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分鐘，西門淼淼就奔了過來，一見面，不等石磊開口，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臭罵。看得出來，她和甄建仁一樣，是真的急了。
石磊也不反駁，等她罵完了，這才說道︰「罵完了沒有？罵完了，就听听我的想法。」
「你還能有什麼想法？」兩個死黨異口同聲的說道。
「就算是判刑，也得有個自我申辯的機會吧。」石磊一攤手︰「你們听听我的想法，再罵也不遲。」
「好吧。」甄建仁無語，「你說，不過，如果我們兩個都不同意，你就申辯無效。」
石磊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自己想辦法籌錢幫柳亦芳完成研究，這個想法雖然荒唐，雖然有些心血來潮，但細想起來，卻又是一個必須的辦法。柳亦芳和柳大成都在爭取他，說明這個研究非常有前途，且不管柳大成說那些光明前景，就對石磊本人來說，意義也非常重大。
石磊不像甄建仁有家族做後盾，他甚至不如西門淼淼，以後能順其自然的留在玉城。按照目前的狀況，就算不被退學，堅持到四年以後，他也很難留在玉城。醫生是需要編制的，他學業又不算出眾，又沒有家族背景，想找一個好單位無疑是難上加難，更大的可能是回到老家，如果運氣好，也許能在縣城或者鎮上醫院找一個崗位。
這種生活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能幫助柳亦芳完成她的研究，哪怕是再往前走一步，讓柳亦芳破解他突然之間通曉符道的奧秘，從此真正跨進巫醫這道門，情況就完成不一樣了。柳大成親口說過，以他的醫術都沒能跨進巫醫的門檻，如果他石磊能走進這道門，他很可能是全國甚至全世界都屈指可數的巫醫。到了那時候，還會擔心工作嗎？只怕會有無數的人來請他。
既然如此，那麼想辦法籌集一些資金，幫柳亦芳完成這個研究，不僅對柳亦芳來說具有意義，更有可能改變石磊自己的人生軌跡。他沒有答應柳大成，只是因為他不想成為柳大成手中的棋子，並不代表他對美好的前景不動心。與柳亦芳合作，他們是真正的互惠互利，與柳大成合作，他就沒有多少主動權可言，也許到最後就是一個小白鼠。
柳大成連自己的孫女都想控制，又怎麼可能和他一個窮學生真正的合作。
沒有平等關系，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合作。
听了石磊的解釋，甄建仁沉默了良久︰「那你也沒有必要去五泉山冒險。我和大官人想想辦法，給你籌集一百萬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大不了，我們算無息貸款，不要求分享利益就是了。」
「我不是說這不可行，但是，先去五泉山看看情況，總是可以的吧？」石磊也放松了口氣，退了一步︰「如果真的很危險，我們就當是去放松一心。反正你們籌集資金也需要時間，趁著這個空檔，我們一起去大小玉泉休閑幾天，資金一到位，我們就開始研究，也未必不可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不是不可以。」西門淼淼也讓了一步︰「我幫你們聯系一下住的地方，要想省錢，就不要住賓館了，找個農家住下來，自己做飯，可以省不少錢，時間上也自由一些。」
石磊、甄建仁同時舉雙手贊成，三人又說了一陣，分頭去準備。
和甄建仁、西門淼淼分手以後，石磊又來到柳亦芳的小樓，把剛才商量的事對柳亦芳說了一遍。柳亦芳听了，皺了皺眉︰「這是我的研究，怎麼能要你去籌錢？」
「現在不僅僅是你的研究了，更關系到我的切身利益。」石磊解釋道︰「你不做這個研究，還可以做別的研究，憑你的學問，一樣能過得舒舒服服。可是我就不一樣了，跨過這道門和不跨過這道門，對我來說完全是兩個結果。說起來，我比你更需要這個研究。」
柳亦芳思索了良久，瞥了石磊一眼，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好吧，我領你的情。沒想到，最後能幫我的卻是你，看來你真是我的幸運星。」
「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合作者了？」
柳亦芳點點頭︰「當然。」
「那你是不是先把這個研究的情況向我介紹一下？」石磊笑道︰「你總得讓我這個小白鼠做得明白一點吧，就算是投資，我也得知道自己投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項目。」
柳亦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撩了頭發，搬過筆記本，打開一個幻燈片，開始給石磊講解實驗的基本構想。
「這個計劃原本有個正式的名稱，叫大腦的超級智能拓展與發掘研究，主要是以開發大腦潛能為主要研究方向，還有一個直白點的名稱，就叫超人計劃。其理論出發點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大腦潛能，基本的研究途徑是定生慧，一種古老的智力開發技能，也就是俗稱的入定。不過，我給予了其現代腦科學上的含義，也就是在催眠狀態下誘發a腦電波……」
