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夜晚雖然漫長,然那刺眼的黎明總也會降臨。當卯時剛過,灰蒙蒙的天空露出魚肚白,朱紅流彩的朝霞漸漸從雲中走出來,各院的秀女們就早早起來梳洗打扮。都盼望以自己最美的妝容讓那個九五至尊的君王多看自己幾眼,以致被留在宮中。
纓敏待翠竹端了水來,細細端賞起來水中的自己。彎彎的柳葉眉,連自己都感覺迷離的眼神,含笑的朱唇,如此秀美的女子,可能將要在這個後宮度完余生,心里就有莫名的煩躁。
纓敏坐于青銅鏡前,信手取過些胭脂輕抹腮間,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些,自己隨便綰了個發髻,只帶上額娘生前留給自己的漢白紫玉簪,再無其它。拿起繡帕,便去找宛蓉。
敲響了纓容的房門,看到開門的纓容,手中還拿著眉筆,便笑道「姐姐,我幫你畫吧!」拉著纓容坐在鏡前。執起眉筆,三兩下遠山黛似的眉展現于纓容那本就嬌美的臉上,纓容笑言到「敏兒的手就是巧!」
「哪有,是姐姐本就生的不俗,妹妹我啊,這叫錦上添花,呵呵呵!」纓敏邊為纓容上胭脂邊笑道。
鏡中的女子嬌艷絕美,朱唇輕啟,貝齒微露,連纓容自己竟也有那麼一刻的失神。
纓敏拿著桃木梳不兩下就幫纓容梳好了一個芙蓉吉祥髻,取了些彩色的絲綢頭繩系綴在發間,更讓人覺得美不勝收,一支瑪瑙黃玉玲瓏釵斜插于發間,只覺更別有一種風流。
「纓容姐姐,纓容姐姐…」月琦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纓容回頭一看,直直的把月琦的眼珠子看的大大的。
「哇!纓容姐姐,…你…好美哦!」
纓敏和纓容看到月琦那目瞪口呆的樣子,不覺好笑,正欲要說話時,外頭翠竹的聲音在外頭的院里響起「小主們,青絲姑姑說辰時快到了,快到外頭集合!」
于是三人便出了房間,只見玉羅和一直冷美人的哈達納拉青藍都在外頭站著,兩個貌美的女子,一直淡然的玉羅今日清雅如蘭,這是她一貫的打扮,那哈達納拉青藍今日的行頭倒是有些簡略。只她那原本就妖柔的五官讓人移不開眼。
「馨寧呢?」月琦今日倒是沒見她怎麼梳妝,反正她本就生的好,姐姐又是皇後,被留牌子是肯定的。
月琦剛想去找馨寧,她便從房間里款款走了出來,微風一襲,額前的須發輕盈地飛舞起來,月琦上前拉住馨寧的手,跑到纓容的身邊,今日馨寧的打扮著實讓她們吃了一驚,平常她都是及樸素的,今日卻反常態,合體的月白掐絲旗裝,讓她勻稱的身材更顯的曼妙。漂亮的臉上不知今日為何會覺得讓人吸引。
剛欲開口說話的就被纓容院外的聲音打斷,「小主們,出院吧!」
于是六人先後出院,眾秀女于宮道上站好,由青絲和全盛領著她們前往體元殿。
到了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體元殿,秀女每七人站成一排,個個執帕靜氣而立,等候著皇上的親選。全盛給每個秀女都發了一塊木牌子,上面都寫著所屬旗籍,某官之女及其姓名,皇上中意者,便被留牌子,以充實後宮,不中意者,便被撂牌子,可以放回家中自行婚配。
秀女們都緊張地等待著那個決定她們今後命運的人。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慧貴妃駕到……」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秀女們的心都提到嗓子了,弘歷和皇後慧貴妃儀態萬千地出現在體元殿。
待弘歷在龍椅上坐下後不,皇後方坐于弘歷的左邊,慧貴妃坐在弘歷的右邊。
弘歷身邊的總管太監吳書來打開手里的金裱冊子,道「吉時已到,殿選正式開始,點到名的秀女近前,待皇上點選!」
接著便開始一個個地點名,弘歷似乎對選秀不太在意,前十多個只看了一眼便被撂了牌子。秀女們都緊張地不得了,頭低得低低的,沒弘歷的允許都不敢抬頭。
