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謀你欺我太甚。」
李魁的怒喝絲毫也沒有引起對方的同情,孫仲謀陰森森地一笑,便見漫天的骷髏頭吞噬了死灰黑氣之後,又將李魁整個人包裹在內。
沒有兩息,李魁的氣息便盡數消泯于無形。
待骷髏頭復聚成孫仲謀模樣,李魁整個人都消失在了真界,非常詭異。
孫仲謀落下,冷冷笑著說︰「諸位道友親眼見著了,像李魁這種喪盡天良,消泯了人性的妖人,便當落得如此下場,活殺堂上下應當戒懼,絕不可再發生此等駭人听聞之事。」
他微微一笑,忽然轉向場內其一個臉色難看的老者,笑眯眯道︰「武堂主以為然否?」
被稱為武長老的老者約莫十來年紀,蓄著黑白相間的長須,他淡淡開口道︰「仲謀說得不錯,如此類妖人絕不可姑息,受害的姑娘都找到了嗎?」
蘇伏眸閃著異芒,他似乎將場內形勢理清,卻也暗暗慶幸,他領悟‘水龍吟’的事情並未聲張,是以即便此神禁暴露,亦不會暴露身份,只是展露了實力有好處也有壞處。
這時豁口忽然躍出幾人,每一個人都一手攬住一個小姑娘,約莫有二十來個。
這些人都身著活殺堂的服飾,師洛水見狀,素手輕捻,便撐起一道隔雨的罩,旋即微一蹙眉,檀口輕開︰「她們都死了,神魂枯涸而死……」
卻不止二十來個,約莫半刻過去,陸續從豁口帶出來五十來個小姑娘,盡皆是十二到十四的年紀,其僅僅兩個身上有著法力的痕跡,只是因神魂消散一空,修為也失去了大半。
一個兩個便罷了,五十來個小姑娘躺于一處,就有些令人心驚。
花音眼眶一紅,不忍去望,他已從‘那人’口得知‘爐鼎’之事,媛媛死去已有多時了。
從豁口出來的活殺堂弟其一個疾走幾步來到‘武堂主’身前,恭敬地行禮道︰「稟堂主,這些小姑娘盡皆被制成了爐鼎,供給人修煉所用,因是處,年紀不大,神魂最是純淨。」
「孽徒!」
武堂主臉色異常難看,沉沉地喝道︰「傳我命令,凡參與此事哪怕不知情的弟,通通嚴懲,罪節嚴重者,通通處死……」
管雨石微微笑道︰「武堂主真是雷厲風行,有此手段警醒,相信貴堂應當不會再發生此類事……」
武堂主臉色更是難看,只是礙于‘特使’在場,他不好發作,便冷冷哼了一聲,轉向孫仲謀道︰「仲謀,此事交由你來監管,但有絲毫差錯,本堂主為你是問!」
孫仲謀陰陰一笑,微微行禮︰「弟謹遵諭令!」
花音這時微有疑惑,孫仲謀的聲音她有些耳熟,蘇伏卻忽然出聲道︰「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辭。」
語罷不由分說拉著花音,提著那人便向賭坊外而去,場內人懾于《水龍吟》的余威,竟也無人阻攔,經過已成為一片廢墟的賭坊時,卻踩到了幾顆硬物,似乎是那幾顆骰,蘇伏腳步微頓,忽而用力一跺足,便將那幾顆骰給踩成粉末。
耳邊好似傳來一股慘嚎,眨眼即逝。
師洛水若有所思地望著蘇伏的背影,忽然說道︰「管長老,能否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管雨石微微一怔,旋即喜道︰「固所願不敢請!」
師洛水檀口輕動,卻是一番傳音,而後她淡淡掃了一眼孫仲謀,說道︰「就如此罷……」
……
這時雨小了一些,天色也已不早,是以濃重得幾乎要壓下來的黑雲稀薄了一些之後,也不見天穹恢復光亮,一如黑夜。
回到小院,蘇伏首先將那個因受不了奔波而暈迷的人安頓好,這才向花音問道︰「他是誰?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花音滿是無辜地說︰「我也不認識他,只是那個地牢里僅他一個活人,人家想著順手也是順手,便將他給帶了出來。」
蘇伏微微眯眼,他敏銳地察覺到花音的語氣有些不自然,加之方才地底密道里,花音表現反常,必有事情隱瞞。
他想了想,倒也未有追問,只是淡淡道︰「那個李魁心機深沉,你今日在雲記的遭遇必是他的算計,否則他緣何無故到雲記鬧事,你也太不謹慎了。」
「此事青衣尚不知曉,你切莫說漏了嘴。對了,那些個小姑娘是怎麼一回事?甚是爐鼎?」
花音本想吐出一句「不用你來教訓本姑娘」,可一想想蘇伏那麼賣命地來救自己,就又感到不好意思,便撇了撇嘴,道︰「她們都是以秘法煉制的‘爐鼎’,一種接近靈丹妙藥的存在……」
