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亂 98九十八、 你可曾後悔過

作者 ︰ 四下里

澹台道齊手執短簫,幽幽吹著一曲《迎仙客》,那曲調冷徊之極,一聲又一聲仿佛可以穿透人心,只因那是一種苦,苦在了人心底最深也最隱秘的地方,浩瀚如海,齊齊共鳴,那是時光和情感被人無情地匆匆攫走,只剩下無盡的苦澀,此時澹台道齊的臉雖然已經變得蒼白,但其中卻顯現出一絲異樣的紅暈,這種仿佛鮮血一般的顏色在他的瞳孔中也有,一時間臉、唇、眼,統統都被血紅色所蔓延,看上去極是妖異驚心,在場的師映川三人第一次見到澹台道齊那張一直木然的臉上出現了如此復雜之極的變化,面部的肌肉在細微地抽搐著,跳動著,顫抖著,擠出無數令人心悸的表情,在這一刻,所有人類可以表現出來的情緒都在這張面孔上被展示得淋灕盡致。《》

一剎那間,澹台道齊恨不得放聲大笑,笑自己,笑藏無真,笑盡天下一切可笑之事,有萬千酸甜苦辣咸澀的滋味一起翻涌上來,那是一種直接把人的靈魂也一下掏空的茫然與疼痛,令人虛弱不堪,令人無可阻擋,近乎崩潰。

簫聲已經越發淒厲起來,這時澹台道齊臉上已經沒有半點木然之色,滿滿的全是無盡悲涼,此刻這簫音代表了他的心事,也預示著他的心中已經作出了決定,即將要與自己畢生所愛展開一場生死相對的會面,然而他眼下雖然已有決斷,卻依然止不住心緒沸騰,澹台道齊遙望遠處,雙目微微閉起,卻有兩道淚水滾滾而下,沿著臉頰蜿蜒著,不由自主地淌了下去,掉在地上,男子血紅的嘴唇翕動著,仍在吹著簫,卻用了除自己之外再無他人可以听到的心聲在心底喃喃道︰「無真啊無真,你我時隔多年,終于又要再一次劍光相見了,從前種種恩愛,你可已經忘記了麼?」在這一刻,男人的心聲只在自己心中縈繞,無人可以听見,但是那種無法抑制的心情卻透過簫聲傳遞了出來,即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夠明明白白地听懂曲中所包含的東西,此時此刻,天地之間仿佛寂靜下來,只有一縷簫音在每個人的心底響起。

突然間,簫聲戛然而止,就見澹台道齊一把折斷了那支短簫,隨手棄在地上,此時他整個人已經氣勢大變,變得冰冷不可捉模,斷成兩截的竹簫剛剛落到地面,就已經驟然崩潰,化作粉末,與此同時,澹台道齊束發的絲帶猛地被沖開,一縷縷黑發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姿態狂暴四散開來,在空氣中飛舞,以澹台道齊為中心,周圍的花草全部都在這股瘋狂澎湃的氣勢下下瑟瑟顫抖,低伏下去,一股冷酷冰厲的劍意驟然降臨,澹台道齊此刻的氣息龐大得令人恐懼,若是普通武者在此,足以在心神震顫中迅速崩潰,男子牙關緊咬,不知不覺間甚至嘴里已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蔓延開來,緊接著,那猩紅如血的嘴唇微微張開,突然間猛地拔起一道長嘯,毫無保留地從喉嚨中沖出,發出一聲猶如野獸負傷一般的嘶吼。《》

那是近乎聲嘶力#**竭的吼叫,周圍的花木頓時就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沖擊得支離破碎,花瓣殘落如雨,落紅成陣,這道由尖銳而漸轉狂肆瘋暴的嘯聲仿佛炸雷一般隆隆做響,震得師映川三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好象被翻轉了過來,澹台道齊淒厲嘶嘯,那是從心底最深處爆發出來的情感,將一切理智都沖擊得粉碎,這時澹台道齊的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眼前只有無數不可抗拒的回憶在起伏跌宕,整個人陷入到了無窮無盡的不堪往事當中,那些明明是甜蜜無比的片段,每一個場景都觸動人心,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讓人感到心髒被記憶的刀子切割得支離破碎,就連神魂都被一刀一刀地切成了碎片,每一刀都牽扯出無限痛苦,天地之間只听見澹台道齊的長嘯在回蕩,那聲音之中全是癲狂之意,很快就漸漸低回下去,好似獨自舌忝傷的野獸,直至近無,最終以一個崩潰般的失神做為結束,但是澹台道齊在轉眼間又突然雙目一寒,然後一字一句地喝道︰「……久違了,藏無真!」

