,如果害你明天沒精神,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沒關系。」許仁強打起精神回著話。
終于送走了多爾納,許仁隨便沖了個澡,就模模糊糊滾進被窩里,模了模小魔獸的腦袋,沒兩分鐘就沉沉的睡著了。
而可憐的托斯里和另五人會合後,卻是受到了熱情的「嚴刑逼供」,「吶,我們的托斯里大人試驗後的結果如何?」
「什麼結果?」托斯里眨了眨眼楮,佯作無辜的反問。
「需要暴力才合作嗎?」藍發少年轉了轉手腕,活動了一下手指,指骨發出喀喀的脆聲。
「嘿嘿,開玩笑的。」托斯里連忙擺手,開玩笑,別看這家伙平日里一副妖氣的樣子,其實六星中真正的火爆份子其實就是他。
「那結果呢?」紫發少年拖著聲音問道。
「維爾拉蒂的首席的位置明天百分百要易主了。」托斯里雙手枕著後腦,咧嘴笑道。
其他五人都詫異了一下,包括格拉斯,即便一級機甲做得再熟練,也不能保證二級機甲就一定能過關,這不是一加一的重疊,他怎麼確定那個雌性真的沒說謊。
似乎知道幾人的困惑,托斯里收起笑,「因為那就是二級的機甲!」
「!?」
「你們沒听錯,那個新生制造出來的就是一級黑隕石制造的二級機甲,雖然有些材料沒跟上,但構成的零件應該都是二級的,而且,除了表面的武器,內里還隱藏了幾處光炮設置。」
「怪不得多放進去的材料不少都被利用上了。」黃發少年若有所思。
「你應該說怪不得托斯里會引誘那個雌性當他的固定搭檔。」青發少年睨了眼托斯里,推了推鏡框。
托斯里得意洋洋的翹起尾巴,一副佔了大便宜的表情。
「所以,明天的奪譯你是打算繼續過來試機了。」紫發少年問,不過用的是肯定句。
「那是必須的。」托斯里理所當然的道,隨即湊到格拉斯那邊,「格拉斯,你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你願意就行了。」格拉斯道。
內院的消息傳播得十分迅速,尤其是杌力系,又和首席扯上了關系,絕對是點擊率排名第一的,因此,當天晚上,對決的結果就如風一般快速的席卷了整個內院,人人都知道了杌力系的首席輸給了一個新生,還對對方使用了奪譯。
奪譯不是件光彩的事,因為這是在老生認輸的前提下進行的對決,哪怕最終結果被挑戰方輸了,挑戰方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于是,內院開始出現杌力系是不是真的落魄了、金劍班的資質越見下降之類的言論,一時間,金劍班和杌力系又被放到了風口浪尖。
第二天早上,許仁才剛起來,還在刷牙,多爾納就發來通訊說他到了自己樓下,許仁有些訝異,開了到十二層的電梯通行,多爾納很快上來,手中還領著兩份熱騰騰的早點,「剛到食堂買過來的,還吃著哦。」
「謝謝。」許仁道了謝,讓多爾納先在餐廳吃,自己洗了個臉才轉回來,在多爾納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昨晚打擾了你休息,所以一大早來將功補過,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了餐廳最受歡迎的套餐。」多爾納熱情的幫許仁把早餐盒打開,然後推到他的面前。
里面是一碗瘦肉粥、一個漂亮的煎蛋、一塊火腿三明治,和一杯茶佐餐。
「啊,謝謝。」許仁有點不大習慣這種熱情,低頭吃了幾口,才問道,「多爾納,你怎麼這麼過來了?」
「咦?我昨晚不是和你說了嗎,今早來叫你,陪你一起去庫爾奇。」多爾納吃驚道。
許仁想了下,沒想起來。
「我還特意問了你幾點起來的。」多爾納委屈的提醒。
許仁隱約有了點記憶了,好像是自己昏昏欲睡的時候,他確實有說過自己起床的時間,「不好意思,昨晚有點累,沒听到。」
「沒關系。」多爾納臉一下子雲轉多晴,又笑眯眯的道,「對了,怎麼沒見你的那個小寵物,上次不是還見你有抱著的嗎?」多爾納好奇的張望了一下。
「百順在睡覺,成長期到了,所以最近一直很嗜睡。」
「哦,這樣啊。」
兩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雖然多爾納有點話癆的,不過早餐還是在比較愉快的氣氛下用完的。
收拾了一下,到了八點半兩人就動身去了庫爾奇,外面觀看的人比前一天還要多一層,獸人們看著許仁的眼神更加火熱了,雌性們也沒那麼放肆了,端看著許仁的眼神里帶了幾分謹慎。
許仁到時維爾拉蒂也已經到場了,不過卻不是站在舞台上,而是和金劍班的學生一起坐在最前排的觀眾席上。
主持的依舊是奧爾,不過今天舞台上只備了一人份的二級機甲材料。
奪譯既是指在挑戰方認輸的前提下進行的比賽,因此,挑戰方等于是正式比賽前就先認輸了,挑戰方也就沒有比的必要。
作為不請自來的特邀嘉賓,這次托斯里是公開在一層的觀眾席上露面的,當然,他也沒有循規蹈矩的坐在坐席上,而是盤腿坐在自帶的懸浮圓凳上,飄在半空中忽而上忽而下的,引得雌性們頻頻看過去。
許仁一進來,就歡快的和許仁打了個招呼,「安雅,我來幫你加油了哦!」
許仁愣愣的道了聲謝,多爾納捂嘴直笑,維爾拉蒂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被身邊的迪歐不著痕跡的安撫著情緒,金劍班的學生臉色則是各異,以希爾妲為首的是憤慨,以安娜為首的卻表現得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