「滿洲瓖黃旗富察月琦!」
皇後听到叫月琦的名字,高雅莊嚴的臉上不禁滿是笑意,月琦走到前面拜倒「富察月琦叩見皇上,皇上吉祥!」
月琦是皇後的親妹妹,弘歷怎能不知,所以看一眼便點了點頭,吳書來會意「富察月琦,留牌子!」
接下來,竟是哈達納拉青藍,佟佳玉羅,瓜爾佳馨寧,都被留了牌子。
「滿洲正黃旗,赫舍里纓容!」
纓容听見念到自己的名字,踩著小步子盈盈走上前,甩帕做著最標準的禮儀。「赫舍里纓容叩見皇上,願皇上萬康吉祥!」皇後與慧貴妃見這個秀女得體有度,都滿意地含笑點頭。弘歷看著給自己行禮的纓容,這個身影像極那個雨中相遇的女子。于是竟不由自主地從龍座上走了下來,怔怔走到纓容的身邊,伸手把纓容扶了起來。這方才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這是一張溫婉柔美之至的臉,恍然這女子的五官與雨
中那個人倒是有幾分相像,但是不是她。弘歷眼中不免劃過一絲失落,可是在旁人看來,弘歷是對纓容喜歡的。
纓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當今天子,方才弘歷溫柔小心地扶著自己起身,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讓纓容有些犯痴,再抬頭看到弘歷的俊朗不凡,心不知怎麼回事,就像小鹿一般亂撞。纓容還是不太敢直視弘歷,眼角余關瞥見弘歷那若有所思的樣子,都以為是出于對自己的喜歡,這又更羞紅了粉頰。
弘歷這樣的舉動難免會讓在場的人都誤以為他偏愛這個赫舍里纓容。皇後倒是極為善解人意地給吳書來使了個眼色,吳書來會意,細聲高道「赫舍里纓容,留牌子!」
從此時此刻開始,赫舍里纓容便是這大清天子的女人了,只是若有一天她要是知道自己能被留牌子的真正原因,那又怎樣一番情景?這些且都是後話了。
纓敏明白,姐姐過後便是自己,原本隨意的心緊張了起來。
「滿洲正黃旗,赫舍里纓敏!」
纓敏上前兩步,「赫舍里纓敏拜見皇上,皇上吉祥!」纓敏低著頭。
弘歷本是閑漫的心要轉身回到龍位,可听到這清澈純淨的聲音,不覺緊張起來,便復轉身說道「抬起頭來給朕看看!」
纓敏手心里都是汗,緊緊抓著袖襟,緩緩地把頭抬了起來。
纓敏著實嚇了一跳,沒想到那日在雨中相遇的公子竟然是當今的大清皇帝。弘歷心里難以壓抑的欣喜,他方才竟有一絲害怕,害怕又一個與她相像的人。
弘歷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再見到眼前的這個女子,心里會這麼開心。現在任何語言也體現不了弘歷內心的激動,弘歷大笑道「赫舍里纓敏留牌子!」
這句話,在其他秀女看來,那是羨慕,然此刻纓敏卻是在忍受錐心般的疼痛。一個欣喜若狂一個萬般失落,這是多強烈的對比啊。
當場的女人沒有不羨慕這赫舍里姐妹的,弘歷這樣對兩姐妹的特殊對待,除卻羨慕,還有一絲絲如火般的嫉妒。
第二日,晉封的聖旨便下來了。
富察月琦,冊封為貴嬪,賜號怡,八月二十六日行貴嬪封禮,授金冊金印,賜居永壽宮秋水閣;
哈達納拉青藍,冊封為藍貴人,賜居鐘粹宮煙然軒;
佟佳玉羅,冊封為玉貴人,賜居承乾宮清風齋;
瓜爾佳馨寧,冊封為寧貴人,賜居景仁宮素靜閣;
赫舍里纓容,冊封為嬪,賜號容,金冊記名,賜居永壽宮錦雲軒;
赫舍里纓敏,冊封為妃,賜號卿,八月二十日行妃封禮,授金冊金印,賜居儲秀宮主位;
還有一些新晉的秀女都是晉位常在,貴人,只纓敏那一院中的秀女全被晉封。
這一晉封,無疑讓卷入纓敏了那紛紛擾擾的後宮爭斗之中,因為由秀女一跳晉為妃,是大清以來少有的。
這一切,卻讓纓敏沒有半分喜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