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超過時限未歸,會如何?」
蘇伏真沒想到劉元宇對此如此了解,這一番問答,心頭對歸墟亦有了個簡易輪廓。他兩世為人,深深明白不論甚時甚地,情報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
「歸墟十載歲月才可與真界連通一次,即是說,接下來十載內,你便被困在里頭。若只是困,于我等修士而言,十載還不算甚麼。可歸墟內無有靈氣化生,如何維持法體生存所需靈氣?」
劉元宇帶著凝重告誡道︰「師弟萬萬要謹慎,各大門閥不只一次試驗過,在其上留下的弟,無論帶了多少靈丹妙藥,十載後歸墟重開,盡皆失蹤不見,便連尸首亦沒個影。」
蘇伏心頭一凜,重重的點點頭道︰「伏省得。」
「師兄我平日最好八卦,亦查過不少典籍,才對其有一些了解,希望能有幫到師弟的地方。」劉元宇重煮了一盞茶,替蘇伏倒上,又道︰「改日若有機會,請師弟喝上一盞,膳堂處便有水酒出售,只是貴得離譜。」
蘇伏拱手道︰「師兄已是幫了大忙了,這頓酒師兄還是讓與伏來請,勿須改日,便今日如何。」
「不巧,今日兄卻是無暇,來日,來日定當一醉方休!」
「唔,既如此,伏便留詞一首,權作謝禮。」蘇伏言罷起身,徑自來到桌案前,取筆蘸墨,先是細細思量,少頃便下筆。
劉元宇亦好奇起身,來到蘇伏身側細細觀摩,其一手剛硬俊朗字體,便教他眼前一亮,而後緩緩念道︰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蘇伏寫畢,輕輕擱筆,正色行了劍禮道︰「告辭!」
真界確有海外三山,至于天帝亦有天道之意。
此便是蘇伏心頭志向?雖狂卻不傲,實在教他心折。劉元宇心頭震撼,待蘇伏音聲落下,已然向門外行去時,才回神咬牙道︰「師弟且住。」
蘇伏怔然回首,見劉元宇一臉歉疚,道︰「師弟,小白根底乃是兄說與李師弟知,李師弟以莫大好處誘使,囑我將矛頭指向劉師弟,實在對不住。」
「此事我心里早有數。」蘇伏平靜的說道︰「師兄說得對,在利益面前,便是親兄弟又算得甚?是以師兄勿須內疚,人之常情誒。」
劉元宇微嘆道︰「師弟大才,胸蘊溝壑,非是兄可揣度。然師弟寬心,此事定無第二回。」
蘇伏笑笑︰「告辭!」
無論劉元宇所言真假,蘇伏都無所謂,是以他姿態從容,無憂無懼。
……
一夜無話,翌日辰時,蘇伏徑自來到龍吟瑤住所。劍齋女修不多,約莫十來個,是以左邊小院多處空蕩。而各部值守、執法、執教弟皆在各院另有住所,且靈氣比之紫菱峰要充裕得多,是以紫菱峰上所居皆為無職弟。
當然,因每三個月須執行一次內門功業,是以內門弟皆以考核兩院為目標,留在紫菱峰的無職弟,要麼實力強大不喜拘束,要麼屢次考核失利,早便失了銳氣,每日里修煉時間不多,倒是常常接了功業,以此下山游玩。
龍吟瑤的小院僅有少數人可以近的,而少數人,僅三兩人可以進的,蘇伏便是三兩人之一,是以不知引了多少內門弟嫉恨。可蘇伏入門短短不到兩月功夫,他的‘惡名’早已深入人心,是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然步入。
蘇伏進了藤蔓遍布的小院,忽然凝神,面色微變下,一個箭步往里頭沖去,便見龍吟瑤捂著月復部,滿面蒼白,正倚著通往二層的木質旋梯,見了蘇伏進來,精神微一震,沙啞道︰
「你來了!」
鮮血,蘇伏注意到,她的月復部不斷有鮮紅血跡溢出,她的口唇干裂,發髻散亂,幾縷發絲貼著她面頰,其上布滿淋灕汗跡。