這是一聲突兀的厲喝,聲音響徹天地,這短短的一句話卻仿佛山岳一般,狠狠地在每一個人的心上碾過,也就是在這時,遠方那險峭小路的盡頭處出現了一個青袍大袖的身影,玉宇無塵,澹台道齊的瞳孔在這一瞬劇烈收縮,他看著那個飄飄而來的青色身影,視線死死停留在對方身上,他的臉色一陣平靜一陣瘋狂,眼眸微微亮起,內心深處那個不可觸踫的地方陡然間迸發出一股到了極致的動蕩,他的眼神像是蒼穹之中被撕出的一道漆黑裂縫,又像是中了魘,整張面孔上的肌肉都在無意識地抽搐,然而他的目光卻是從頭到尾都死死地緊緊地釘在了那個青色的高頎身影上,冷冷凝眸,根本無法也無力拔出來,這時澹台道齊突然間就覺得心頭劇痛,有如烈火焚燒,就好象整個人從頭到尾被一把刀子全部狠狠地剖開,露出里面鮮血淋灕的血肉,此時此刻,心底卻有一句話在緩緩流淌無真啊無真,你可知道我此刻究竟有多麼想要殺了你,這一次,你還能夠躲得了麼?

兩人四目交投,霎時間仿佛時光倒流,天地轉換,這一對久違的情人再次相見,彼此都還是舊時模樣,藏無真的眼楮好似深邃無盡的夜空,里面有星河燦爛,然而那眼眸卻異常平靜,沒有半點波瀾,那是一種絕對的超然之姿,並非刻意而為,飄渺而漠然,就仿佛世間任何事情任何人于他而言都沒有什麼意義,這時他與澹台道齊之間還隔著頗遠的一段距離,但兩人的視線直面相對,已經無視了空間與時間,彼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切,至于那究竟是什麼,卻無從說起。《》

藏無真緩緩揚眉看著澹台道齊,臉色疏漠,這份平靜是非常自然的,好象他天生就是如此,即便天地崩滅也無法讓他有所動容,然而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思所想究竟如何,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就見男子唇角微微翹起,開口道︰「……確實久違了。」

簡短,直接,平靜,那記憶中無比熟悉的聲音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發出,在空氣中流散開來,吹入耳中,聲音宛若流水瀉玉,但凡听到之人,整個身心都會因此精神一振,此時日光燦爛中,兩人遙立相對,彼此凝視,在這一刻,從相遇之初到相知相戀,結為情侶,這過往的一切經歷都在這個時候重新倒溯回來,在心頭默默交織,那些彼此之間充滿溫情的小事,一句話,一個笑容,一個動作,原本以為有許多都已經忘記了,然而在重逢的這一刻卻是忽然又從記憶深處被翻出來,于是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發現,原來兩人之間竟是有著這麼多的往事,這麼多的深刻回憶,連時間都無法將之消磨,不肯忘,不想忘,也不能忘。

這時澹台道齊的視線忽然就移到了藏無真身後的一抹倩影上,他眼中的復雜感情立刻就好象熱湯沃雪一般,瞬間消融不見,澹台道齊臉頰上的肌肉微微一動,語氣卻出奇地冷冽︰「……陰怒蓮?」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女子,那眼中的冰冷雖然稀薄,卻代表著隱隱的毀滅之意,似乎如果沒有一個解釋的話,下一刻他就會出手!澹台道齊冷冷說道︰「你來做什麼?」

陰怒蓮淡淡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半點起伏,但在這平靜之中,又蘊含了絲絲寒意︰「……我來看看你是如何死在這里的,或者,給真郎收尸。《》」就在她話音方落的同時,陰怒蓮忽然就笑了起來,那張原本冷艷如冰霜的玉容就這麼在這一笑之中好似萬蓮競放,冬雪融化,就連此間的湖光花影都似乎因這一笑而變得失色起來,陰怒蓮素手縴縴,挽起鬢邊一縷散發,風姿傾城,道︰「澹台道齊,我承認當年沒有贏過你,但是看看後來發生的事情,原來你也從來沒有贏過,甚至輸得比我還慘。」

她說罷,深深看了一眼藏無真,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眼之中了,隨即飄然而去,沒有留在原地,只因為她知道藏無真是不會願意她留在這里親眼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解決,而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等到別人開口要求她走的時候才離開,風中,只留下她淡淡的話語︰「……真郎,我在山下等你,你一定要平安下山。」

