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常常虛張聲勢,擔驚受怕久了,一朝被識破,反而解月兌,顯得非常坦蕩,道︰「我寡道人士可殺不可辱,你若追究我冒充你,便當場將我殺死罷……」
蘇伏取過趙雲遞過來的,這自稱寡道人的儲物袋。
「寡道人?此名倒有些意境。」
他語罷徑自查看儲物袋,便見里頭大多為金銀財寶,靈石玉器極少,法器只有一件五層禁制的劍器,另有一卷玉帛與一卷竹箴,余者竟再無它物。
「唔!我听聞你天神教尚有許多統領,其不泛散修。以你實力,如何折服他們為你所用?」
寡道人冷冷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趙雲眉目一冷,單手提起他領,森然道︰「速速答應我主疑慮,否則讓你知道幽地獄的滋味。」其身有黑氣蒸騰,煞是駭人。
「我說過,士可殺不可辱,你不會從我這里得到什麼情報。」寡道人冷冷一笑,絲毫不買賬地說道。
蘇伏心頭一動,淡然一笑,道︰「你是否真的不怕死,讓我來驗證驗證罷。」
語罷他劍指已然對準了寡道人胸口刺下,嗤的輕響,附著的浩然氣瞬時突破他體表靈光,刺入到他體內。
寡道人一聲悶哼,面色慘白,道︰「你給我一個痛快,我還會念你的好,否則便是化作厲鬼……啊……」
又是一聲慘叫,浩然氣沿著他經脈流入,霎時將他法體大半經脈損毀,卻又不至致命。
蘇伏目下控制力尚欠火候,是以五髒亦有損壞。
「混蛋!你有本事便殺了……啊……我啊……」
寡道人頗瘦弱的臉頰猙獰著,似乎一點點的疼痛于他身上便演化成了酷刑。蘇伏對他造成的傷勢,是個修士都能承受的,斷不至如此夸張。
驗證了心里猜測,蘇伏嘴角微翹,說道︰「足下為何會變成如此模樣,伏已解開,不知足下願否听听我的分析?」
這時蘇伏撤了劍指,浩然氣自然點滴不剩,劇烈疼痛宛如冰雪消融般化去無蹤,他先愣了愣,面上又恨恨道︰「哼!我說過你大可直接殺了我,我死也不會出賣天神教的弟兄,你死了這條心罷。」
蘇伏負手于背,輕輕一笑,道︰「我看了你儲物袋的玉帛,料想它便是你能汲取信願的因由罷。」
他用很肯定的語氣道︰「其上其實並無功法,只是記載著一些法門,汲取信願的法門。無怪你無有靈根,卻能留住靈氣與法體。」
寡道人有些猶疑,不過面色卻已軟化,或許他自己亦未察覺。想來有活下去的機會,沒有誰會放過。
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蘇伏隱隱猜到了原因,是以他一點都不著急,因抓到了此人,便等同將天神教控在了手。
「可惜你練錯了,此門《夙願通行》乃是佛門闡釋菩薩功德果位的一道法門。它本意乃借萬千信願雜思修煉,做到至萬化洪流之而過,能不染一絲塵埃,便算是大成。」
「自然,信願亦可化作功德,以此得證外力,喚作功德金身,乃是菩薩果位,相當我等玄門劍修長生真人,乃是上古佛門主流之法,惜不知何時起,此法漸漸遺落了許多核心經義,且佛門三分,花樣變得頗繁復,古修之法漸漸淪落誒。」
蘇伏感嘆道︰「是故謂之《夙願通行》,你以神修法門修之,可你不知,信願是靈藥,亦是毒藥,它雖可助你凝聚靈氣與氣海,甚至凝成氣旋、神丹。可你的修行不過是空樓閣,一切都建立在空的位置,沒有任何的基礎可言。」
「你非是修士,怎能明白我輩修士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心境,每進一小步,皆要審視自身。」
此時蘇伏望著他已帶了憐憫,他心里認為此人亦算天縱奇才,惜未有靈根,便將他毀成如此模樣。
「這不能怪你,天道無常反復,縱論青州上下五百年,你之才情亦屬前列,惜敗于靈根上……」
也許是感受到了蘇伏眼的憐憫,他憤怒地咆哮︰「不用你可憐我!」
趙雲大怒,舉掌便有黑氣聚集,正要給他一些顏色。
蘇伏卻擺手阻止,淡淡笑著道︰「寡道人,你因修錯了法門,導致你法體受信願反噬產生了異變。我前段時日曾于一位長輩處听聞,真界尚有規則,我想你同我一般,受了規則的反噬罷。」
「想來這便是你目下這副尊榮與異常強烈的自尊心的緣由。」
「反噬讓你在法、實、物、滅、四大層面次序混亂、顛倒、狂暴,你的法體所承受的痛苦乃是先前數倍,你的外貌逐漸異變,向著你汲取的信願來源發展,亦是信仰著天神教的信眾們心目天神的模樣。」
蘇伏的侃侃而談令寡道人臉色一變再變,他有些痛苦地閉上眼。
見狀趙雲便知蘇伏推測幾乎無差,他奇道︰「敢問主公,信眾心,天神應是個豐神俊朗之人罷,即便不是,亦高大偉岸,怎至于這副面貌。」
「唔!其實法、實、物、滅便是佛家所言成、住、壞、空,前者乃玄門見解,二者本意差不離。法便是一件事物的生成,即是我們作為嬰兒降生。實便是成長的過程,物便是毀滅,滅則是化作另一種全新的形態佇立于世。」
蘇伏微微一笑,道︰「看來多讀一些典籍,並無壞處。」
「倘言我是生靈,你則便是鬼靈。我們都是靈,而他卻已非靈,他是混亂集合體,他的異變其實便是天道降下的天罰。」
蘇伏道︰「既是天罰,以他凡人如何能抗,變成如此模樣亦不稀奇。」
隨著分析,蘇伏心里愈發肯定,又道︰「上古前,我等真界生靈死亡後,便回歸天道運轉的軌跡,既是化作了混沌。」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想有很大的可能。便是我等生靈死後,天道將我們回收,卻發覺許多都沾了渾濁的雜思,影響了天道的運轉。」
「因此初有佛祖創立道界,便得到了天道的默許,將生靈投入,道自主運轉,而天道只需時時補充消失了存在的個體,比如修士殺人,通常不會留人陰神轉世,是怕對方轉世之後有憶起前世。」
趙雲亦是活了兩世,不禁對蘇伏的話深以為然,暗暗點頭思忖︰「主公能修到如今境界,絕非偶然。」
「你說了這麼多,不外便是震懾我心神,好讓我引諸位弟兄來此。雖他們皆有異心,一心想要取我而代之,可我寡道人為何要便宜你?與其讓你將天神教,我的心血毀于一旦,不若讓它繼續存在……」
寡道人冷冷盯著蘇伏,他的雙臂為趙雲死死箍住,絲毫不能動彈。他法體內的靈氣已經不能調動,自從發生了異變,他便將自己鎖于此莊園,天神教與大律的戰爭便每況愈下,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誰是主人,又有甚要緊……」他艱難扯動著嘴角,自嘲笑笑。
蘇伏微微動容,他看到了寡道人眼對于天神教的愛護,這是他決計沒有想到的。
「我本來以為足下創立天神教乃是為了一己之私。」蘇伏淡淡道,「目下看來,你確是為了一己之私,只是我沒有想到足下對天神教竟抱有一份感情,看在這份上,我倒可給你一條活路,不知你願不願意把握,願不願意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