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照拉開屋門,刺目的陽光打在臉上,讓他不禁用雙手遮住雙眼,臉上還隱隱殘留著青紫之色,經過大半個月的治療修養,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151+
身上的傷好治,心里的傷卻難治,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想要擁有強大的實力!
半個月前,上京城貴族惡少錢寧在自己抵死反抗,借學宮之勢將其逼退,殺自己不成之後,惱羞成怒之下將自己收養了一年有余,費盡心力教導的五個小乞兒全部殘殺。急怒攻心之下昏死不省人事的關照被學宮眾人發現,並抬回來後,這大半個月以來,便是將自己關在昏暗無光的屋子里。即便是平時交情甚睹的幾個學子想盡辦法安慰,卻也是有心無力。
他逼退了錢寧不假,但這卻是借的學宮之勢,而他只是一個沒有半點武力的書生,面對武將貴族出生,自小習武的錢寧,他毫無抵抗之力。
關照是武德王朝學宮最杰出的學子,當朝三公之一——太傅的親傳弟子。可在那家族勢力在這上京城中,根本不入流的惡少錢寧面前,他卻一直無能為力。
究其根源,還是武德王朝多年以來,對儒門的大肆打壓造成。
武德王朝窮文富武,武將貴族把握朝政,而文官集團,卻淪為了敲鑼打鼓手,專為貴族們的功勛、戰績歌功頌德。在武德王朝,除了那些實在活不下去的貧民,即使是坊間乞兒,也不願學文。
文道如此衰敗,就算關照是學宮最杰出的學子、三公的親傳弟子,在這幫人面前,卻還是任欺任辱,處處受氣,最後也僅僅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想到痛苦處,關照不禁又在心中瘋狂的大吼道︰「我恨啊,為什麼,我沒有強大的實力?為什麼,我練武無門……」大半個月前,他曾今發下毒誓,不殺錢寧,他誓不為人!
……
這時出屋,不是心中陰霾已經散開,而是就在剛才,有學子來傳話,說是三公相召。
听說是三公相召,關照自是不敢怠慢,心中卻很是奇怪。要說他來學宮六年,被三公同時相召的次數是屈指可數,或者說根本沒有。就算是三年前,他力壓數位大儒,在武德王朝祭天大典上大放異彩,三公也沒有如今天這般,同時召見他。
武德王朝,文官集團以三公為首,而三公,無一不是學究天人、名貫天下的鴻儒。古制有雲︰「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竟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三公是天子之下,最高管理者的稱呼,輔佐天子。
只是在當今的武德王朝,三公在朝堂上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畢竟三公地位的高低,還是要看一國之內,文道的昌盛與否,還有整個文官集團的支撐。可如今文道衰敗,文官集團更是如一潭死水,又怎能為三公撐得起來?
三公之中,關照只同太傅相熟。是太傅,將關照帶回學宮,那時他還是個小乞兒。而且這幾年,他更是被太傅親自教導。現在時不時的還要被喚去考校學問。
「三公同時相召?到底是怎麼回事?」
邁動著因為久臥病床而疲軟無力的雙腿,關照快速向學宮最深處的先聖殿走去。
先聖殿,顧名思義,便是供奉儒門創始人孔聖,和武德王朝歷代大儒靈位的地方。先聖殿內常年香火不斷,走進其內,便覺一股聖賢氣息撲面而來,讓進來之人心中不由生出由衷的敬意。關照對著牆上歷代先賢的畫像莊重的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被在此等候的一個小童領著,繞過大殿,進到了旁邊的偏殿外。
「關照學兄,三位先生正在里面等候呢,我就只送你到此處了。」
那童子對著關照施了一禮,虛指偏殿大門說道。在學宮內,學子們都稱三公為先生。
「那謝謝學弟了。」
關照還了一禮,輕輕撩起衣袍,將腳上的布鞋月兌下,擺放整齊,只穿一雙雪白的襪子向偏殿里面走去。
進到偏殿之內,關照便見到,在大殿正中的位置上,正端坐著三個鶴發銀須,面色紅潤的老者。這三個老者,就是學宮實際的掌控者,武德王朝文官集團之首——三公。
「太師、太傅、太保,學生關照奉召前來。」見到俱是正襟危坐,面色莊重的三公,關照連忙上前,恭敬施禮道。
「嗯,坐吧」位居正中的太師臉帶微笑,點了點頭,然後虛扶一把道。
「學生謝太師賜坐。」關照躬身還禮,彎腰後退,緩緩坐在下首的一個蒲團上。他雙腿盤膝,正襟危坐,整個過程井井有條,莊重肅穆。
看見關照這一絲不苟,謹守儒家大禮的做派,三公不由暗暗點頭。
「關照,你入我學宮也有六年了吧?」太師看著關照問道。
「是的,學生來學宮已經六年了。是學宮,讓我從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乞兒,變成現在這樣,有了一處安身之所。更教授我儒家經典,使我明白是非正理。學宮大恩,關照此生沒齒難忘!」關照眼中飽含真情,說道動情處眼眶泛紅,不禁又站起身來,對著三公深深施了一禮。
三公都將關照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太師繼續問道︰「我學宮在這武德王朝,究竟是怎樣一副處境,六年的時間,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嗯,學生明白。」
