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句話,楊深已經明白,謝爾沒能順利月兌身,他被眼前這個男人發現了,並且極有可能現在還在他手中。
然而他並沒有把謝爾交給衛隊也沒有將此事告訴藍夙淵,卻好整以暇地坐到他面前把消息透露給他,這一舉動背後,是否有什麼深意。
「您看上去十分憂心,殿下。是為了您那位金色頭發的小朋友,還是別的什麼秘密呢,比如說……」
楊深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有點緊繃,「你把他怎麼了?」
被堵了一半言語的巫夔並不生氣,他懶洋洋地環顧四周,在看到一群慌亂游過的魚群和一只橫行霸道的螃蟹以後,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亮光。
隨後這名奇怪的鮫人漫不經心地說︰「當然沒怎麼,我們鮫人一族可是最熱愛和平的,只是那小家伙既然稍微闖了一點小禍,為免有誰遷怒,少不得我也只能把他留在我家里做會兒客了,自然不會傷害他。」
說完他轉回頭,又正面對上楊深,忍不住挑了挑眉,「殿下,您那是什麼眼神?我可是一個很誠實而且善良的人。」
接著又擺擺手,根本不給楊深接著刨根問底的機會,「所以,伸伸手?」
對巫夔而言,他這一番話說得自然無比,因為他一點都不覺得會遭到拒絕,尤其是提到了謝爾之後。
那天楊深把謝爾留在岩山後面自己去面對藍夙淵的時候他就看得出來,他們這位所謂的準皇妃殿下,在狡猾的人類當中還算是人品不錯的一位。
楊深紋絲不動,「抱歉,我記得你在這里是為了教我儀式的禮儀,我們可以開始了。」
「……」巫夔張了張嘴,「那個金色頭發的小——」
他的話再次被楊深打斷,那位被他判斷為人品不錯的準皇妃殿下面不改色地說︰「你說過不會傷害他,而且剛剛告訴我你是個誠實而且善良的人,我相信你。」
巫夔被噎住了,這種自己被自己說過的話堵在心口的感覺十分微妙。
但鑒于寢殿里游來游去的那群魚和那只螃蟹,要知道百多年來他們的藍皇可從未放什麼活物進他的屋子直到楊深佔了這里一半床,就憑這他也不敢把楊深怎麼樣。
最後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氣,繼續保持笑容,「當然,我們要開始學習了,殿下,請您仔細听好。」
儀式的禮儀正如巫夔最開始進來時說過的那樣,並沒有十分繁雜,而且出人意料地,當巫夔開始講課後,竟然變得非常耐心細致。
楊深雖然明知他和藍夙淵的儀式並不會真的舉行到最後,但藍夙淵既然當一件正經事一樣派了專人來給他講解,他也就認認真真地听著。
只不過他不知道,藍夙淵最初派的人,並不是巫夔。
事實上,巫氏一脈在鮫人族中的地位僅次于皇族藍氏,甚至在某些時期他們的權勢能超過皇族。
畢竟巫者的預言引領著全族的命運,同時也掌管一應的儀式與祭祀。
如果說鮫人們對他們的皇是敬仰,那麼對他們的巫者則是敬畏,除非他們自願,否則即便是藍夙淵,也不會輕易給他們下命令。
巫夔這回是自請前來,因為當日在悅光的葬禮上見到楊深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神秘的氣息。
按他們巫者的話來講,大概可以稱之為「幽冥的力量」。
自從巫夔的父親給這一代藍皇做出了那個關于死者與變革的預言後,巫夔這百年來就一直在卜算,卜算真正的契機到來。
而現在……
隨著那個鮫人不厭其煩的講解,楊深在腦海里大致過了一遍那些禮儀和流程,爛熟于胸之後就有點心不在焉,想著雖然他拿話堵了巫夔,但不代表他真的不會把謝爾怎麼樣。
還有,巫夔既然是預言者,那天又在場,那對于鮫人的怪病和那些火焰,應該也是有所了解的,不知道能不能從他這里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
但巫夔並不像是有問就答的人,更何況他對他們鮫人來說終究是外族,貿貿然打听地話——「砰!」
就在楊深走神的時候,忽然有什麼東西猛地撲上來,他一個沒防備,就被重重壓在了地上,悶哼聲被壓在喉嚨里,吸著氣睜大眼,就見面前湊過來一張魅惑的臉!
乍一眼看去,還真能讓人蕩漾,但楊深蕩漾不起來,只覺得又驚又怒,這個巫夔竟然突然發難,撲了上來,壓在了他身上!
全身一陣劇烈的疼痛,鮫人的力氣實在是大,楊深發現自己幾乎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清晰地听見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咯吱聲。
看來藍夙淵從前對他還真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這一身骨頭還不夠他碎的。
「放手!」楊深咬牙切齒地抬腿,試圖把人踢開,卻被巫夔有力的長尾輕而易舉地拍回原位,附送更加緊縛的糾纏。
巫夔完全沒把楊深這點螞蟻一樣的小力氣放在眼里,只是目光灼灼地伸手奪過楊深的手掌,不顧他的反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讓對方掌心那凌亂的紋路暴露在自己眼中。
倏忽他睜大了眼楮。
楊深的掌心,隱隱有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掌紋肆意蔓延,中間一道深深的斷痕刻過,像是截斷了所有生機,卻又化出新的紋路,玄而又玄。
「果然是這樣。」他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
到這時,楊深終于明白了他意圖做什麼,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不由得掙扎得更劇烈起來。
也許是巫夔發現了什麼分心的緣故,竟然也放松了一點鉗制,讓楊深能夠稍微扭動掙扎,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姿態十分微妙。
就在此時寢殿的大門被轟隆一聲推開,藍夙淵冷冷地站在門口,冰霜一般的目光落在正在他寢殿地板上相擁糾纏的兩人身上。
「你們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