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借助路邊老樹上掛著的燈火,看到了李龍英朗中難掩年輕青澀的臉龐後,這村民松了口氣——不管什麼時候,一個看起來頗為正氣的年輕人,都不會遭受太大的反感。
這村民倒不急著回答李龍的問題,反而上下打量著青年,暗色燈光下,土黃色的‘大地漫游者’越發黯淡不起眼,這件現階段價值連城的淡金裝備,被村民下意識地忽略,他好奇問道︰「小伙,你從哪兒來?」
「常春,我在那兒上大學,逃難過來的。」李龍微笑,淡淡說著。
「大學生呀。」村民點了點頭,追問道,「干嘛不去林吉市,廣播上不是說,軍隊已經收復了林吉市,號召大家過去嗎?」
「我不想去,在那里被集中管理,當炮灰都沒法反抗。」李龍搖頭。
「也是,去軍隊里,哪有在我們這兒生活來得自由自在。」村民哈哈一笑,「我告訴你,這兒是長白山脈腳下,有道門高人守護的,你要不想走的話,和鎮長說一聲,只要肯干活,包你吃住。」
「這倒不急,看看再說。」李龍笑了笑,指著在麥草垛下痛哭的女子,再次開口問了句,「這是怎麼回事?」
「哎,她是個可憐人,老公前些天被怪物吃掉了,要不是龍道長及時出現,她們娘倆也別想活命。」村民大叔唏噓道,「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也可憐,街坊四鄰看顧著也能生活,這下可好,小丫頭失蹤了,怕是凶多吉少。」
李龍心中一涼,馬上想到了那天晚上被虛焚國主燒死的小女孩,心里很是不舒服,就听那跪地的婦女,披頭散發,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後悔地干嚎著︰「都怪我,都怪我這個當媽的不中用,妞妞呀,你別嚇媽媽了,快出來,快出來吧!媽媽的腿不疼了,不用你采草藥了!。」
「哎,前幾天她的腿受傷了,小丫頭懂事,知道給老娘采草藥泡腳。」村民大叔嘆了口氣,「這草藥在東邊老墳子堆里最多,昨天晚上小丫頭估計又去了,結果一晚上沒回來,我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地上多了個大坑,那些被埋起來的怪物尸體被翻得亂七八糟,估模著是游蕩的怪物從附近經過,吃死尸的時候發現了她,把丫頭叼走了,哎,真可憐。」
李龍听完,覺得這些村民自行腦補的能力太強了,又多看了眼痛哭的婦女,搖了搖頭,和那大叔告辭後,徑直走進鎮子里。
這小子懶得去找鎮長,隨意尋了個荒廢的房子就走進去。
清理出一片干淨地方坐下,李龍從虛空之心里一掏,將兩只裂土巨蠍的能量核心放入掌中。
手指往前一伸,筆直插入琥珀般的能量核心中,脾土黃氣一伸一縮,將其內精純的生物能鯨吞入體。
就在李龍努力把材料轉化成戰斗力的時候。
數百公里外,林吉市內。
夜色下,原本的吉省第二大城市,此刻滿是廢墟,昏暗陰沉,原本應該燈火通明的不夜城,此刻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這些燈光最密集的地方,卻是一棟保存完好的摩天大樓,十幾層高,末世前是當地的地標式建築物,此刻收歸公用,為東北臨時政府的辦公大樓。
大樓中部,寬敞的大型會議室外,一隊隊荷槍實彈的戰士層層守衛,間或可以看到一些特別的護衛站定,和仿佛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士兵們比起來,他們男女老幼都有,竟然還有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女。
會議室里,最靠牆處擺著四面木椅,坐著一個個手持筆記本的速記員,他們的耳朵聳動著,一根圓珠筆幾乎劃出殘影,將听到的信息快速記錄下來!
