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子扶蘇長長的睫羽遽然一顫!
挺拔如修竹的身軀更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就在這個月圓之夜!」
瀾若雪心中發狠,嘴角微翹,笑痕薄涼入骨。
語氣雲淡風輕,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毒而不容拒絕。
這種絲毫不把一條人命放在眼里,隨意就決定他人生死的高高在上姿態更是令人心底發寒。
她篤定了佛子扶蘇不會拒絕她。
她從這位佛子身上感覺到了某種可信的奇妙羈絆。
更可況,現在他們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她還成了他們的氣運之女,護道聖女,他幫她也就是幫他自己。
實際上,她也在所預知的未來十年里看到,他的確是在不遺余力地幫她,甚至有一次為了救她瞎了雙眼……
「我相信,佛子閣下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聲音越發婉轉,瀾若雪美眸熠熠生輝,好像已經看到了心月復大患月圓之夜慘死天龍寺,眼底滿是迫不及待的嗜血興奮,臉頰緋紅如桃花,容光奪目。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只有在這個月圓之夜,夙昔才會顧不上容悅那個賤人,令扶蘇一擊得手!同時也讓夙昔一丁點都懷疑不到她身上!
瀾若雪眼楮徹底陰冷了下來。
容悅那賤人不早一天死,她就一天都放不下心來。
別說她們兩人注定了是血海深仇的敵人,就算不是,為了她的大業,還有就沖著那張未來長開了會跟她一模一樣的臉,她都要提前弄死她!
她瀾若雪該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也唯有她,才是天命所歸的天之驕女!
「……你要我殺誰?」
眼眸微冷,眉心朱砂痣殷紅如血,佛子扶蘇的俊美臉龐好似蒙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淡淡開口。
天魔舞傳承,果然是最令人厭憎的傳承。
只不過是剛得了傳承,傳人就已經染上了殺戮的魔性……扶蘇的眼底,快速劃過一抹戾光。
明智輕易地從他的語氣里听出了一絲不虞,驚異地瞧了他一眼,又望了望美得不可方物的瀾若雪,心底閃過一絲古怪,卻又抓不住到底是哪里古怪。
「容悅!」貝齒輕動,瀾若雪嫣然而笑,好似滿地流淌的月華,目光卻殺機畢露得令人不寒而栗!
「此女名為容悅,女為悅己者容的容悅,為當今夙王妃!」
容悅?佛子扶蘇的瞳孔倏然一縮,轉瞬深沉,莫名的有些心悸不安,她要殺的人那人竟然也叫容悅?
怎麼這麼巧,竟跟瀾兒被寄養改名之前一樣?
「年芳幾何?」
心潮激蕩,佛子扶蘇竟然鬼使神差的試探了起來,話一出口,他自己就有些怔住了。
他怎麼會懷疑這個?
這根本就不可能!
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瀾兒跟她的母親長得是如此相像!
這個疑心病來得太可笑了。
她母親一生可就生了她這麼一點骨血而已。
突兀的,瀾若雪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她神色一陣陰晴不定,好似想起了什麼,忌諱莫深,「她……來歷不明,身世成謎,連名字都是昔日夙家聖子夙昔所取,真實年齡無人知道……佛子閣下只要在月圓之夜到天龍寺殺掉她即可。」
那賤人目前對外宣布的年齡是三歲,但她預知看到的可不是那樣的……那賤人血脈特殊,月圓之夜會化身成十六歲少女!
不知道為何,她冥冥之中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不能把她所看到的關于那賤人的真實年齡告訴佛子扶蘇。
這是接受了傳承之後得來的一種近乎預知的直覺。
「……」
聞言,佛子扶蘇莫名地松了一大口氣,但心間竟然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他蹙了蹙眉,就將這絲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拋棄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有些自嘲。
估計是同名同姓引起的一絲不適與不忍罷了。
「她非死不可?」
他摩挲著手中光滑溫潤的佛珠,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聖潔溫潤氣息,宛若佛陀,塵埃不沾。
「是,她為我命中宿敵,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目光如同淬了毒,瀾若雪森然的殺機毫不掩飾!
佛子扶蘇的神色頓時微微一變。
明智滿臉驚容,目露寒光,「小師叔,此女必殺不可!」
「……嗯。」
他淡淡應道,輕描淡寫,聲音冰涼徹骨,「月圓之夜,我去。」
——任何會危害她的人,都得死!
