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秋,白日里天氣還偶帶悶熱,可太陽一落下,便覺涼意襲襲,若不加件薄衫,只叫人打個寒戰。
醍醐灌頂,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帶著沁肌入骨的寒意將阿鹿潑醒。
眼眸倏地睜開,如同壓抑的火山,即將噴出火焰!
冰冷的泉水打濕了阿鹿的鬢發,順著眉眼滴落下來,黝黑的面容被水暈染開來,青黑一團,本就凌亂不堪的衣衫如今緊貼在肌膚之上,顯得她更是狼狽。
游遠之冷眼看著她的反應,輕哼一聲︰「你倒睡得安穩!」放下手中兵防圖,居高臨下地俯看著她。
阿鹿嘴邊漾起一抹冷笑,眼中如寒芒針刺,身形卻往後懶懶一倚︰「將軍言而無信,如今已經回營,卻不肯放人!」
「放肆!」游遠之眸中冷霜一凝,負手走下書案擒住她的下顎︰「哼,言而無信?本將可是向你家主子學的!趙沐軒小人之舉,本將軍定當牢記,今後必十倍奉還!」
「只是你?」他唇邊勾起一抹探究的笑意︰「他竟然肯為了你放過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有趣有趣!」
修長的手指一松,看似並無勁道,仍讓阿鹿向後仰了幾步。
「你是他身邊什麼人?」
「不過是個沏茶的隨侍而已阿鹿淡淡地答道,她眸中恢復清冷,如同平靜的鏡湖,泛著光影,卻興不起一絲波瀾,這讓游遠之有些惱怒,如今她已為人為魚肉,周身卻渾然沒有一點卑躬屈膝的模樣,甚至在一瞬間竟被她如小鹿般的眼眸吸引了去。
「一個隨侍也值得他如此?」他挑眉,顯然對這個解釋不以為然,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莫不是他有孌童之癖?」
阿鹿一記橫眉,如同飛刀一般刺向他,讓他心神一震︰「喲,還真讓本將說對了!可你家主子的品味嘛?」他圍著阿鹿走上幾圈,露出不懷好意地笑︰「真是特別……」
阿鹿如今手腳被綁,運行內力亦不能月兌身,何況面前站著一個強大的對手,勝負不得而知,暫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游遠之背對著阿鹿,黃金盔甲早已卸去,穿著一襲寬大的黑袍,高束的墨發亦披散下來,僅用一根墨色發帶系住,與白日冷凌之感截然不同,此時狹長的陰影籠罩在阿鹿上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負在身後的食指不時微曲,如同在空中彈奏一只妙曲。
如華光一閃,他轉過身來,帶著玩味的笑意,卻從墨靄般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嘲弄︰「你說,若是本將將你五馬分尸,趙沐軒作何反應?」戰場上敗下陣來,卻想著給趙沐軒帶去戰場外的羞辱。
「呵,」阿鹿抬眸,未羞未惱,語氣似不在意地說道︰「若是將軍覺得這戰輸的還不夠慘大可如此
眉梢輕挑,游遠之饒有興致地往案上一坐,看著她說道︰「何解?」
「正如將軍所說,小人不過一個籍籍無名的男寵,不過滄海一粟,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可是宣王被如此挑釁,你當他如何?」她正正了身子,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眼神透著嚴肅,繼續說道︰「如今將軍糧草只足五日,若再經一役,莫不是想讓將士要麼在城門之外戰死,要麼在回程之路上餓死?」
游遠之眸中波光一凝,剛只想著要如何給趙沐軒一擊,卻欠了如此考慮,實在有失穩重!
再看向阿鹿,她後背直直挺立,縱使如今衣衫狼狽,也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冷意,再細想他剛才的利弊權衡,卻是個人才,恐怕趙沐軒如此在意他,亦是有過人之處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