這時澹台道齊忽然眼望天際,良久之後,才淡淡地說道︰「既然你已經來了,那我自然說到做到,這個小家伙還給你就是。」說著,隨手向另一邊的師映川一指,登時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劍氣便自他指尖射出,隱入師映川體內,澹台道齊看了師映川一眼,道︰「好了,現在你身上的東西我已經替你消去了,現在,你們三個立刻下山。」師映川沒有動,卻看向藏無真,嘴唇微微一顫,似乎要說什麼,藏無真卻大袖一拂,平靜地說道︰「川兒,立刻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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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方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一對昔年的舊情人,此時藏無真目光中的清冷淡然並沒有半點改變,反而變得越發分明,但他如今看著自己曾經與之有過無數快樂時光的情人,眼中忽陰忽晴,半晌無言,心中卻升起一絲淡淡的迷茫,自己一生都走在修行的路上,一個人選擇踏入武道之路,求的便是終有一日可以擺月兌世間一切束縛,自在逍遙,然而到如今似乎希望的東西已經有了,但此身卻不能擺月兌恩怨情仇,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弱者的時候,想要的是超月兌,可是到了現在明明已經踏入這世間的顛峰之境,卻為什麼好象並沒有從前想象中的那樣欣慰愉快呢,一個人生在這世上,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夠得到真正的逍遙?

「如果當初……」這句話剛剛從心底露出一個開頭,藏無真突然就又硬生生地將其捏碎,可是盡管如此,他自己心里卻捏不碎這個念頭,也更知道剛剛自己內心深處想說的究竟是什麼,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選擇揮劍斬情絲,是不是他與澹台道齊兩人就能夠一直平靜而寧和地生活在一起?這個問題如今看起來真的是很可笑,甚至很天真,但‘如果’畢竟也只是‘如果’而已,現實早已給出了一個殘酷的答案,或許當初作出另外一個選擇的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然而這些假設已經毫無意義,因為時光永遠不會倒流,想到這里,不由得微微迷茫。《》

但藏無真畢竟是世間屈指可數的頂級強者,道心之堅少有人及,他依稀暗淡的眼眸驟然重新明亮起來,雖然整個人仍舊是一副絕對的漠然樣子,但眉宇之間卻難掩那一絲深深的疲憊,他望著澹台道齊與當年並無二致的容顏,仍然是那樣的驕傲,那樣的俊逸,不知道為什麼,藏無真突然之間心中就生出了一縷慚愧之意,但轉瞬又再次逝去,面孔恢復了沉靜,再無半點情緒流露出來。

這時澹台道齊的目光有若實質一般,定定摁牢在藏無真的臉上,他眼中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如今時隔多年,他終于再次見到了這個自己最愛也最恨的人,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眼下的藏無真與那時的藏無真仍然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其他的很多東西卻已經變了,不復從前,澹台道齊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藏無真整個人變得更冷漠了,仿佛拒人于千里,根本就沒有想要溝通的意思,因此澹台道齊就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卻是有些啞,他再次深深看了藏無真一眼,眸中交錯駁雜,情仇兩難,然後極緩慢極緩慢地吐出了一口氣,似乎是想要把胸中的所有酸甜苦辣統統都盡數吐出來一般。

隨著澹台道齊這口氣一吐,他的身體也已經挺得筆直,良久,這一口氣才終于吐盡,這時澹台道齊的眼神已經變了,目光已經平靜下來,但其中卻多了一絲睥睨世間萬物的傲然之色,仿佛面前的一切一切無論是生存還是毀滅,都只在他一念之間而已,這是只有建立在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心之上的高傲,此刻澹台道齊這才輕輕一笑,淡淡扯起唇角,傲色盡顯,風姿無雙,直到這個時候,這個血唇利眸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澹台道齊,是當年那個仗劍天下,有劍中之聖稱號的澹台道齊,也是唯一能令藏無真這樣的人垂青的驕傲男子。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澹台道齊心中還是生出無盡的不舍,此刻萬般思緒都在胸腔里滾滾如潮︰遠處的那個人,自己有多麼想要他留下來啊!

