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
容悅墨玉大眼彎成漂亮的月牙兒,咧開小嘴,笑得極是無邪又甜蜜蜜,女乃聲女乃氣道。
——頂著驚悚的滿身鮮血碎肉拐人神馬的,容悅大人表示完全沒壓力!
「……!」
那麼一剎那,容傾城似乎听到了繁花盛開的聲音。
他幾乎懷疑自己听到的是幻覺——他覺得,一定是自己受傷過重,連耳朵都除了問題。
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他這樣的一個廢物,又斷了幾根肋骨,無法移動,這麼一個小女乃娃兒,怎麼可能帶他走?
是以,容傾城只是迷惑了一瞬,就只是用一雙漂亮的,黑冷不見底的眼眸,淡淡地,冷冷地看著容悅。
不發一語。
好像壓根就沒听到什麼話。
「?」
容悅眨巴眨巴著墨玉大眼,略帶苦惱,親,你這種態度不科學!
雖然她是沒帶瑪麗蘇光環的穿越女,但好歹剛剛也是霸氣側漏了一下,你不是應該配合一下,納頭就拜嗎?
就算不納頭就拜,你就是拒絕一下,她也好大蛇隨棍上,繼續忽悠……咳咳,不是,是說服你一下啊!
你這個一句話不說,到底是鬧哪樣?
難道,三歲小女乃娃兒的身體就這麼沒有說服力?
眯了眯眼,容悅沉下了蒼白卻依然粉雕玉琢的小臉,算了,她都快餓死了,軟的不成就來硬的吧。
而且,這個地方並不安全,並不是只有三個人‘護送’他們來的,就是死去的那個護衛頭目,也命令過手下發信號彈,為今之計,先離開再說。
越快越好。
「容傾城,你沉默,我就當你默認了。」
蒼白的小唇瓣一撇,容悅轉身打開死去的三人帶來的包裹,一陣亂翻,歡喜地找出繃帶與藥物,一邊 擦 擦地啃食著藥材,一邊在容傾城瞠目結舌中,嫻熟的將他胸口的斷骨接上包扎好——以前衛少的各種斷骨受傷都是她第一時間處理包扎的。
至于療傷的藥物……她的直覺只能分出吃的,給他用的可不知道,還是先把骨頭接上固定好,離開了這兒再說。
吃了好幾根野山參,容悅體內的虛弱感與饑餓感減少了幾分。
「好了,我們走吧……」包扎完畢,容悅拍了拍小手,話音未完,驚變陡起!
「啪啪啪……!」
劇烈的翅膀拍打聲,密集響起,如同潮水般從山脈深處與森林涌出!
容悅倏然心一緊,涌現一股巨大的危機感,下意識朝遠處的山脈森林看去——她記得,那個被她砸死的護衛頭目死之前發出的命令是,讓田二發出信號彈,讓其他人將狼群引到這里來!
難道……
容悅難得恢復了幾分血色的漂亮小臉,猛然發白。
「狼群?」
她喃喃的,目光冰冷,飛快的往包裹旁邊蜷縮著雪白皮毛沾滿了泥土與鮮血的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子溜了一眼。
幸好她動作夠快,否則被灑了它的血,恐怕狼潮來了十死無生。
突的,容悅僵住——她對上了小狼崽子的眼楮。
那是一雙圓滾滾的,天真清澈的,充滿了友好好奇與祈求的水汪汪的眼楮……
容悅眼神一陣恍惚,好像!
好像衛少送她的那只哈士奇小崽子!
與此同時,徹底懵了的容傾城,也被這密集的翅膀拍打聲喚回神來。
狼群?
顯然也想起了什麼,他眼神急變,迅速抬頭,瞬間面無血色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不是狼群,是獸潮!」
他驚恐得聲音都走了音,剛剛因為容悅的包扎動作稍微回暖一些的身軀,再次僵冷,渾身的力氣都好像在一霎間被抽空!
只見,無數遮天蔽日般小山頭大小的巨大飛禽,密密麻麻,騰空而起,如同一層黑壓壓的天幕,從遠方輾壓而來!
遮天蔽日!
尖銳的鳴叫聲好似能撕裂空氣!
某一種恐怖的冰冷氣機,在遮天蔽日般的飛禽們升空的那一刻,悄然蔓延至天地間!
容傾城瞳孔緊縮——是巨型獸潮!
他眼底的一絲奇異光芒徹底的黯淡熄滅了。
從小到大,容傾城已經見過了無數次的大小獸潮的發生,對此熟悉無比,卻從來沒有這麼絕望無力過。
如果之前他還有那麼一絲被丟下也能存活下來的奢想,但現在,已經徹底沒有這個想法了。
他這麼一個受了重傷的廢物,如何能在大型獸潮的必經之地活下來?
