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不答,只是長長久久地凝視著巫夔,保持沉默。
巫夔也不著急,同樣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坐在那里回視對方,只是臉上不像少年那樣繃得緊緊地,略側著頭,眼楮微微眯起來,像是快要睡著了。
兩人對視半晌,謝爾忽然轉身就走。
直到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直安靜得滲人的身後終于響起巨大的水聲,謝爾甚至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就被牢牢纏住。
微涼的身體從背後附上來,牢牢地按住他整個人,巫夔頭一歪,像打算要舌忝舐他的耳垂一般附在他耳邊,聲音華麗魅惑,「你還沒回答我呢,嗯?」
謝爾被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伸手拉住巫夔擱在自己頸上的手往外扯著,情緒上卻沒有太大變化,好像對自己的生死也並不是太過在乎。
「我來看看你。」他淡淡地說。
巫夔一怔,微微松了松手,若有所思地看著在自己眼底謝爾那軟軟的發頂,原本燦爛的金黃色已經被偽裝色掩蓋,扎成了小辮子,他漫不經心地問︰「然後呢。」
謝爾不知道,他其實也有點茫然。
他覺得自己對于巫夔的沖動,是很奇怪的,其實對這條怪里怪氣的魚並沒有多少好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藍夙淵用一個名字勾引了過來。
更不明白心底隱隱的焦灼究竟是源于什麼。
或者那也可以被稱為是好奇心吧。
巫夔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其實並不了解;巫夔想要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他只能把自己這種迫不及待想過來看看的心情歸結為沖動,因為在他看到巫夔的時候,也並沒有多激動。
——謝爾自己覺得是這樣的,他認為自己並不激動。
「不知道。」他皺了皺眉,感覺到巫夔身上涼意更甚,纏得他不太自在,下意識地扭了扭。
「那你呢,是打算揍我還是殺我?」謝爾反問。
看過外城的狀況以後,他不覺得巫夔會多心慈手軟,那些至少還是他的同族,而他不過是一個異類。
巫夔卻一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拖住他,驀地往後退去,把人按在床上,笑眯眯地俯身上去,「怎麼舍得殺?睡你怎麼樣?」
說完也不等謝爾回答,強硬地低頭,堵住謝爾的唇。
謝爾睜著眼楮,無聲無息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沒有反抗也沒有反應,冷淡得像在旁觀別人的故事。
巫夔被他氣笑了,抬起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親愛的,你這個樣子,會讓你覺得你在施舍我。」
謝爾眨了眨眼楮,映入他眼中的巫夔雖然在笑,卻總讓人感覺有些悲傷。
悲傷什麼,沒人知道。
謝爾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頭,又把他慢慢按下來,主動吻了上去。
靜了一秒鐘的巫夔猛地開始攻城略地,瘋狂得有點絕望的意味,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息下來。
「你走吧。」巫夔放開謝爾。
謝爾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潮,轉身看著巫夔,「你到底想要什麼?」巫夔並不喜歡這樣一手掌握所有人生殺予奪獨坐高位的生活,謝爾已經感覺到了,所以他更加疑惑。
巫夔捏著他的下巴,「得不到的東西。」
「你會死的。」謝爾用的是肯定句,他不覺得巫夔會贏,即使巫夔也並不弱。
巫夔模了模他的頭,「死亡未必是最痛苦的——你再不走,我就囚禁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了。」
謝爾抿著唇,看了他一眼,慢慢轉身走出去,沒有回頭。
巫夔目送著他的背影,眼中的笑意一點一點地隱沒,直到眼底什麼都沒剩下,才懶洋洋地半靠著牆壁。
「藍夙淵,已經回來了啊,好日子過到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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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夙淵帶著楊深潛入城中,一路上都沒有見到謝爾的身影,不知道是他行動太迅速,還是隱匿技術太好。
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鮫皇,楊深眼底閃過一絲憂色,「你的尾巴變不回來了嗎?」
藍夙淵低頭看了一眼踩在地上的腳,搖搖頭,「還沒到時候。」
時候?這個有時效?