「煉成爐鼎後,修士可以一種半神交的方式汲取爐鼎的神魂之力,純淨的處神魂之力最是濃郁,可助鬼修修復靈體,可助修士修復神魂,倘爐鼎有修為在身,還能晉入一種‘水乳交融’的境界……」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顯出憤怒之色,又罵道︰「活殺堂那群混蛋……以此來做買賣,太淵城暗不知有多少此類交易……」
她忽然意識到漏了嘴,連忙住口不說,悄悄觀察了一下蘇伏的臉色,沒有發現異常,才悻悻道︰「媛媛亦是其一個受害者,可憐蓮姨到處也尋不到她,若是早知賭坊底下有密室,本姑娘早就端了它……」
蘇伏微微蹙眉,道︰「那你方才為何不將媛媛的尸體一起帶回,給她娘親帶回去,也算是有一個交代,省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她已被煉成爐鼎,且不知被多少修士……」
花音復又怒火沖天,咬牙切齒地說著︰「她的神魂早已枯涸,已是只听煉制之人命令的活尸,帶去給蓮姨,說不定還會給她帶來危險……」
她情緒變化極快,說著又有些低落難過︰「媛媛我不能保護便罷了,不能再讓蓮姨受到傷害,就讓她抱著一份念想罷……」
蘇伏笑道︰「沒有想到你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媛媛在天之靈,想必會很欣慰。」
花音沖他齜了齜牙,哼道︰「本姑娘本來便是溫柔善良,善解人意,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蘇伏笑了笑,過濾她一長串的自夸,又道︰「方才情景你也看了,李魁就地正法,乃是活殺堂之人出手,也算是對她們有了一個交代,怎麼听你語氣,好似此事與活殺堂月兌不了干系?」
「李魁?」
花音不屑地說︰「就憑他也能做到此等事?這一切都有一個幕後黑手,就算不是活殺堂,也是活殺堂權柄極重的人物,那個孫仲謀最是可疑,李魁不過是替罪羔羊罷了。我想罪魁禍首定是想借此次賭坊泄露地底密室的機會,將此罪狀栽到李魁身上,他這一死,也就死無對證了,爐鼎之事便算一了百了……」
蘇伏听後莫名一笑,意味深長道︰「我相信你是對的,那麼你又是听誰說的?」
「什麼听誰說的……這些都是本姑娘自己想的,姓蘇的你不要從門縫里看人……」
花音楞了一愣,旋即氣呼呼道︰「你以為本姑娘跟在小姐身邊那麼多年,都白跟了?」
蘇伏沒有搭話,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心里卻暗忖︰倘我沒有記錯,孫仲謀應是入過歸墟的那一位北邙宗的入室弟,他這一份《陰羅白骨》的修為,雖然不算很精深,可洛澤師兄對他的評價卻是,極度陰狠狡詐。通常此類人都是極端的利己者,自己的性命看得比誰都重,是以很惜命,一有風吹草動的苗頭,便會斬斷一切危險的根源。
「或許真被花音說,孫仲謀便是幕後之人。活殺堂是北邙宗的外門,與黑虎宮此類的附屬門派不同,北邙宗對活殺堂有更大的影響力。這就可以解釋,那個姓武的堂主,為什麼會對孫仲謀處處忍讓了。」
蘇伏本擬自己即便救了花音,亦很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其,不曾想‘賭坊’與活殺堂之間存在著問題,又有孫仲謀在其攪局,居然如此順遂,卻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至于……
他望了望床榻上暈迷不醒的人,想道︰至于此人,身份或許有著講究,不知他是如何陷入賭坊的地牢里。
想了想,他現下已很疲憊,花音既然無事便好,其余她不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倒也無須追究到底。而活殺堂之事,只要沒有牽扯到自己身上,爐鼎之事,便交給那個特使去辦罷,相信她既然感興趣,便會追查到底,孫仲謀是真凶也好,不是也罷,都與自己沒有關系。
這樣想著,他不欲再行探問,便輕輕地說著︰「青衣去了黑虎宮,你便在院里候著她回來,莫要到處亂跑。我累了,需要靜修,借你房間一用。」
他語罷,便向著門外行去,耳邊卻忽然傳來咳嗽的聲音,原來是那個人醒了。
「且……且慢……」
他咳嗽著幾乎不能將話說清楚,語聲便有些斷續︰「她……有危險……快……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