「呵呵,那些人死定了。」
他俊美的臉容白得像紙,略有些神經質地微笑起來,黑冷深邃不可見底的眼眸深處有扭曲的瘋狂快意。
那些驅趕狼群往這邊來的人,不知道做了什麼,引發了獸潮——但他們的下場肯定比他還淒涼痛苦,也比他死得早!
有那麼多的人陪他一起下黃泉,他也算滿足了。
「九小姐,你快走吧。」
他淡淡的提醒呆住了的容悅,笑痕刻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想你也不會想跟一個廢物死在一塊的,跑吧,往獸潮的方向的側邊跑,有多遠跑多遠,祝你好運。」
回應他的,是容悅一個冷冰冰的凶狠瞪眼。
容傾城心口一涼,莫名的有絲受傷,嘴角的諷刺笑意卻沒有減少一分,忠言總是逆耳的,不是嗎?
反正他已經盡到了所謂的侍從之責,提醒她了,是死是活,就靠她自己本人的造化了。
「你還想不想活了?」
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透著不容錯認的不悅憤怒,容悅精致漂亮的小臉上滿是寒霜。
容傾城怔了怔,嘴角扭曲的微笑凝固住,隨即笑得更加的薄涼,想不想活?
可笑,如果能活,誰不想活?
容悅看出了他的表情含義,墨玉大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罕見的咄咄逼人︰「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活,別浪費時間了!」
「……」
容傾城黑冷空洞的眸子,倏然燃起一絲火花,鬼使神差的像就要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輕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擠出顫抖的蒼白薄唇,「……我想!」
他賭了!
賭她會答應!
他想活下去,很想很想!
「說大聲點!」
容悅翻了個白眼,這麼輕誰能听得見?
容傾城僵住,眸子發紅死死地盯著她,青澀的喉結艱難的滾動,仿佛積攢了全身力氣一樣,驀然怒吼——
「我想!」
「我想活下去!」
聲音嘶啞破碎,很難听,卻斬釘截鐵,透著極度的渴望與決絕!
容悅被吼得耳朵一陣發癢,卻露出了惡劣的燦爛笑容。
「你想活,就能活下去了嗎?」
她開嘲諷模式,刻薄地道,「真天真。」
「你……!」
容傾城的臉色頓時比死人還要冰冷蒼白,發紅的眸子幾乎噴出火來,她耍他?
卻見容悅一把將比她還要高的大包袱甩到背上,拎起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子塞進衣襟里沖過來,彎腰蹲下小小的剛到他膝蓋高的身體,小短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帶舉在頭上,箭一般沖出去!
「感謝我吧,也給我牢牢記住,你容傾城是因為我容悅才活下來的,你這條命是我的!」
容悅清脆又女乃聲女乃氣的笑聲里滿是狡黠與放肆!
容傾城,已經僵若化石。
耳邊風聲呼呼,他滿眼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發紅的眸子,空洞呆滯了好一會,突兀染上一絲水汽……
然後水汽成水霧。
容傾城倏然閉上雙眼,疼痛的胸口好似堵了一大團滾燙的棉花。
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滾燙淚珠,從他眼角滑下!
喉結急促滑動,他死死地咬著牙齒,呼吸粗重,用盡全身力氣去忍住喉嚨深處即將溢出的受傷的獸般的嗚咽……
……
頭上的動靜,容悅自然是听到了。
她順著湖邊急速奔跑,莫名的,也有些心酸。
但很快,她就無暇關注頭頂上的動靜了。
「嗷嗚嗷——!」
「嗷吼吼——!」
「嘶嘶嘶——!」
「吼吼吼——!」
「吱吱吱——!」
驚天的各種獸類咆哮怒吼聲,陡然響起——獸潮,來了!
然後,地面輕震,在最初的時候,是十分的輕微,動靜也不算大,但很快,規模就急劇蔓延,密集的震動聲仿佛紛紛落下的鼓點,不絕于耳,不多時,竟然已經形成了一陣陣轟隆之聲,帶著一種排山倒海的威勢與殺機,豁然而止!
轟隆隆!
!
砰砰砰!
山脈與森林深處,煙塵滾滾,一棵棵參天巨樹震動,繼而被連根推倒,而天空已經漆黑,巨大的陰影籠罩而來。
「嗥——!!」
仿佛應和地面的咆哮聲,天空的巨型凶禽也發出了尖銳的,震耳欲聾的鳴嘯聲!
無雙巨大翅膀的急速扇動,狂風大作,天空黑沉,好似末日降臨一樣恐怖。
同時,地面上。
遠遠的,巨湖的另一邊森林與草原的邊沿處,一小塊樹木轟然倒下,出現了幾個黑點,然後是十幾個黑點,百十個,到最後,是一線密集的黑線,轟隆隆地朝湖邊這邊碾壓而來!
巨湖的水面,也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中心最深處,更是出現了一個個小漩渦,好像大湖地下有東西就要沖出水面了!
容悅小臉頓時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