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仁有點驚訝,又有點預料到了的感覺,點了點頭,示意迪歐繼續。
迪歐的神情明顯松了口氣,但很快又尷尬起來,「貿然提出這個要求很不合適,但目前就只有您擁有這個權力了,所以我只能腆著臉過來求您了,我希望您能考慮一下,讓維爾拉蒂大人重新回到金劍班。」
「我知道,之前維爾拉蒂大人對您過于咄咄相逼,可能讓您非常惱怒,我在此鄭重的替維爾拉蒂大人向您道歉,我可以在此起誓,以後不管您有任何的吩咐,我都會照辦,只希望您能讓維爾拉蒂大人回到金劍班。」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竟然直直的對著許仁跪了下去。
許仁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下跪了,但著實被迪歐這一舉動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拉他起來,但任他怎麼拉,迪歐就是低著頭執意的跪在地上不肯動,這樣的迪歐讓許仁很為難,想了一下,試探的問道,「是不是維爾拉蒂遇到了什麼麻煩?」
否則,迪歐也不會這麼來求他吧。
「首席大人果然心思敏捷。」迪歐臉上露出苦笑,「從金劍班被驅逐回第二教學樓,何況還是曾經的首席,一敗落下去,那些心態不平的雌性難免對維爾拉蒂大人進行奚落,就算有我和希爾妲的支撐,但總阻止不了那些雌性口頭上的冷暴力。」
「加之,這些年維爾拉蒂大人坐久了高位,也是有些心高氣傲,現在不僅要回到下面的教學樓,還要被不如自己的人冷嘲熱諷,這對他而言是無法忍受的屈辱。」
「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許仁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蹲在迪歐的身前,問道。
「什麼為什麼?」迪歐一愣。
「我看過金劍班的資料了,你的身份資料上是變獸,為什麼你會和維爾拉蒂這麼親近?維爾拉蒂不是亞獸嗎?」許仁不懂。
事實上,之前知道安娜是亞獸後,許仁就有些好奇了,所以得到能看學生資料的權限後,許仁就看了下金劍班的資料,隨即他驚訝的發現,不包括他和維爾拉蒂在內的十一個雌性,其中只有三個是變獸,而其中一個就是迪歐。
在他未進金劍班之前,迪歐就相當于金劍班的副手,地位僅次于維爾拉蒂之下,也可以說是整個杌力系的第二人,而且,迪歐的地位完全是維爾拉蒂捧上來的。
這讓他越發不能理解了,照他之前看到的和嵐亞所說的,亞獸和變獸之間的關系應該是勢如水火、無法共存才對,為什麼維爾拉蒂和迪歐之間、安娜對他的舉動都違背了這個定律?
「也難怪您會奇怪了,身為亞獸的安娜率先對您臣服,身為變獸的我卻站在維爾拉蒂大人那邊。」迪歐淡淡的笑了下,「我想資料上應該沒有特別注明,其實我與維爾拉蒂大人還要安娜都是同一期進入內院的,而且是快十年的朋友了。」
許仁驚訝,他確實沒有想到,安娜竟然和兩人是朋友,如果說他們和希爾妲是好朋友,他還會相信一些,可是安娜……
想到那天在舞台上,安娜對維爾拉蒂毫不留情的喝斥,還有這些天對他的態度,既然是朋友的話,為什麼安娜會那麼做?難道是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三人的關系破裂了嗎?
許仁將自己的想法問了出來,卻引得迪歐一陣笑。
見許仁一臉迷茫,迪歐才歉意的收起笑,「不好意思,我不是笑您,您會這麼想也是很正常的,不過事實卻是,我們和安娜並沒有發生什麼誤會或矛盾,在安娜的心中,我們依然是他的朋友,前幾天維爾拉蒂大人搬到第二教學樓宿舍的時候,安娜還送了不少吃的過去。」盡管維爾拉蒂大人沒有收下。
許仁想起那天晚飯後,安娜確實是說有事要處理沒跟上車,難道那時候安娜其實是去了維爾拉蒂那里?
