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二朵,各表一枝。
話表李三奎于蘇伏前耍弄小心思,蘇伏略施小計,便將其心神震懾,老老實實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
「好教大人知道,小的落入此間便隱隱發覺不對,神智昏沉之際,曾落入一個莫名所在,那里比之皇帝陛下寢宮尚要壯闊威風,小的無法描繪。雖未見過大人所描述之女,然小的發覺我等新晉之魂皆有機會于其任職。」
經數個時辰模索,蘇伏發覺竹篙尚有奇效,可借此觀看苦海之人記憶,雖大多混亂,可蘇伏卻隱隱發覺其確然有幾個有著如此記憶,仿似水晶宮一般的存在,只是大多為片段,模糊不清。
「既如此,你又因何落回苦海?」
聞言,李三奎訕訕笑道︰「小的犯了一些小錯誤……」
蘇伏懶得管他所犯何錯,只淡淡問著︰「可知如何回去?」
「小的不知……」李三奎終究只是凡人,能將其上片段記下些許已算異類,是以蘇伏徑自盤膝沉吟。
「若果李三奎所言無假,那麼方瑜亦有可能于那水晶宮‘任職’,若她亦為驅逐,那麼于苦海怕是尋不著她了,一路行來,魂體皆無相同特征者,足以表明此地乃真正苦海,並非如迷宮般所在。而以小舟速度,十來個時辰,千里怕不在話下,行千里仍不見邊際,而自己時間亦無多……」
「若果不能于歸墟剩余時限內將方瑜尋回,怕日後即便尋著她,本體亦會困于歸墟內。」
「十載!」蘇伏心頭苦笑,他哪還有十載,即便未憎惡神通,他所余壽元亦無多了。
小舟不斷前行,蘇伏按下思緒,復淡淡道︰「將那處所在與我說說。」
李三奎細細回憶,須臾才應道︰「稟大人,小的不知那處所在是否夢境,因小的于其上竟化作了蝦兵,雖未見過真龍王,然聞一些同袍言語間,似是確有龍王于其內,小的不知是真是假……」
蘇伏面色冷峻,說道︰「無論真假,我勢在必行,與我睜大你眼楮盯著,絕不可錯過……」
李三奎心頭凜然,小意應道︰「是!大人!」
……
此後十余日過去,沿途遇過無數魂體,卻未有如李三奎般新近之魂。蘇伏將他們記憶一一讀取,卻僅得些許混亂片段,不過心頭對那水晶宮印象卻愈發清晰明朗。
因無有方向,是以蘇伏一直朝前驅動,至今十余日,天空卻仍是一副暗沉模樣,彼岸更是不見蹤跡,因周遭不曾變過模樣,使他心頭微有焦躁。時日已無多,卻仍于苦海打轉,即便道心堅定如他,亦有絲絲急迫感。
這一日,蘇伏將小舟隨意泊于一處,正盤膝靜修恢復,卻于此時,十余日不曾有過異變的海面驟然翻涌,但見平海生浪潮,嚇得李三奎驚聲尖叫,小舟隨波顛簸來去,蘇伏仍自穩坐,睜開雙眸時,卻于其內閃過一抹喜色。
海面翻騰持續僅幾息功夫,水面不知何時涌現黑壓壓一片肅殺軍隊。
但見那一排排蝦兵,披盔戴甲,手持長戟,雖無聲凝立,卻井然有序,宛然標桿。
但見那一列列蟹將,右手持著鬼頭大環刀,刀口寒鋒森冷駭人,左臂乃巨鰲,仿似巨剪,啟合間‘鏗鏗’作響。
但見那一隊隊夜叉,皆作人形,瞳孔幽綠,長發如水蛇,為黑色盔甲覆蓋,縴細手臂皆持有雙短劍,靜若處,動如雷霆,風卷雲蕩間,已掀起滔天巨浪。
而為首一個卻是龜身人首,頭戴烏紗,捻著頷下長須,雙眸泛著淡淡精光,正細細打量蘇伏。
「在下蘇伏,來自域外,莽撞闖入貴域,尚請原諒則個!」
蘇伏按捺欣喜,緩緩起身,長身揖禮,說道︰「敢問尊駕可是龜相大人?」
「正是老朽,外域人來此,有何貴干?」那龜相先是細細打量蘇伏,只覺蘇伏氣度不俗,語態從容,且有禮有節,頗得他好感,然其轉眸瞥見李三奎時,面色卻冷然,喝道︰「外域人怎敢擾亂我東海龍宮規矩?」
「來啊!將逃兵李三奎與我拿下,本相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不不……饒命啊丞相,三奎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嗷嗷待哺,丞相饒命啊!」李三奎嚇得‘噗通’跪下,磕頭如搗蒜,哀切求饒著。
