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容知道,有些事情看似是她主導,但實際上韓成永很有原則,他才是那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
所以她根本沒有可能將韓成永趕出去,而是兩相無語地坐在沙發上,听著臥室里穿著那越發熱鬧的春晚的聲音,等待著新一年的來臨。
時容低著頭把玩手機,不時振動,是別人發來的祝福短信,她便也編輯了一條群發了一下洽。
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韓成永居然已經坐在了身邊,她驚一下之後差點往後仰倒,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扶好。
時容坐穩之後便甩開他的手,然後稍微往旁邊坐了坐,滿臉戒備地看著他鈐。
韓成永本來想說話,嘴巴動了動卻最終沒有說。
時容沒等到他的反應,略微有些難堪,低下頭不去看他。
電視機逐漸傳來激動的倒數聲,從十開始,一聲比一聲響,時容側頭看了一下窗外,已經有不少煙花在夜空中絢爛地綻放,那麼美麗卻又那麼短暫。
時容的眼神還在窗外,耳邊傳來韓成永的聲音,他說︰「新年快樂。」
不知什麼時候,倒數已經結束了,只剩下了歡呼聲。
她又老了一歲。
卻也難得地對韓成永笑了笑︰「你也是,新年快樂。」
韓成永沒有多留,在零點過後便起身要走。
時容松一口氣,覺得他怎麼說也是客,便也送他出門。
把門打開,她一臉的期待︰「路上小心,再見。」
韓成永卻忽然站在門口不動,她正意外,他卻已經轉身姜她擁住,唇貼著她的耳廓,啞聲道︰「傅北易不夠好,你不要喜歡他。」
這話說得時容一愣,然後便忍不住失笑出聲。
你怎麼就知道他不好了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中,傅北易就是最好的。
可她不願意和他多說,只懶懶道︰「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嗎?」
他居然還敢點頭應下來。
時容也無奈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家吧。」
韓成永終于松開她,卻在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知道為什麼,讓時容很在意,那眼神分明就沒有什麼,可卻像是讓她看到了他的心。
關上門之後,時容也覺得有些累,她不願意對韓成永那麼殘忍,可只要是拒絕,大概都是殘忍的吧。
或者是溫水煮青蛙,或者是一刀斃命,又有什麼區別呢?
而且並不只有被拒絕的那個人才會不好受,拒絕別人心意的她更覺得渾身不舒服。
時容覺得滿心煩悶,只能回臥室去休養生息了。
這種時候時容便寧願自己足夠忙,那也就沒有多余的精力會去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好在假期並不長,不過在家休息兩天便又要出門,這次去的是新疆。
時容投入到工作之後果然覺得心情輕松不少,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風景太好,這天來的地方剛巧是雪山,一望無際的雪白讓她整個心靈都像是受到了淨化。
采訪結束之後時容剛巧接到傅傾城的電/話,她知道傅傾城一家三口出國游玩,便笑著說︰「喂?青青?你旅游回來了?怎麼樣?」
可沒想到這里的信號實在是太差,只能隱約听到她的斷斷續續的話語,根本听不清楚,她只能大聲吼︰「你說什麼?听不清楚……」
偶爾也能听到一些字句,听到傅傾城說什麼回來的話,便馬上大聲應道︰「回來?哦,對,快了,明天就去雲南,去完大概就回來了,你知道嗎?我現在在雪山下面呢,太美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在新聞里會看到的,你注意身體,等你回來再聚,嗯?」
時容應了一聲,收了線。
因為錄制結束了,時容也有些時間想自己逛逛,原本李哥說這里太偏,還是不要單獨出行,時容擺手說會注意安全後就走開了。
她當然也不逞能,準備稍微走一走就回去,不料遠遠地竟然看到似乎有人影趴在雪地里。
其實走得有些遠了,她有些冷,原本是想回去了,但是雪地里的人影之後又生怕真的有人,便踏著積雪大步走了過去。
果然有人,是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女生,大概是來這里玩的不知道怎麼的就暈倒了,好在還有呼吸,她竭力將她扶起來,想送到安全地帶去。
可衣服穿得多,人便有些笨重,力氣也不夠,走得實在太慢,隱約听到有悶響,她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被那迎面而來的場景完全嚇到!
天哪,是雪崩!
根本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一眨眼之間,就見那大面積的雪從山上滾落下來。
時容拉著那個女生想走,卻被絆倒。
她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不過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那沉重而又寒冷的雪覆在身上。
眼前頓時一片黑暗,耳邊除了轟隆隆的聲響便再也听不到什麼了。
開始的時候是最難熬的,世界已經安靜下來,她想動卻動不了,看也看不見,呼吸慢慢地到了極限,人也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喊不出聲音來,張嘴便是大口的雪。
意識逐漸混沌,她卻那樣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到此為止。
這二十幾年,她活得多麼艱辛,多麼不容易地才能一步一步走到這里,難道就要到此為止嗎?
不,她不信,她遇到這麼多艱難只是為了讓她在這一刻死去?
她的眼中還是濕潤,她真的不願意相信。
思緒忽然就飛到了大概五六歲那會兒,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傅北易,他那麼溫柔地抱起她,在那一瞬間她的心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否還記得那個當初被你救下來的小女孩?
時容的神智已經恍惚,她感覺到有人抓著她的手,那麼溫暖而有力,她知道那是傅北易在給她力量。
她竭盡全力想要睜開眼楮,可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韓成永那張一年四季都不會有任何表情的臉!
怎麼會是他……
時容昏迷之前的唯一一個反應就是,怎麼會看到他,在這種時候,她怎麼會,看到他?
隱約中似乎听到手機鈴聲,似乎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可她好累好累,累得整個人完全不想動彈。
就這樣把,或許她的命運原本就是這樣的。
或許在她五六歲的時候就該離開人世,而這些年,全都是她賺來的。
已經不虧了不是嗎?
*
像是一場夢,一切都那樣混混沌沌,她像是能看清楚,又像是看不清楚,漂浮再半空中掙扎。
渾身僵硬而冰冷,唯有手,像是被人握住了,那麼溫暖,就像是小時候的記憶里那樣,有那麼一個人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她忽然想要醒過來,想要看一眼那個人,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死活都睜不開來。
耳邊像是有人在說話,可她也听不清楚,那樣的模糊。
她繼續漂浮在空中,沒有出路,忽然看到一根繩索,用力一拉,面前便驀然漆黑一片。
而在那漆黑之中,有點點的光亮逐漸傳來。
光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便逐漸地看清楚了一切。
又白又亮,她差點又將眼楮緊閉住,卻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時容?」
時容再一次睜開眼楮,眼前的一切從模糊到清晰,她也終于看清楚了面前的那個人。
那個人緊緊地抓著她的手,那個人一臉擔憂的模樣,那個人滿眼的倉惶無措,那個人,看著的是她。
她出聲,聲音嘶啞無力︰「韓成永?」
「你還好嗎?」韓成永靠近一些,依舊抓著她的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時容眨了眨眼楮,忽然覺得眼中泛起了濕意。
曾經也有個人這樣擔心地問著她,問她還好嗎,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就是從那一刻知道這一輩子都無法將他從心里割舍掉。
而現在,不是那個人。
不是記憶里的那個人。
出現在她眼前,滿臉擔憂地看著她的,是韓成永。
是那個說喜歡她,卻一直被她拒絕的韓成永。
她冰封的心髒微微地有些起伏,看著他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