「如果您不覺得煩的話,我給您說說我們的事吧。」迪歐就道。
「恩。」許仁確實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迪歐笑了笑,身體重心後移,坐在自己的腿上,才繼續開口,帶著點回憶的味道,「想想其實時間過得挺快的,都快十年了……那個時候我們也差不多是您這個年紀,初進內院,我們三人因為有一定的機甲零件制造基礎,並都是二級杌力,是坐在懸浮車的二層進內院的,那時候,除了我們三人,二層還有兩個也是和我們同期的新生,一個是桑德,一個是西奇拉。」
「您別看維爾拉蒂大人現在是這樣,那個時候的維爾拉蒂大人其實是很開朗很熱情的一個人,臉上總掛著充滿生機的笑容,初次見面,我們五個人都各坐一處,因為還在觀望彼此,當時打破沉默的就是維爾拉蒂大人。」
許仁想起自己來內院時的情景,那時候除了他和嵐亞,另外四個人確實是各自單獨坐著,只是他沒想到維爾拉蒂會是那個打破沉默的人。
「我和安娜雖然來自同一個區,之前卻從未有過交流,僅僅是知道彼此的存在,是因為維爾拉蒂大人,我們才有的頭一次交談。後面很巧合的,我們五個被分進了第二教學樓的同一個班級。」
「第二教學樓的爭斗很嚴重,不僅是互相之間有競爭,亞獸和變獸之間的關系更是微妙,哪怕是一個班里,分派也很復雜,作為新生,我們的處境十分艱難,因為那些人的目標都是金劍班,我們這些新生如果被打壓了下去,他們也就少了個競爭對手,所以他們的第一步是打壓,只要新生扛過了打壓後,才會被拉攏。」
「那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我就會這樣被打壓下去,沒有想到維爾拉蒂大人竟組織我們五個新生一起抱團對抗那些老生,即便是對待變獸的我和桑德也沒有看不起,而是將我們放在同一位置上的。」
「我們挺過了老生們的打壓,老生們就開始想要拉攏我們,維爾拉蒂大人當時就一口回絕掉了,因為一旦被拉攏了,我們就要到不同的派系成為對立的關系了,哪怕我們自己不願意,也不得不隨波逐流。可亞獸與變獸和平相處的我們始終太過惹眼,在我們拒絕後,就再一次遭到了亞獸和變獸兩派系的聯手打擊,桑德和西奇拉在那個時候就主動月兌離了我們。」
「我以為維爾拉蒂大人應該會放棄我的,畢竟三人中只有我是變獸了,他完全可以和安娜一起,即便不被拉攏,也無人會隨意找茬,可是您知道維爾拉蒂大人當時說了什麼嗎?他告訴我,他的心願是要進入金劍班,並讓真正有實力的人都能進入金劍班,不論是亞獸還是變獸。」
這似曾相識的話讓許仁怔了一下,那個維爾拉蒂,竟然有著這樣的願望,隨即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以前金劍班不是靠實力進來的嗎?」
「不是。」迪歐搖了搖頭,「事實上,您是這近百年來唯一的例外,因為您擁有了兩級杌力師的實力,又有各種機緣巧合,才會被破例直接送入金劍班,並一舉成為杌力系的首席的。不然的話,就只能按照內院的規矩,經過嚴格的篩選爬上來。」
「因為金劍班還有另一個叫法,‘王侍部’,也就是說專門侍奉王者的部門,也就是侍奉杌力系首席的部門,首席掌控著整個杌力系,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金劍班的學生就是被挑選出來幫助首席掌控杌力系並處理一些事務的人,也可以說,金劍班就是掌控杌力系很大一部分權力的部門。」
「所以,在維爾拉蒂大人之前,金劍班是幾乎沒有變獸的,亞獸們都不肯承認變獸有統治他們的資格,除非有能排除眾議的絕對實力。情況有所轉變,是在維爾拉蒂大人接任首席的位置後,而我也是在維爾拉蒂大人接任首席後,才進入金劍班的。」
「到現在我都還清楚的記得,維爾拉蒂大人那天充滿信心的樣子,他對我說,他一定要讓這個成為新的傳統並一直傳下去,讓內院在他的手上開始改變。」
「可是,這畢竟是成形已久的規矩,很難打破,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從未離開過貝華城的克洛艾大師忽然來到南斯島,還在內院成立了一個獨立的克洛艾班級,不僅淘汰了身為內院首席的維爾拉蒂大人,還收了九個無論是天賦還是實力都超過維爾拉蒂大人的學生。」迪歐無奈的說道。
「因為被比下去了,所以心態改變了嗎?」許仁問。