龜相面色冷沉,無有絲毫容情之意,李三奎見那蝦兵蟹將節節逼近,幾駭得魂飛魄散,其復轉去抱著蘇伏腿根,嚎哭著︰「大……大人……您說過會保護我的……求您救救我,救我啊大人……小的想起來了,小的不願當兵,便以逃兵罪名受了驅逐,小的家尚有老母要侍奉,尚有小兒要哺育,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小……」
蘇伏將他所言一字不落記下,他總覺其內必有玄機。而那蝦兵蟹將逼近小舟,小舟便有黑光閃動,蘇伏心下頓了然,所謂蝦兵蟹將亦不過魂體變幻,恐與‘蛟龍王’有著莫大關聯。
「龜相少待,可否听在下一言。」蝦兵蟹將受阻,那龜相仿似怒氣勃發,蘇伏仍溫和有禮,說道︰「聖人雲,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李三奎不願當兵亦是為盡孝道,龜相何不成人之美呢?」
「好賊,果膽大包天,竟插手我龍宮之事。蝦、蟹、夜叉三部听令,與本相將此人同逃兵李三奎一同拿下,即刻執行。」
那龜相不知為何異常憤怒,指著蘇伏喝令。
蘇伏心頭一動,暗忖︰「若真是龍宮之人,怎會以部相稱,蝦、蟹、夜叉皆乃水大族,雖依附龍族,卻非閑話本所載,龍宮之馬前卒。此三族于水族有著莫大聲望,龍吟瑤可是正牌龍宮公主,她所言絕不會有假,如此說來……」
「且慢!」蘇伏取出羅生王所贈劍器,遙遙指著龜相,淡淡說道︰「龜相怎可將三大水族當做馬前卒驅使,要知即便龍王大人,亦對三大水族禮讓三分。且在下尚有疑慮,龜相是否真正龜相,或言……」
蘇伏朗星雙目驟然爆射精芒,話鋒陡轉,聲色俱厲喝道︰「或言你本為人族,卻做著丞相美夢,只願萬世沉淪不願醒覺,是也不是?」
但見那龜相面色陡然慘白,顫巍巍指著蘇伏怒斥︰「豎!豎!安敢如此欺辱本相……」
蝦、蟹、夜叉三部感受著龜相憤怒,鋪天蓋地壓向小舟,護持之黑光只持續了一個剎那便告碎裂,一個夜叉動若疾風,短劍已至蘇伏咽喉三寸外。
蘇伏雙眸微冷,長劍斬落,便將其切開兩半,其魂體便逐漸消散,一絲痕跡未留。蘇伏心驚此劍威力,身形似狼撲羊群,一陣暗沉劍光閃動,蝦兵蟹將夜叉竟無有一合之敵,蘇伏勢如破竹地將水族大軍切開一道口。
「不過是凡俗軍人水準!」蘇伏常于心內虛空與趙雲交流軍陣之事,是以對凡俗軍隊頗有見地,此時一經交手便知,所謂蝦兵蟹將夜叉皆為凡俗之人所化。
蘇伏為手劍器取了個名,‘戮魂’二字再合適不過。而但凡為戮魂劍所斬,皆化作了虛無,顯真正死去了,蘇伏不知此因果又該如何算法,卻愈發肯定心頭猜測了。
既肯定了心頭猜測,他自不願浪費時間,身形于大軍連連閃動,倏忽而至那龜相身後,未及他反應,抓了他頸脖,便提回了小舟,他雙眸泛著冷芒,靈氣倏然自腳底傳入小舟,黑光頓大亮,將水族大軍擋于外頭,徒然呼喝怒吼。
李三奎仍跪伏,此時見蘇伏大逞威風,姿態更低,心道此人果不可惡之,其手長劍所發氣息便已令他顫栗,遑論反抗。
「你這龜相好不曉事,你道魂體為我所斬可幸存乎?」蘇伏將戮魂擱于龜相頸脖,冷冷笑道︰「龜相二字更是可笑,若果我猜測無錯,你生前不過一地方鄉紳,至死亦做著宰相美夢,真是可恥、可憐、可恨。」
李三奎嘿嘿笑了笑,望著瑟瑟發抖的龜相,心下頗舒爽,心道︰「此人老與我為難,著實可恨,或可尋個由頭,借大人之手除之。」
思慮轉動,他頗玩味說道︰「敢問大人,此人如何可恥、可憐、可恨?」
PS︰明日五一,恰白衣佷滿月,諸事繁忙,是以請假一日。另厚顏求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