他剛想說什麼,忽然被藍夙淵捂住嘴,一用力將兩人一同躲在一處廢墟後面,他才看到不遠處走出來的看上去有點搖搖欲墜的鮫人。
還有整個外城區破敗的現狀。
映入眼簾的荒涼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景象帶給楊深的沖擊要比之前帶給謝爾的要大得多。
畢竟楊深與鮫人相處的時間更久,感情與只是過客一樣的謝爾不可同日而語。
「怎麼回事?」他壓低了聲音問藍夙淵,卻見藍夙淵蹙了蹙眉,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神色。
那個渾渾噩噩的鮫人根本注意不到附近有什麼異樣,依然一搖一晃地往這邊過來,在經過藍夙淵和楊深的藏身之處的時候,被一把扯了過來。
遭到襲擊的鮫人瞪圓了眼楮,露出驚恐之色,掙扎幅度卻並不大,仿佛一點都不覺得有人會來救他,因而有點放棄抵抗的意思。
但當他看清楚「抓」他的人是誰後,原本死氣沉沉的鮫人臉上卻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喜。
「陛下!」他在悶悶地叫了一聲,又看到楊深,「殿下!」
當時楊深帶著所有海底的人類離開時對人類的說辭是逃亡,不知道藍夙淵是怎麼向他的子民們解釋消失無蹤的人類和藍皇妃的。
但那一定是有利于楊深的說辭,因為這名鮫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並沒有厭惡或者憎恨,而是與看到藍夙淵一樣的驚喜。
楊深敲敲藍夙淵的手臂,示意他趕緊將人放開,那鮫人失了支撐,差點虛弱無力地滑倒在地上,被楊深一把撐住了。
他哆嗦著身體,有點語無倫次,「藍皇陛下……你、你終于回來了,我們……我們都快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深與藍夙淵對視了一眼,藍夙淵眼神深邃,看不清其中到底有什麼。
「陛下被暗算以後,叛族者……那些叛族者抓了大家,巫夔說藍皇陛下的子民都是賤民,把我們趕到外城來,又封那些叛族者貴族頭餃,遷到內城去。」
楊深很驚訝,在他的印象里,怎麼也無法想象巫夔會變成這個樣子,那藍夙淵豈不是……他看了一眼藍夙淵的表情。
藍夙淵只是問︰「鮫人戰隊呢?」
那鮫人听了,當場嗚咽起來,「嵐音大人他們都……都被巫夔用了藥,大家眼睜睜地看著戰士們都死了。」
「藥。」藍夙淵面無表情,「奧斯頓交易給巫夔,給我用過的,那些專門對付鮫人的藥。」
楊深立刻想起了在實驗室里睜眼見到藍夙淵時,那一汪血色的海水。
他心中生起巨大的怒意,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巫夔會這般心狠手辣。
嵐音與巫夔的關系甚至是很不錯的,身為藍夙淵的左膀右臂,他們明明——巫夔卻——
若不是藍夙淵並沒有被那種藥控制……嗯?
「我記得那種藥對你沒用?」
藍夙淵頷首,「奧斯頓是以普通鮫人俘虜為研究對象研究出的藥劑,就算十倍劑量,也不可能作用于我身上。」
從一開始,他所謂的落入圈套都只是假象,騙過了所有人的假象。
楊深眼楮一亮,普通鮫人的體質與鮫人戰士是完全不一樣的,普通鮫人非常柔弱,「那麼說,其實那些藥應該對嵐音他們也是沒用的。」
看來藍夙淵的手下不僅都隨他強悍,也跟他一樣都是影帝,楊深忙問那個鮫人,「那他們的尸體呢?」
「那些該死的叛族者原本還想將嵐音大人他們鞭尸暴曬挫骨揚灰,趕上那個,巫夔心情不好,都被他拖走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反手用力握住楊深的手,藍夙淵他不敢踫,死水一潭的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
「陛下!殿下!一定要趕走叛族者!大家都快要撐不下去了……我們……如今您回來了,我們寧願戰死也不要過這種日子,帶領我們戰斗吧!」
「大家都不會死。」藍夙淵冷冷地說,他並沒有加重語氣,然而只要他說話,就會讓人覺得信服。
他忽然說︰「所有人都被貶到外城了嗎?」
那鮫人搖搖頭,露出憤慨之色,「只有堅決支持藍皇陛下的鮫人被趕出來了,還有一些您的子民,呸,他們不配,他們倒向叛族者,不能算您的子民!」
「知道了。」藍夙淵阻止了越講越激動的鮫人,「你先回去,叛族者很快會被清理,讓大家再堅持一下,不要有動靜。」
那人忽然捂住嘴,悶聲叫了一聲,「陛下!您的尾巴?!」
藍夙淵沒有回答,那人眼中流露出痛惜之色,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重又剩下了藍夙淵與楊深,楊深一臉深思的神色,「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巫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也許他從來都是這樣,只是誰都不了解他而已。」藍夙淵淡淡地說。
楊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想剛才看到的外城情況,這里的人雖然看上去死氣沉沉形容消瘦,但精神上的折磨大于*上的。
到處都是壓抑的哭聲和沉悶的氣氛,只是內城的那些叛族者竟沒有出來折磨他們拿他們做實驗。
吃的穿的雖然差,但也不是沒有。
巫夔奇怪的態度,藍夙淵問起是不是所有的鮫人都被趕到了外城,原本落入叛族者手中鮫人戰士們的「尸體」卻被巫夔截走……
「這都是你的計劃,你想把所有叛族者包括隱藏在你的子民中的那些全都一網打盡?」楊深月兌口而出。
藍夙淵露出微微的笑意。
楊深撫了撫胸口,「剛才我簡直像感覺到了你在想什麼一樣,很奇妙的感覺。」
以前也有,但沒有這麼清晰,仿佛是從那三天三夜之後,悄然變化的東西越來越多。
藍夙淵握住他的手,「總有一天,你我之間將毫無秘密。」
「嗯。」
「沒有不高興?」
楊深一怔,失笑,「你的秘密比我多多了,應該是你虧了才對,我高興還來不及。」他頓了一下,「但是巫夔——」
「他有他想要的東西。」藍夙淵垂下眼,「你會看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yoooo~感謝小依風的地雷x2~唉必欸的地雷x2~大曦手榴彈~圓潤夜千里迢迢回了一趟家,吃了兩個大雞腿嘿嘿嘿~明天就可以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回大家評論了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