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容想走的腳步頓住,不敢置信地往後看去。
門被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也看到了她。
時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動彈,站在原地許久之後才走回去,也不敢看他,訥訥地說︰「你,你回來了……」
韓成永依舊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低頭看了她一眼,應一聲鈐。
時容不敢問那個出現在頒獎現場的是不是他。
因為那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真的回來了。
在那麼久之後,他終于回來了。
「你,還好嗎?」她磕磕巴巴地說,居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要進來嗎?」他說,微微側身。
時容嗯了一聲,跟在他身後進去。
他走得很慢,腳步略微有些奇怪,可時容已經被他重新出現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心思再去想別的。
時容坐在沙發里,看著他拿水過來放在她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聲謝謝,將水杯拿在手里卻沒有喝上一口。
韓成永坐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沒有說話。
時容偶爾偷偷看他一眼,亦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便這樣沉默下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尷尬氣氛在流淌……
還是時容先說話,瞥他一眼︰「你不走了嗎?你的傷,好了嗎?」
韓成永低著頭,沉沉地應了一聲︰「嗯,不走了。」
時容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她想問他的其實很多,比如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哪里,比如他的傷是怎麼治好的,比如他之後打算怎麼辦,比如,他有沒有在電視上看到過她……
可最後卻什麼都問不出,只能悶悶地說一聲︰「那就好。」
過了這麼多個日夜,經過那麼多事,時容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像原本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樣肆無忌憚地說話了。
其實只要他好了就行。
只好他完好無損的出現,那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她不該再奢求更多。
將沒有喝過一口水的玻璃杯放下,時容啞著嗓子說︰「那我就不打擾你,我先走了。」
韓成永淡淡應一聲,坐著沒有起來︰「不送你了。」
時容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落荒而逃。
可關門之前她還是頓了頓,她知道自己和他再也回不到從前。
那個沒有說出的答案他恐怕也已經不會再在意。
他們,早就在時間的逝去中漸行漸遠……
時容剛想輕輕把門帶上,卻忽然听到里面一陣響動,她下意識地推門而入,結果就看到了韓成永居然摔倒在地,滿臉冷汗掙扎著卻起不來。
時容忙走上去想要扶他,他卻猛地轉頭看她,低沉著聲音吼道︰「出去!」
他不是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
和上次一樣,表情冷淡滿臉怒氣。
之前她會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不顧憤然離開。
而現在的她已經不會了。
她依舊蹲在他身側,堅定地說︰「你怎麼了?」
韓成永不回答她,只是說︰「出去!」比方才更加怒然。
時容不走,企圖扶著他起來,他卻一把將她推開。
他的力氣那麼大,她被他推得整個人狠狠撞到了一旁的茶幾上,後背戳到了茶幾的角,疼得她連站都站不直,卻依舊說︰「我不出去,如果你不告訴我怎麼了!」
他好不容易才坐起來,靠在沙發上,依舊滿頭的汗,沖她咬牙切齒︰「我說出去,給我滾!」
這話比上次更加刺耳,時容心里一陣發疼,卻咬著唇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好,我走。」
韓成永別開眼楮不看她。
「可是你真的沒事嗎?」時容猶豫著問。
韓成永不說話,一副不願和她交流的樣子。時容還能怎麼辦?
她只能轉身走開,輕輕地替他關上了門。
她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可顯而易見當初的車禍對他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不然也不會摔在地上起不來。
可究竟傷到什麼程度呢?
她有些擔心他,可她知道,他不會要她的擔心和關心。
她不知道要不要走,生怕他出什麼事,可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居然是傅傾城的號碼,她忙接起來︰「青青,怎麼了?」
傅傾城聲音急迫︰「阿容你在哪里?能來醫院一趟嗎?」
「怎麼了?你出什麼事了嗎?」時容頓時緊張起來。
「不是我,」她的聲音有些低落,「是阿瑜。」
時容的心髒跳了一下,傅清瑜……
「我馬上過去。」時容說,她匆匆掛了電/話就下樓,打車去了醫院。
傅清瑜住院已經有些日子了,她也來看過幾次,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她都不忍心。
她到的時候傅傾城正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表情很不好,她走過去,輕聲問︰「怎麼了?」
傅傾城抬起頭來,眼里有淚︰「阿容……」
時容上前抱住她。
「阿容,你說為什麼呢,這個世界為什麼要有生老病死……」
時容沒辦法回答她。
兩人進去看傅清瑜的時候,別提說話了,傅清瑜根本連動都不能動了,她只是躺在床上,臉上戴著氧氣面罩,看上去那麼脆弱。
時容很難把這樣的她和曾經那個漂亮活潑的她聯系在一起,眼中也忍不住含了淚。
傅傾城不能說話,只能看著她笑,笑得依舊那麼好看,好看到讓人想要落淚。
她差點忍不住,知道傅清瑜還能听見,便說︰「你好好養病,總會好起來的。」
傅清瑜幾不可查地點頭,讓時容心里更痛。
傅傾城送她出去,正好踫到過來的傅北易。
傅北易看上去瘦了太多,一點精神都沒有,和原先的樣子也不知道差了多少。
時容遇到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點頭示意。
傅北易倒是微微一笑︰「你們來看阿瑜了嗎。」
傅傾城點點頭︰「我送阿容出去。」
傅北易嗯一聲︰「時容,阿瑜很喜歡听你的歌,經常讓我放給她听。」
她又含了淚,忙掩去痕跡︰「是嗎?早知道我該給她唱上一首的。」
傅北易只是點點頭,說︰「你們先走吧,我去看看阿瑜。」
時容看著傅清瑜逐漸走遠,心中那最後一絲漣漪都消失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傅北易已經不會主宰她的心情,她可以看著他,如同一個普通的人。
她想這應該是好現象,至少她已經走出來了。
從那段無法自拔的深沉暗戀中走了出來。
傅傾城和時容慢慢往外走,時容說︰「青青,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
傅傾城嗯一聲,轉頭看她。
時容低頭輕笑︰「韓成永,我看到他了,他回來了。」
傅傾城有些訝異︰「是嗎?他怎麼樣?還好嗎?」
「看上去好像還好,不過我想,他大概不大好吧。」時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青青,你說我該怎麼辦?你不知道我有多苦惱,我總是想知道他究竟怎麼樣了,想知道他好不好,忍不住去靠近他,可又不敢,我害怕。我怕我再一次接近他又會給他帶來壞運氣,我不敢想象那種事情再一次出現在他身上,青青,我該怎麼辦?」
傅傾城輕輕地擁她︰「別害怕,阿容,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照著你的心走,看看你的心究竟想要什麼。」
時容將臉靠在傅傾城的肩膀上,神情恍惚。
她想要什麼?
她想要在他的身邊。
從前都是他在靠近她,一步又一步,如今她也想試一試,試一試靠近他,走近他的人,走近他的心。
不管他是怎麼想,她是真心想要走近他。
給他一個答案,當年還未給出的答案。
她想告訴他,那個答案過了這麼久依舊沒有改變,反而越發深刻了。
她想和他試一試,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依靠他,也想成為他的依靠。
時容從傅傾城的懷里出來,朝她輕輕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你,青青。」
傅傾城也笑著︰「阿容,我希望你幸福。」
時容和傅傾城分別,在醫院門口打車,重新回了韓成永的公寓。
這一次,她知道他在那里。
可她依舊要去,她要去見到他,問他︰現在,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