「也算吧,主要是那件事勾起了維爾拉蒂大人的心魔。」迪歐笑得更加苦澀,「這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的,維爾拉蒂大人看似開朗,但事實上他也有著心魔,畢竟是從貝華城那種天才雲集的地方出來的。」
「維爾拉蒂大人之所以來到南斯島,是因為以維爾拉蒂大人的天賦在貝華城連名字都排不上號,他為了逃避總是被那些天才壓在頭頂的感覺,才從繁華的貝華城來到偏僻的南斯島的。」
「但他沒有想到,就在他好不容易登上首席之位,並想要一展抱負的時候,那些昔日對他而言噩夢一樣的存在,又一次來到他身邊。」
「之後,維爾拉蒂大人就慢慢的變了,變得敏感而易躁,他不斷的逼迫自己,想要盡快的制造出一級機甲,但付出很多,成效卻很小,連院長都漸漸對維爾拉蒂大人冷淡了下來。即便是事外人的我也能感覺得到,維爾拉蒂大人的情緒已經緊繃到了極限了,所以,在您進入內院之前,安娜就幾次私下和我提起過,維爾拉蒂大人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杌力系的首席了。」
「安娜對榮譽和規矩格外的重視,說他是杌力系的維法者一點都不過,所以,這次安娜會做出如此反應和判斷,並不像是希爾妲所說的那樣背叛了維爾拉蒂大人,因為從一開始,安娜維護的就是王權,也就是首席這個位置。加上安娜有一點和維爾拉蒂大人很像,都是對亞獸和變獸並沒有特別在意的人,只要能保證這個位置上的榮譽,不論坐上這個位置的是誰,安娜都會維護。」
「而您的能力又超過了克洛艾班級的普遍水準,甚至在機甲制造能力上可能都超過了瓦蒂•希達爾,安娜應該是認為只有您才能鎮得住克洛艾班級,讓首席這個位置看起來比較名副其實。」
「原來是這樣。」許仁喃喃道,他早該想到的,既然有嵐亞這樣厭惡現狀的,也應該有其他不喜這種社會現象的人。
說實話,這個發現讓許仁忽然覺得輕松了不少,他其實一直覺得壓力很重,那種要單獨和整個世界作對的感覺其實很可怕,而現在,迪歐的話讓他感覺多有了一個新的方向和希望。
迪歐重新調回跪姿,「可能您會覺得我這話是在維爾拉蒂大人,但維爾拉蒂大人真的不是針對您,只是克洛艾班級讓他變得太過敏感,他覺得金劍班是有他這個無法帶給杌力系榮耀的首席才會變得落魄,那已經成了他心口上的一道刺,您以新生的身份進入金劍班才會讓他那麼的失控。」
「維爾拉蒂大人真的不是壞人,請您讓他回到金劍班吧,只有在接下來的首席接任儀式上,您親口取笑挑戰中對維爾拉蒂大人降格的懲罰,維爾拉蒂大人才能回到金劍班,否則,直到離開學院,他都沒有機會回來了。」他含著淚鄭重的拜托道。
「一開始我就沒想要爭首席位置,也沒想過把誰擠下去,我只是想要好好的學習機甲制造,因為我也和一個人約定好了,要和他一起達到每個目標。如果能幫到維爾拉蒂,我會去做的,不過,我必須問清楚,這件事對我會有影響嗎?」許仁看著迪歐,道。
迪歐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我不想欺騙您,對維爾拉蒂大人做出降級處罰的應該是院長,所以,您這麼做院長勢必會生氣,但是,我認為以您的資質和院長對您表現出的期待,還不至于引起院長的反感,所以我才敢來請求您,否則我也無法開這個口。」
許仁笑了下,「這樣的話,那我可以答應你。」
「您是說真的嗎?」迪歐猛地抬起頭,激動的問。
許仁笑著點頭,「因為你們的願望其實和我朋友很像。」
「謝謝您,真的很謝謝您!我迪歐•蘭格爾在此鄭重的發誓,今後但凡您有任何的吩咐,我都絕不推辭。」迪歐臉上露出真心的歡喜笑容,激動的又朝許仁鞠了幾次躬,道足了謝,才離開了休息室。
等門合上後,許仁才呼出口氣,喃喃道,「嵐亞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怪我的吧!」
迪歐一退出許仁的休息室,就看見了靠著牆站在門邊的安娜,笑了起來,「謝謝你了。」
他指的是安娜沒有阻止,如果安娜有心阻攔的話,他根本沒這麼長的時間去求許仁幫這個忙。
「不客氣,這是作為維爾拉蒂的朋友為他做的,而且,維爾拉蒂現在是不適合做首席,但也不至于淪落被驅逐出金劍班。」安娜面無表情的說罷,就徑自走入了里面。
「安雅大人,時間到了,請隨我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