沉默的速記員中間,是一圈巨大無比的圓桌,暗紅色實木質地,圍著四十九座豪華的紅木沙發,每座沙發上,都坐著一位形貌莊嚴,威儀十足的中老年男女,這是臨時政治局的四十九位行政委員。
末世前,這些委員要麼是政府高官,要麼是軍隊里的首長,是社會金字塔最頂尖的存在,雖然末世後,社會體系大範圍崩潰,導致他們的權柄大不如前,但基礎架子還在,鐮刀斧頭黨還對華夏子弟兵有絕對掌控力,因此這些委員都還有力量根基,保留了氣運精髓,放眼望去一片明黃氤氳,凝成一方方官印,虎符。
巨型圓桌正中心,有一個稍高的大理石講台,一位方臉中年人正情緒高亢地主持著會議︰「各位委員,下面進行今天的第三個議案——《關于林吉市返祖者管理辦法》,議案提出者是馮鴻器委員。」
參與會議的委員們,每個人身前都擺著厚厚一摞材料,很快就找到了這項議案的書面文案,雖然參與會議前,這些書面材料都通過,但場上還是響起了沙沙的翻閱聲。
圓桌上,一位身穿中山裝的老者抬起頭,撫了撫溫潤的玳瑁眼鏡,環視四周,看到了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龐,有人擔憂,有人暗喜,有人惱怒。
老者暗暗搖頭,他知道,馮鴻器這位原林吉市委書記,身後糾纏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坐在這里,是林吉市原政府班子的代表!
這項議案,固然盡可能照顧到了方方面面,但難免有厚此薄彼的地方,最關鍵的是,馮鴻器忽略了返祖者這個新生群體的反彈!
想到這兒,老者端起手中搪瓷茶杯,喝了一口濃茶後,輕咳一聲,看向坐在左側的馮鴻器,說道︰「小馮呀,報告寫得不錯,也照顧到了大部分同志的感受,但有些部分,還是要斟酌一下的。」
听著老者的點評,馮鴻器恭敬地站起身,他容貌方正,濃眉大眼,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依稀可以見到昔年的英俊,是那種七八十年代紅色電影男主角的典型相貌,這一站起來,仍是有種正氣十足的威勢。
「文老,我才疏學淺,要是考慮不周到,還希望各位同志和領導多多斧正。」馮鴻器發言道。
他話音剛落,斜刺里就有一個沉凝的女聲響起︰「馮委員說的好,此議案的第五條內容,我覺得就有待斟酌。」
「第五條是將民間異能者集中管理,建立返祖者營地,進行思想教育,爭取化民為軍。」馮鴻器朗聲道,「這一條是本議案的核心內容,趙委員要反對的話,最好給出合理依據,據我所知,趙委員的女兒也覺醒了血脈,要是趙委員愛女心切,也不是不能通融的。」
馮鴻器這話說得有些不留情面了,雖然末世前就有積怨,對方的反擊也在預料之內,但趙墨音還是非常惱怒,但多年宦海沉浮,她早已練成一張寵辱不驚的面具臉皮,保持著優雅的微笑站起身。
與會者的目光頓時看了過去,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但不少人眼中還是劃過一絲欣賞。
趙墨音出身政治家族,祖父在太祖年間就坐到封疆大吏,她算是紅三代中的佼佼者,走軍隊道路,四十多歲就躋身高層,東北女兵中的重要領導人。
她利落的短發剛剛過耳,梳得一根不亂,臉上雖然能見到皺紋,但沒有生活的重壓,再加上權利的滋潤,趙墨音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還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在政治局里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馮委員的一把手當得太長了,一直說一不二,忘了結合實際。」趙墨音冷笑一聲,說話也是分毫情面不給,「今時不同往日,民眾們不是你們這些官僚一番糊弄就能操縱的,把異能者集中管理?可笑,這變相剝奪了人家的自由,他們能願意?」
「有軍隊鎮壓,他們翻不起什麼波浪。」有委員在一旁為馮鴻器幫腔。
「民眾沒有武力的時候,只是羔羊,用一群狼自然能壓住,但那些血脈者中,可是有連子彈都不怕的人物。」趙墨音搖頭道。
「軍隊里也有血脈者,而且數量還不少,更強者都有,民眾選出的那幾個血脈者首領,在軍隊里,不算最強者的行列,趙委員出身軍隊,這點都不知道?」馮鴻器笑道。
「我當然知道,可這有什麼意義?難道你真準備讓軍隊里那些人出手,鎮壓反抗的返祖者?」趙墨音嗤笑一聲,「你這是在制造軍民對立!」
「有何不可?」馮鴻器寸步不讓,「亂世用重典!」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文老也顧不得去扶玳瑁眼鏡,咳嗽了一聲。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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