一說到學術問題，柳亦芳就恢復了女博士的本色，條理清晰，邏輯嚴謹，即使她已經非常注意，大量的專業詞匯還是讓石磊有些雲山霧罩的感覺，不得不時常打斷柳亦芳，讓她做進一步的解釋。
……
柳大成坐在古色古香的紫檀書桌前，翻完了面前的幾頁材料，輕輕合上，閉上了雙眼，沉思不語。
秘書柳建國站在他面前，一聲不吭。
這份材料是他剛打印出來的。半個小時前，他從玉城醫學院的檔案室調出石磊的學籍，送到柳大成的面前。柳大成看得很認真，甚至連體檢表上的數據都一一認真看過。柳建國不知道柳大成為什麼這麼關心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年級的新生，難道是因為這個新生和柳亦芳走得近，老爺子覺得這個新生有可能成為他的孫女婿？
一想到這個可能，柳建國就有些不安。不過，他的臉上卻什麼也沒有。
「建國，你親自跑一趟，看看這個石磊家里的情況。」柳大成慢慢的睜開了眼楮，語氣很平緩，卻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我要知道與石磊有關的任何細節，特別是他家人的情況。」
柳建國應了一聲，又道︰「叔，我明天就走。」
「好，越快越好。」柳大成掃了他一眼，又關照了一句︰「注意保密，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的行蹤。」
柳建國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柳大成眯著眼楮，若有所思。過了片刻，他起身，拿出筆墨，鋪開宣紙，在紙上畫了一個符，看了半天，卻又嘆了一口氣。他畫的符和石磊畫的符一模一樣，卻僅僅是符，感覺不到任何符力。
「真是不省心啊。」柳大成長嘆一聲，放下筆，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了一會，電話接通了，柳大成和藹可親的說道︰「菲菲啊，最近是不是很忙？你可有些時間沒給爺爺打電話啦……」
……
一個堆滿了各種儀器的大型辦公室，人影幢幢，卻沒有幾個人說話，無數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在儀器前忙碌著，數不清的屏幕上閃現著一個又一個畫面，晃過一行又一行字符。
一個年輕的女子捧著一台筆記本電腦，穿過長長的走道，走進最里面的一個辦公室，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女子走了進去，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將電腦擺在辦公桌後的老者面前。「局長，你看這段視頻。」
老者拿下了老花鏡，掐了掐眉心，有些疲倦的說道︰「怎麼，又有什麼新情況？」
「不是。」女子說道︰「這是上午剛傳到網上的一段視頻，我讓技術人員做過處理，有一些很意外的發現。」
「是嗎？」老者瞟了女子一眼，一面拿起另外一副老花鏡戴上，一面嘀咕道︰「人老了就是費事，連個眼鏡都要備兩副。還是年青好啊，咦，這不是小馬嗎，又惹事了……」
老者說了一半就閉上了嘴巴，他靜靜的看完視頻，眼神亮了起來︰「符？」
「局長真是高明，一針見血。」女子輕聲笑道︰「我是看到第三遍，才發現其中奧妙的。」
老者嘿嘿笑了一聲，笑容中自有飽經滄桑的從容︰「等你和我一樣，見過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就不會這麼奇怪了。符道，而且是有實際效果的符道，我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看到真正的符師，沒想到上蒼有眼，又讓我見到了。這個年輕人是誰，師從何人，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道行，我們檔案里有他的資料嗎？」
「沒有。」女子在鍵盤上敲了兩下，調出另一份資料，正是石磊的學籍檔案。「這人叫石磊，是玉城醫學院臨床醫學一系的一年級新生，老家是鄂北的一個小鎮，單親家庭，父親叫石二虎，是個盲人按摩師，沒听說有什麼特殊能力。石磊到玉城以後，也沒有顯示出任何和符道有關的能力，直到今天早上。」
「那他的符道是從何而來？是一直藏而不露，還是突然冒出來的？」
「這可能和柳亦芳的超人計劃有關。」女子又調出一份檔案︰「八天前，石磊參加了柳亦芳的實驗，這個實驗持續了九十三個小時，直到昨天晚上九點三十分才結束，實驗對象只有一個，就是這個石磊。」
老者花白的眉毛一挑︰「難道是柳老頭找到了好苗子？這可有點不太妙啊。」
「看起來不像。」女子又道︰「兩個小時前，柳亦芳從柳大成的辦公室出來，情緒很不好，應該是發生了沖突，不歡而散。」
「哦？」老者眨了眨眼楮，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踱著步，輕聲笑道︰「看來事情比我想象的還有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