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魅靈從幾十米的高空緩緩落下。降臨在紫色的巨大蓮花狀火海里,一步一步向黑子走來。
她走過的地方,火焰仿佛恭迎君主一樣向兩邊分開。
「姐……姐姐大人……」
虛弱地呼喊著,甚至自己都听不見,黑子的雙腿微微發抖。
雖然處理過很多血肉橫飛的事件,在風機委員里也算是經歷了大陣仗的,然而這並沒有多少幫助。平時訓練她也經常和少女搭手,然而那個時候除了對的敬佩和羨慕也就沒有別的感覺了……現在她明白了自己的錯誤。
那種凌厲的出手風格,絕不拖泥帶水的戰斗,盡管目標不是自己,黑子也能深深感受到滔天的殺意。
無力地咬著牙,黑子想要握緊拳頭卻一點也使不上力氣。
「姐姐大人,你怎麼能……」
「……」
靜靜地走近,黑魅靈頗覺有趣地打量著顫抖的黑子。
「我怎麼了?」
「……」
這回,輪到黑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認真地說,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女戰斗的樣子。
之前那次銀行劫匪的事件也是,因為受傷昏迷也沒有看到姐姐大人是怎麼救黑子的——
等等——
一道驚雷炸裂在黑子心頭。
她呆呆地想起銀行搶劫事件的犯人。最後那次事件草草收尾,一人失蹤無論怎樣也找不到,案發現場像是被核彈炸平了一樣,只有周邊是詭異的完整。周圍的攝像頭在戰斗開始的時候就被破壞了,最後只有姐姐大人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
事後姐姐大人只是說那個人已經逃跑了,自己也沒有深想……
黑子咬緊了嘴唇。已經對她失去興趣的黑魅靈已經轉身,眼看著就要擦肩而過。
「——不可以。」
依然顫抖著伸出右手,黑子拉住了黑魅靈的袖子。
「姐姐大人,不可以。」
就像是給自己鼓勁一樣。發白的臉色,泛涼的皮膚。黑子懇求地仰頭,望著沒什麼反應的黑魅靈的臉龐,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你是——正義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自己的真心話嗎?黑子——黑子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能——」
蒼白無力的台詞。然而黑子想不到還有什麼語言能夠挽回了。
如果……自己再晚來一點兒該多好……沒有看到這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和以前一樣……
「——噗。」
黑魅靈無禮地笑了出來。
完全破壞了氣氛。如果是什麼嚴肅場合的話,一定會被主人警告吧,可惜這只是兩個女孩子在廢墟上的對視。
「白井……黑子。你剛才的話讓我終于確定了一件事︰你還真是,連她的一絲一毫都不懂啊。」
放肆的惡質笑聲。不禮貌地稱呼了自己的全名。然而黑子完全沒有顧及到那些。面前女孩子話里的意思她一點都不明白,但是不妨礙她越來越深的不祥預感。
就像是什麼東西終于要揭開的感覺……底下隱藏的,是災禍般的真相和恐怖。
「其實呢,這話我說不太合適。不過,以她的性子,一定會和我作出同樣的選擇的……畢竟,我們本質是如此的——啊,扯遠了。」
黑魅靈惡作劇似的湊近了無法動彈的黑子的耳邊,輕輕地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吶,從來就不是什麼。」
黑子的身體僵硬起來。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她所憧憬的姐姐大人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做出那樣的事。
因為她們的出發點從一開始就不同。
名為佐天淚子的少女,並沒有為了追逐正義而活著,那不是她的目標。因此,也就沒有什麼枷鎖。
她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剛剛當上風紀委員的自己被犯人打得遍體鱗傷,已經絕望的時候,是眼前的少女從天而降,輕易地打倒了犯人。
至今黑子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倒在地上苟延殘喘,少女把自己從地上扶起來,傍晚的陽光披在少女身上。也就是那一刻,她許下了小小的願望︰
要成為像姐姐大人一樣強大、正義的風紀委員。
黑子默默地縮回了手。
我,白井黑子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
——我啊,想要成為正義使者……嗎?
因為姐姐大人是如此的正義而強大,所以才憧憬著姐姐大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只遵循著本心去做事,用武力來破除禁令,為了自己一生堅持的義理與世俗對抗,這就是和之間的微妙區別吶。」
哧哧地笑著,黑魅靈的眼神變得飄渺起來。她甚至第一次開始有些憐憫眼前這個十分討厭的雙馬尾,因為她用了那麼長時間去接近自己憧憬的目標,一個光芒萬丈的目標,最後卻和她背道而馳。不過,這對黑魅靈自己來說說不定是好事。
「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的做法被稱為。然而當遇到其他的問題的時候——當正義成為了令人不爽的枷鎖和道德綁架之後——去他娘的。」
明明是大夏天,黑子卻感到了一陣陣寒冷。她無力地後退一步,差點跌坐下去。黑魅靈沒有扶她,繼續冷酷地陳述著事實。
「深信著自己作為的正確性,做人無愧于天地良心。這就是武者的精神。強烈的自我肯定以及正確成熟的三觀讓我們不會做錯事,而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是習武之人的本性——雖然當今社會不僅厭惡見義勇為,連正當防衛都要賠幾百萬日圓就是了——然而武者刻到骨子里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打壓下去的。正當防衛那個是真事,一拳幾萬到十幾萬。不是個例,基本這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