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丑時,陶棄從修煉中悠悠醒轉。
體質變好,又有了「世界觀」和無畏經,現在練功越來越成為享受,尤其是夜半無人的子時,月下,林中。
驀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陶棄不由轉頭。
燕奴不知何時變回了人形,背對著陶棄,正在仰望星空。
陶棄暗道自作多情。
「小燕,這幾天有什麼新感受沒?」陶棄隨意找點話題。
「沒有。」回答很簡單。
陶棄愣了一下,隨即模模頭︰「我有點後悔,當時鼓勵你化形了。」
燕奴還是望著星空︰「謝謝你。」
陶棄嘆道︰「你會講場面話了,也算入世了……話說,草木都喜歡月光吧?」
據說,現在的月華,質量越來越差,對生靈的幫助已經不大了,但燕奴還是在看月亮。
燕奴輕輕道︰「今月曾經照舊人。」
「你在想以前的,主人?」陶棄愣道。
「嗯,有好幾位主人,雖然都是普通人,但我喜歡他們照料我的感覺。」燕奴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情感。
陶棄沉默︰「草木與人,在這一點倒是相像,希望被關注。」
陶棄想到自己童年時,每每夢見父母,然後哭醒的情景。
不過在小說里看倦那麼多人情冷暖後,對親情的追憶漸淡,似乎只對「升級」感興趣了。
因為升級之後,就能被更多人關注。
而且升級,遠比經營感情要簡單得多。
所以,修真者上到某種高度後,親人朋友對他的那點關注,就變得可有可無了吧……
想著想著,陶棄有點怕了,道心,可不能動搖啊!
游戲可戒,修真不可戒!
「早點休息吧,我去礦洞看看。」陶棄大步離去。
「嗯,怎麼還感覺她在看我?」陶棄入洞前,忍不住又回頭看去。
燕奴還是在看月亮。
半晌後,蚊蚋般的聲音響起︰「草木看人,是不需要用眼楮的。」
燕奴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後慢慢變回海棠花。
植物的「眼楮」,藏在每一片葉子中,所以葉奴的頭發也可以看人,只要她願意。
礦洞中,陶棄興致勃勃地揀選著礦石。
陶棄是老實人,他不想私吞‘燦紫’礦,但老天爺總給人驚喜,與‘燦紫’伴生的,還有一種淡青色寶石,陶棄當然不會便宜那黑心的女鄉長了。
時間慢慢流失著,丑時末刻,地面值守的官吏也打著哈欠睡倒。
「蔡護法,運氣不錯,地面的人全睡了。」樹林中慢慢走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小個子壓低聲音道。
沙啞的聲音響起︰「就算醒著又如何,官府的人一樣殺。」
「是是,就算那姓羅的在,蔡護法都不怕他!」小個子繼續拍馬屁,不過卻得到一聲冷哼。
「我的法寶威力雖大,但並不適合正面交手,我可不希望這個時候看到那根蘿卜!」蔡護法哼道。
「一念塵砂!」蔡護法沙啞聲音慢慢念出。
一粒黃色石子直沖霄,足足半盞茶的時間,蔡護法才道︰「應該夠了,降!」
不多時,黃色石子重新出現,不過很快,地面的人就能看出,這已經不是一塊石子了,而是一座巨峰!
峰頂向下,呼嘯而來,就如百丈天劍,要擊碎這方土地!
這是件剛入品的法寶,練氣初期的蔡護法,雖然勉強能夠操縱,但發揮出的威力極有限。
然而,只要對手不知情,這法寶就有時間升到足夠高度,借重力將其加強百倍、千倍!
實戰中真的沒用,就算給你機會升空,但落下來,人家不會躲麼?
但礦洞中的樓羅門人,還真就不會躲,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
就算還神期高手在洞中,也能砸個稀巴爛!
金丹能砸死不?沒試過!蔡護法不由幻想開來。
「住手!」一聲輕喝,千葉飛掃而來。
「護法小心!」旁邊幾人同時出手,將葉子盡數震碎,而一個少女也被震飛出去。
「居然在林中設哨?樓羅門也不是傻瓜,殺,別讓她傳音!」蔡護法壓低聲音道。
他的聲音已經足夠低,但還是被少女听清。
「啊——啊——」沒有人能想到,這文弱少女能發出如此尖厲的聲音,就象一萬只葉哨同時吹響。
熟睡的官吏們瞬間驚醒,第一時間看到從天而降的巨峰,齊聲大喊,拼命奔走。
陶棄箭步飛出礦洞,看了頭頂一眼,也驚了。
再看向樹林時,陶棄卻完全忘了頭頂巨峰,因為,他看到海棠花片片碎散。
雖然化出原形,燕奴也遠遠敵不過那幾名築基高手。
「小燕!」陶棄暴吼一聲,吹響趕尸哨。
兔走、無印腳法、騰化不疑,陶棄不等尸僕跟上,已沖入林中。
「原君莫辭!」呯的一聲,陶棄這次沒能擊潰對手,自己反而被震退數步。
而燕奴的氣息,已經一點點消散。
陶棄腦中充血,但還未動作,便被第二次打出去。
三名築基中期的高手,同時擊中了他!
「五色土強化肉身,你們以為是假的麼……」陶棄吐出一口鮮血,強行站穩。
攻擊符,發動。
尸僕已經趕到,完全無視樹木,無視對手攻擊,硬撲了上去。
「頂住,一念塵砂馬上就到!」蔡護法厲聲道。
法寶強則強矣,但操縱太困難了,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想令其變向,費老大勁了。
但幾名築基高手如何撐得住,轉眼就被撕碎,而煉氣期的尸僕已經到了蔡護法面前。
「來不及了!」蔡護法最後關頭放棄操縱法寶,雙手硬擋尸僕。
但,招架得太晚,皮膚被抓破,中尸毒了!
轟!巨峰落地,稍稍偏離礦洞入口,但也沒落在林中。
所有人一起被震倒,不同的是,那精英尸僕倒下的同時,還在攻擊蔡護法,而蔡護法則本能地伸手去撐地面。
人的本能是自保,而尸僕的本能就是服從命令。
這一道符令,要求他們攻擊!
「好霸道的毒,好凶殘的打法,你是什麼人!」蔡護法聲嘶力竭。
尸僕不會回答他,還以攻擊!
另十九名尸僕也一擁而上,蔡護法怒吼︰「同歸于盡吧!」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自爆」一說,蔡護法拼命的辦法,只有燃燒真元,暫時提升攻擊力。
而就在他強行激蕩真氣的時候,一道水柱打在他臉上。
護體真氣緊急保護雙眼,但這一分神,他已失去了拼命的機會。
十幾雙手同時插入蔡護法身體,然後用力一分,骨肉寸寸分離!
陶棄沒有去看戰果,直接沖到海棠花旁。
燕奴是變葉海棠,她擅長隱藏氣息,但這一次陶棄知道,她不是裝的。
燕奴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海棠花枯。
「草木榮悴」……這一刻陶棄腦中只有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