「若雪謝過佛子閣下!」
瀾若雪粲然而笑,眼中滿是怨毒快意,容悅,你死定了。
「瀾聖女客氣,你的宿敵即是我們佛宗惡道的宿敵,出力是應該的。」
接話的是明智,目光銳利,「既然瀾聖女已經傳承完畢,那麼,小僧家道主尊上托付要交給聖女的東西也可以轉交了。」
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印了紅色封泥朱砂印的信,直直遞給朱砂。
「這是尊上親筆書寫,其中對聖女的種種安排與優待均寫在其中。請聖女過目。只要聖女看完,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然後,明智示意了一下腳邊的巨大黑玉箱子,目光中有著深深的羨慕,以及一分暗藏的妒恨,「另外,這是尊上為聖女準備的修煉一到五層天魔舞所需要的靈藥資源。」
緊接著,又戀戀不舍地奉上一個萬年冰玉匣。
「而這里面,是尊上送給聖女的珍貴禮物——萬年靈物,佛家至寶冰藍優曇花,一百零八朵!用法與功效已經寫在紙上,一並放在匣子里了。」
「還有,瀾聖女的體質缺陷,尊上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已經安排了小師叔全部負責。」
「小師叔已經先配置好了聖女洗筋伐髓的藥,以助聖女修煉,一旦開始,就必須進行七天七夜,聖女看,安排什麼時候開始最合適?畢竟,你突然消失七天,也是需要安排的。」
「……!!!」
瀾若雪早已經被震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全身被巨大的喜悅沖擊得顫抖,目光流光溢彩,呼吸急促,臉紅耳赤。
「……我會盡快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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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驪山行宮。
某個宮殿的巨大水池之中。
被臨時安置在這里的鮫人獸黑鮫,透過巨窗看見血月星現天象,焦慮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水中團團轉。
尾巴不時不安的「啪啪啪」地拍打著水面,水花四濺。
「嗚哇……嗚哇……」
它的嘴里不斷的發出驚恐不安的嬰兒啼哭聲,眼淚一顆顆從眼中滾落,凝結成一顆顆的珍珠。
嗚嗚嗚,好可怕好可怕!
小尊主有危險!
怎麼辦!怎麼辦!
黑鮫不能長時間離開水,水道也封了,黑鮫出不去!
壞人要來了,壞人要來了!
小尊主要死了,要死了!嗚嗚嗚!黑鮫感覺到了,感覺到了!
救救小尊主,救救小尊主!
它不斷的嚎啕大哭,嘴里嚷嚷著除了容悅誰也听不懂的獸語,傷心欲絕,滿池底下都是它哭出來的珍珠。
高階鮫人獸,除了是水中王者,能泣淚成珠之外,還能提前感應危險。
黑鮫本是企圖鬧出大動靜引來看護它的武婢們的,只是不知道為何,它這麼鬧,今夜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
弄得它越發的絕望了。
——它不知道,夙昔處在特殊時期,行宮的人手已經幾乎被抽空了。
黑鮫看到了,看到了!
這一夜,它哭得撕心裂肺,哭暈了也沒有人來,滾出的眼淚在最後竟然染了血,變成了一顆顆鮮紅的珍珠,昭告著某種不祥……
……
血月星現,整整持續了兩個半時辰才消失。
銀月皎皎,高懸天幕,銀白色的月光如白霜流淌了整個大地。
密密麻麻的妖異紅色星子消失,只剩下稀稀落落,璀璨耀眼的幾粒……寧靜美好。
若不是數量巨大的人親見,都要懷疑之前那一場血腥恐怖又妖異的血月星現只是一場幻覺,又或者一場噩夢。
這一夜,許許多多的人都徹夜失眠了。
一股陰霾纏繞在每一個見過血月星現的人心間揮之不去。
無盡之海深處。
虯龍般的光禿禿的巨大黑色奇樹上,青衣老人終于低下了仰得發麻的脖頸,深深地嘆了口氣。
「終于結束了……」
他彎腰抱起腳邊已經不在簌簌發抖的巴掌大小的紅色小獸,平靜地轉頭看向身邊血腥氣若隱若現卻清雅若月的容傾城。
「你為什麼來?」
血月星現一開始,這小子就過來了,只是他不讓他說話而已。
「容容有危險。」
容傾城的俊臉如覆薄霜,滿眼冷沉,右手捂著胸口,一字一頓,鄭重的道,「我、感、覺、到、了。」
青衣老人眼神沒有一絲波動,詢問,「所以?」
「我想現在就離開無盡之海禁域!」
「你清洗干淨了?」
「……」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青衣老人意味深長地瞧著他,身影一晃,消失在空氣中,唯有余音裊裊,並一個遽然色變的容傾城——
「這一劫,她得自己挨,我不會幫你的。」
卡文,只有一更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