關照一怔,想不到太師居然會問出這樣一個讓整個學宮眾人,都為之諱莫如深的事情。
「那麼,為了我學宮,為了我儒家,你願不願付出你的一切呢?我說的,是包括你的生命在內!」太師緊緊盯著關照的眼楮問道。
關照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我願意。」雙眼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清澈干淨。
三公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微頷首。
「好,現在,有一個能讓我武德王朝儒門復興的機會。而要復興我儒門,就需要人去推動和實施,我和太傅太保三人考慮良久,還是覺得你是最合適之人……關照,你幼年時,雖為街頭乞兒,但卻不墮其志,讀書習字,這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太傅帶回學宮。並成為我儒門近年來,最杰出的弟子。而你對儒道的信仰,也是最真最誠,是以,我們三人才決定讓你擔此大任。」
听到太師的話,關照立即毫不猶豫的說道︰「復興我儒門之事,關照義不容辭!」語氣之中滿是堅定。
只是心中卻有些苦笑,他幼時做乞兒時,讀書習字,哪里是心有大志?只不過是想更為輕松的,就能吃飽飯罷了。
關照還記得,九年前的那個夜晚,老乞丐掏出了一本介紹有三五招粗淺功夫的拳譜,和一本儒家經典——《春秋》,擺在了他和另外十幾個小乞兒的面前。
那十幾個小乞兒,選擇了學成之後能夠打到三五個壯漢,不再擔心有人搶他們食物的拳譜。而他,則選擇了那本在其他小乞兒看來,毫無用處的《春秋》。在武德王朝,文道衰敗已久,連小小乞兒都知道,學文毫無用處。
至于這樣做的原因,就是那老乞丐乞討之時,從不使用武力,卻總是能討得更多的食物。這件事情,只有因為年齡太小,而經常隨他乞討的關照知道。他想學到那老乞丐口中常說的,「要用腦子去討飯」的方法。
太師滿意的點點頭,輕撫了下臉上直垂而下尺許長的銀須,繼續說道︰「復興我儒門之路,極其艱險,很可能窮盡你一生之努力,到頭來也是一場空。不說別的,在下,有這把持武德王朝一國朝政,勢力龐大的貴族集團。在上,則有那對我儒門在八荒界天下正統的地位虎視眈眈,化外三門之一的道門各派。這兩個攔路虎,不說那道門各派。就是這貴族集團,要想將之消滅,在天下人看來,都無異于痴人說夢!」
這時,太師雙眼緊緊盯住了關照,嘴中沉聲說道︰「現在,你還要接受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听到太師的話,關照陷入了沉思之中。
道門,那可是八荒界萬年以來,最富盛名的化外三門之一。化外三門,是八荒界中,除了始終佔正統地位的儒門之外,最大的三個修行流派。道門之下,又分為各種各樣的流派,只是因為他們的道統,都源于上古道教,所以統稱道門。
道門獨自佔據六界中的一界,直符靈動界,這是八荒世界衍生出的一個小世界,簡稱靈動界。道門勢力龐大無比,這些年來,開始滲透入八荒界,而武德王朝貴族勢力,就是他們所扶持。
道門獨佔一界,勢力滔天,要讓他消滅,或者削弱道門扶持下的貴族勢力,當真是難如登天。何況,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書生,何談消滅貴族勢力,復興儒門?
關照心中有些動搖,這不是懦弱,只是一種明知不可為,卻依舊要迎難而上的艱難。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小人亦有所為,亦有所不為……小人遇患而避之,無所得而不作,碌碌之無為矣。故君子者,擔當也,臨危而受命,攬責于己身,弗卻而諉之,必有大成。」
就在此刻,他的心頭,倏忽響起這段聖人之言。那原本有了一些動搖的內心,突然又無比堅定起來!
「先賢曾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關照信仰儒道,秉持浩然正氣,值此儒門危難之際,我怎能為己利是圖,因難而避之?」
關照聲音不大,卻字字重逾千斤,浩然充沛,響徹整個偏殿。
……
不久之後,關照的身影從偏殿之中走了出來,向來處而去。至于在他答應那個任務之後,三公又與他談了些什麼,卻是沒有人知曉了。
「太師,那張地圖,放在我學宮之內不知多少年了,從未有人去考證過那圖上所說之地。此時貿然讓關照去此地,若是沒有那所謂的上古道統傳承,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就斷了?」太傅擔憂的聲音,自那偏殿內傳來。
「不會,這地圖被我學宮歷代三公,鄭而重之的封存多年,其中肯定有那上古道統的存在。只是能不能成功傳承那上古道統,就要看他自己的機緣了。」
……
「哎,想不到我武德王朝文道的復興,居然要以武道之力來完成,也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
良久,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偏殿內,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