澹台道齊眼中的神色在瞬息間千變萬化,藏無真曾經與他在一起相處很久,哪里猜不到男子心中在想什麼,哪怕不是全部,至少也能模糊知道六七分,一時間藏無真只覺得道心一顫,他想要強行抑制這種心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只是遲疑著,自從他在多年前跨入宗師之境以後,一顆心就已經打磨得風雨不侵,可是啊,可是,這世上卻總有一個人還可以影響他的心境,這到底是為什麼!思及至此,不經意間藏無真的眼神已經微微有清光波動,但他此刻怎肯讓澹台道齊發現自己不夠冷漠的樣子,因此略一思忖,就決定快刀斬亂麻。

但就在藏無真準備開口的時候,只見澹台道齊負手而笑,卻根本無法再將心中的傷口重新縫合起來,他仿佛感嘆般地說道︰「太上忘情道……以有情入道,然後忘情出局,最後以滅絕情愛而得道,得情忘情統統都只是手段而已,藏無真啊藏無真,原來對于深愛你之人,你卻是最苛刻無情的,而當我真正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正是你離開我的時候,那時已經明白得太晚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用盡了我所有的力量去挽留你,懇求你,無比渴望你回心轉意,可是你卻只是無動于衷,就好象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即將落入深淵,卻不肯伸出手拉我一把……可惜啊,縱然我澹台道齊有無敵劍法,世間顛峰之力,卻也沒有辦法勘破人與人之間的愛恨糾纏!」

澹台道齊說著話,臉上卻在笑,笑得肆意,他的聲音似乎微微有些怪異,如果特別仔細听的話,就會發現原來是他的聲音正在顫抖,藏無真感應著男子那種看似恣意卻實則悲愴的情緒,心中突然狠狠一沉,這時澹台道齊已經哈哈大笑,他並未收起臉上的笑容,然而雙眼之中卻是隱隱流動著痛楚之色,這個孤狼一樣的男人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的身體也顫抖起來,此時心潮澎湃之下,一字一句地質問道︰「藏無真,在你心里,你我哪里是什麼情侶?也許我最多就算是你的道侶而已,只是為了你的修行,就是這樣!也只是這樣而已!藏無真你告訴我,除了修行,除了追求你的大道,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我澹台道齊這個人?還是說後來我已經成了你的魔障,只要鏟除你我之間的聯系,你就可以自此天地逍遙?藏無真,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後悔過,有沒有哪怕一刻後悔當年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後悔統統抹去你我之間多年的恩愛?」

澹台道齊的話就好象一把世間最鋒利的刀子,執意要剖開此刻兩人之間所有自欺欺人、口是心非的的掩飾與偽裝,也狠狠剜在藏無真的心口上,藏無真看似平靜地望著男子,暗中卻是感慨難言,不曉得應該說什麼才好,正在這時,他卻突然看見兩行紅色的水痕從澹台道齊的眼眶中緩緩流出,沿著白皙的面孔無聲地蜿蜒下去,在臉上拖出兩道長長的鮮紅烙印,然後滾落下去,滴在衣襟上,那種顏色觸目驚心,此刻澹台道齊微張的瞳孔已經不知道是由于充血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總之已是變成了紅色,而且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眼楮,只怕男子現在眼前看到的所有景象都變成了血色,就好象泡在了血水里,那流下來的也不是單純的眼淚,而是血淚,這究竟需要多麼恨,或者說多麼愛,才會令人如此痛徹心扉!

藏無真只覺得整顆心仿佛都在冰窟窿里凍過了一般,他突然有些不忍去看澹台道齊,他想要回答對方的問題,但卻感到自己的胸膛悶重得開始難以承受,想要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這時在心口處突然傳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劇痛,仿佛有千萬根無形的鋼針在拼命戳刺,藏無真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抬手按住心房位置,全身的力氣迅速流失,他的身體緩緩矮了下去,最終頹然跪倒在地。

這突然發生在眼前的一幕令澹台道齊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直,緊接著他就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看著跪倒在地的藏無真,那個男人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無比,白淨的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臉上的表情雖然因為驕傲的緣故還極力維持著平靜,但那痛楚之色卻是無法全部掩蓋的,每一個看見的人都會感覺到這個男人此刻一定是正沉浸在極度的痛苦當中。

「哈哈哈……」澹台道齊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彎下了腰,笑得完全失態,再不見有絲毫的風度,一道道血色再次從他的眼中流出,笑得流出淚來,鮮紅的顏色使得那張英俊的臉都隱隱現出猙獰之感,澹台道齊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因為太用力的緣故,他同樣也不得不跪倒在地,一手捂著肚子,一時間周圍四下俱寂,只听見男人瘋狂的笑聲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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