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增打下車窗,道︰
「爺,那我們就先走了,到青江得三個小時,听說下葬入土不能過正午——」
雖然不見得听信,可當地的習俗還是要遵守的。
唐晉騰點頭,那邊也上了車。陸增在唐晉騰的車開走後才啟動,一路往青江開去。
陸增的車里,前面是他和索河,後面是果然和辛依。辛依素面朝天,頭上唐晉騰給她夾的小白花是唯一的裝飾。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安靜的坐著,從上車起就沒說一句話。
車子在三個小時後開到了鎮上,車子只能停在鎮外的停車場里,鎮上街道太窄,過不了車。
車子到時竟然已經有人候著了,鎮上當官的都來了幾位,其余的就是老鄰居,還有一些不知道打哪兒湊來的「哭喪隊」,在辛依抱著母親的骨灰盒下車時很快哭天搶地的哭開來。
辛依看著眼前的一幕,皺著眉。
老實說,她心里有股無名火在燃燒,她並不覺得這應該是這麼多人圍觀的事情。這該是一個人悲傷的日子,卻成了全鎮人看熱鬧的日子。
回頭冷冷看著陸增,陸增下車,說道︰
「讓你母親走得風風光光的,這樣才有面子。我看開個一百桌席,不成問題。」
辛依氣得臉色鐵青,狠狠咬著牙,卻最終沒說任何話。抱著骨灰盒撇開所有迎上來的人,往自家走去。
辛依的家,是她姥姥的老家。她大舅一家搬進城里後,母親用所有積蓄買下來才成了她們自己的家,好在,她還有個屬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去。
左鄰右舍都是老鄰居,不如呂嬸家那麼「熱切」,不過也都紛紛趕過來悼念。
陸增以為今兒就能把事情辦完,墓穴挖一挖,那盒子放進去,然後請人吃喝一頓不就完事了,可顯然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請來辦喪事的人有他們的程序要走,那穿著道袍的道士攔著人說今兒不宜動土,否則會家門不幸,動土的黃道吉日在兩天後這個時間。
陸增沉著臉,兩天後?他們過來的人,還得在今天趕回青城呢。
呂嬸站出來說話︰「我們這里都這麼興的,道士先生的話得听,家門不幸這可不是小事啊,寧可多等兩天,反正都燒成骨灰了,也不怕尸身放久了懷了的事。」
陸增看著辛依,辛依依舊沒說話,緊緊抱著紅布包裹的骨灰盒。無論誰說話,她都安靜的听著,沒有任何意見。
「你看怎麼辦?今天我們在,一起幫襯著把事情辦了,要不,在等兩天的,你自己能成嗎?」陸增問辛依,他們是閑職,可不是沒事做啊,得趕回去呢。
辛依埋著頭,還是不說話。
陸增那個服氣了,雙手卡腰間,嘆口氣,無奈道︰
「姑女乃女乃,行不行你倒是給句話啊?想怎麼著,你決定,這辦的可是你母親的事。」
辛依咬牙,一點都不想開口說話,她好想抱著媽媽躲起來,可是……
「兩天後吧……可以嗎?」總算沒有再任性,良久,抬眼望著陸增。
「你怎麼說就怎麼辦,不過,我們三是有工作在身的,今天只是送你過來,要順道能幫你把事情辦了也是可以的。但是要兩天後才入土,這個後面的事我們就幫不了。你自己可以吧?這里都是你熟悉的人,該怎麼做,他們都會告訴你。」陸增認真道。
辛依依舊還是那副欠抽的木訥樣兒,不表態,不說話,看得旁邊人極度無語。
果然轉頭就走開了,心里那個火兒啊,噌噌噌的往上飆。唐爺是腦子被門擠了吧,怎麼就看上個這麼不著調的生瓜蛋子?
陸增嘆了聲,得,合著這姑女乃女乃跟唐爺一個德行,什麼事兒都得靠他們底下人猜著來。
陸增那脾氣是真算好的了,不說話那就不說吧,既然確定了要兩天後,就照這里人說的辦。轉身看著那披著道袍的人問︰
「那現在是要做什麼?」
「搭靈堂,做法超度亡魂,擇良辰吉日下葬。」道長簡單說道。
陸增勉強點頭,可這事兒,到底怎麼進行,誰來告訴他?
那道長帶來的弟子們就已經開始擺道具了,道長看了眼這家人,合著剛才說話那男人就是這里主事的吧,有拉著陸增說需要的東西,找人給搭把手,這就要開始搭靈堂做法了。
陸增立馬應著,轉身把事情交代給索河去辦。
索河背過陸增就吹胡子瞪眼的,不滿得很。好得是他們一早就聯系了這邊鎮上的人,有錢好辦事,跟那書記把話一撩,直接當了甩手掌櫃。
事情穩穩的進行著,兩天後才下葬,那墓穴就由道士給指定了。辛依之前堅持要讓媽媽葬在離家最近地方,直接被道士否了。不過辛依這回沒有鬧,听從了「專業」的建議。
兩天時間能把墓地修繕得很好,這倒是順了辛依的願望。
下午天色擦黑時,陸增他們準備走了,給辛依留了現金。除了兩天後的喪宴,那群據說白晝黑夜都要念經超度的道士們也得吃飯不是?在她家里,總得管飯吧。
「激靈著點,別只顧著悶頭哭,明白嗎?」陸增把用牛皮紙袋裝的錢遞給辛依時說道。
辛依不接,陸增抬眼看向別處,心里狠狠咒罵了聲,這女人能不能別一直這副死樣子?這時候還傲氣,還要骨氣是吧?成,他順她的意。
陸增收手,轉身招呼著果然、索河︰「我們走吧。」
「等等,」辛依忽然抓住他衣袖,走到他身前說︰「我要,可是,你可不可以留下來,幫我?」
辛依自己伸手拿過陸增手里的錢,然後,紅著眼眶,乞求的望著他。
陸增皺著眉,沒見動靜。辛依抓緊了他的衣服,吸了下鼻子,再出聲︰
「就當可憐我,可以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笨,什麼都不會。沒有媽媽,我就是個廢物,什麼都不會……你,可不可以留下來,幫幫我?」
眼淚悄無聲息的滾下來,懇切的望著陸增,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不知道第幾次被淚水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