蘇伏有些心頭一沉,忙蹲下沉聲道︰「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龍吟瑤慘笑,道︰「若果我死了,你會否將我遺忘。」
「莫要胡言。」蘇伏怒斥,二話不說便將其攔腰抱起,正欲趕去藥園,哪知一股怪味撲鼻而來,他微微抽動鼻頭,面色轉冷,忽然松手將她摔地上,冷道︰「你死了的話,我每年都會替你燒香,滿意了吧。」
「哎呀!疼!蘇伏你混蛋……」
自從蘇伏免疫了龍吟瑤那蹩腳的幻術後,龍吟瑤便三天兩頭變著花樣惡作劇,今日更是玩裝死的橋段,不想自膳堂取來的,牲畜的血液未能騙過蘇伏。
龍吟瑤見穿幫了,便站起,一手絲毫沒有淑女形象地撫著微疼的**,一手指著蘇伏怒道︰「死蘇伏!臭蘇伏!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竟然這麼重摔我。」
蘇伏捻訣,施了個除塵咒,將其身上不潔之物除去,面無表情道︰「速去將這一身血氣洗掉,莫耽誤我今日課時。」
龍吟瑤氣壞了,大踏步著上二層,至過道處卻忽然轉首,雙眸變得嫵媚,道︰「蘇伏,你不可以偷看哦。」
哪知如此露骨之言蘇伏卻無動于衷,而是原地盤膝坐下,氣得龍吟瑤跺了一跺腳。
蘇伏暗自苦笑,龍吟瑤太過放肆,或許她還不了解男人這種生物,有時瘋狂起來,會將她吞吃得一干二淨。他很享受與龍吟瑤相處時,那種自在感,他不想破壞這份自在。
今日講經院所有講師皆停課,因講經院首座顧青雲欲在天韻宮授道。
待龍吟瑤整理好儀容,兩人匆匆趕去天韻宮,過了雪岩門,花海里早已人山人海,兩人常常同來同往,眾人早便習以為常。甚有傳聞,兩人早便是道侶關系,蘇伏雖修為低下,可真無人敢于小覷。
兩人尋了個位置坐下,而龍吟笙近日皆在籌備考核戒律院,為了接近姬玄清,他可是下了大苦功。
兩院的考核隨時可參與,每個弟五載內只有一次機會,若不成,便須等五載後。藥園與制器坊沒有那麼多講究,只是二者皆偏離大道,若非特別鐘愛旁門,極少有人主動加入。
李凌雲毫無意外地再次湊來,他對于兩人有些親密的姿態視而不見,而是微笑道︰「瑤瑤,你今日來的有些晚,我怎麼感覺一夜不見,你變得更好看了一些。」
「哦?」龍吟瑤似乎對這樣親昵的稱呼沒有反感,她很淡定地說︰「或許是我一夜變得成熟了,師弟可明白?」
「一夜?」李凌雲臉色有些難看。
「正是!」龍吟瑤肯定道︰「昨夜我與蘇伏論道,哎呀!之後發生甚事,人家忘記了。」
李凌雲噌的站起,臉色鐵青著拂袖而去。
龍吟瑤奸計得逞似的眯眼笑著,道︰「下回再喊我瑤瑤,便上比斗台,教他明白師姐二字的分量,哼哼!」
「師姐!」蘇伏嘆道︰「他會如此生氣,定是知你故意如此氣他。」
「那還不是為了幫你出氣,誰讓他一直想殺你來。」
「我亦想殺他,不為別的,只爭個大道。此道寬度,似乎不足我二人通行。」蘇伏淡淡說︰「于此人我雖不懼,師姐卻不可小看,此人擅攻心計,在利人用人方面,有獨到之處,畢竟出身大律皇族,世俗宮廷最是復雜,耳濡目染下,自有不小成就。」
「最可貴的是,此人即便惡事做盡,道心仍通透無暇,似乎不曾有過一點點負疚。」
龍吟瑤不解道︰「既是惡人,怎稱可貴?」
「已近于道,怎不可貴,若他悟透其內關節,修為不知會進步幾許。」蘇伏認真道。
「那師弟看得如此清明,豈不是要比他高明得多。」龍吟瑤仍然不在意道︰「且自金鱗你們相遇開始,他處處落在你下風處,這有甚麼可怕。」
「旁觀者清罷了!」蘇伏搖首,卻不再言語。
便在此時,講道台上落下一道劍光,劍光散去,顧青雲的身影露出,授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