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起夜、躲閃等方面的考慮,陸汐顏讓赫連勛睡在了靠牆的里面,自己則睡在外面,吊燈關上,床頭燈打開,一下子,房間充滿了秉燭夜談的意境暇。
「總裁,你睡了嗎?」陸汐顏還真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了。
背對她的人沉默兩秒,淡淡地嗯了一聲。
「睡了還能回答啊!」她沖他的後腦勺翻白眼,「反正你也睡不著,我們來聊聊天吧……我突然對你挺有興趣的!」
「……」一直背對她的人終于動彈了,赫連勛平躺身子,側頭看向她,眼神……是一種看女•色•狼的眼神。
陸汐顏囧,連忙解釋,「總裁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對你的家庭環境有興趣……話說,婚禮的時候,你媽媽會來嗎?」據她觀察,帥氣的總裁大人長得不像赫連成,所以她特別好奇他媽媽的模樣,會和總裁相似度達到多少呢。
將視線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天花板,赫連勛又沉默了。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會不會來參加他的婚禮。
細數,他和親生母親見面的次數非常少,從三歲離開她身邊之後,他總共就見過她五次,這五次還都是他去看的她。
三歲之前,她待自己怎麼樣,赫連勛已經不記得了,但這五次的見面,赫連勛感覺的到,她不喜歡自己,甚至有些憎恨。
「總裁?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是想媽媽了?」
「……島」
「要不要我給你唱個搖籃曲?」
再一次扭轉臉來,看向她,赫連勛嫌她話多,故意逼近她,「搖籃曲就不必了,晚安吻吧。」
「……」條件反射地向後縮頭,她隱藏的雙下巴都現出原形了,「那個,總裁,我要睡了!」
被她慌張神情逗得嘴角微揚,赫連勛輕嘆了一口氣,剛才的沉悶得以釋放,心情好起來,他的睡眠質量也跟著一起好起來。
若不是下半夜總有個不老實的小東西往自己懷里鑽,他一定會一覺天亮。
不知道已經把別人弄醒的陸汐顏還睡得很香,好像還在夢里吃到了什麼好東西,嘴巴一撅一撅的。
垂眸,睡眼惺忪的赫連勛只能看到她的頭心兒,嗅到她頭發上淡淡的護發乳味道。對于一個內心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的人來說,一個溫熱的擁抱是拒絕不了的。
任她將自己當成抱枕,緊緊地擁著,赫連勛一動不動。他怕自己動了,她就醒了,這個樣的擁抱就沒有了。
七年前,在她一個人哭著從機場走回市區的時候,他在她身後,好幾次都想追上去,將她拉到自己懷里,那時候的他不肯承認自己是對她動心了,用心了,但現在……
赫連勛梗起脖子,在她頭頂輕輕一吻。他承認了,他在七年前就被她吸引了,在七年前,他就喜歡上她了……
***
一夜好眠,陸汐顏從美夢中醒來,耳邊一聲慵懶又性•感的申吟響起。
被她一直抱著,沒法翻身的赫連勛渾身酸痛,在夢里不自覺就呢喃出聲。
像彈簧一樣從他身邊彈開,陸汐顏慌張下床,連帶被子也給扯了下來。于是,男人早上會有的某種奇特現象她盡收眼底……
「……」哎呀!真是閃瞎狗眼啊!
趕緊撿起地上的被子,她把總裁大人的「帳篷」給蓋住。
拍拍胸口壓壓驚,她開門出了屋。
陸媽媽和陸沉舟都還沒醒,陸汐顏小心翼翼地刷牙洗臉後,便鑽進廚房,賢惠勤快地做起早餐。
「嗡——」中途听到客廳有手機震動的聲音,她關火跑出來找到發聲體。
是赫連勛的手機,這麼早打來電話的竟是這一陣一直沒有聯系過的葉暮雪。
正猶豫要不要接的時候,赫連勛也醒了,從房間走出來。
「總裁,正好,有電話!」她望向他,視線卻不知不覺地從他的臉,滑向了他的下半身……完蛋了,她真的被總裁大人逼成一個超級大色•女了!
沒察覺她的羞憤,赫連勛從她手里接過了手機,看到是葉暮雪打來的時候,他又抬眼看了一下陸汐顏,似是征求意見,要不要接听。
但某人壓根兒就沒在意,遞給他手機後,便轉身回了廚房。
「喂?」赫連勛接通了電話。
另一邊,剛下飛機的葉暮雪聲音疲憊,「赫連勛,我們見個見面吧。」
他沉默,沒有馬上答應,這就代表他不想出來。
確實,赫連勛不知道見了她應該說些什麼,但畢竟是相識多年,朋友兩字還是算得上的。于是他在她漫長的等待中,答應了。
「十一點,高中對面的那家意大利餐廳。」
「好。」正要掛電話,廚房里就傳來了陸汐顏的呼救,「總裁,幫我看著鍋,我去冰箱里找海米!」
他們已經住到一起了?苦悶酸澀,葉暮雪每呼吸一次,心就疼一次。
被他當著父母面拒絕的時候,她顏面掃地,憤怒卻恨不了他,自己為什麼會愛他到拋棄尊嚴,葉暮雪想過,沒想通,之後便不再去想。學藝術的女人,柔起來像水,倔起來堅硬如鐵,一條道走到黑。
那天從醫院回去之後,她的火氣燒得正旺,她不想見他,便應朋友之約去參加了威尼斯的一場畫展,原本禁不住朋友的熱情,她決定再多留幾天的,但從別人口中,她听到了他婚期將至的消息,連夜,她從威尼斯飛了回來,因為她還有最後的話想要問。
她想起了,這個叫陸汐顏的女人是誰……
***
拜佔庭式建築風格的餐廳,穹頂讓空間盡顯恢弘,悠揚透徹的美聲,令人恍惚間誤以為進入了意大利歌劇院。餐桌上微微盛開的白百合,精致的餐具,歐式風格的燭台,都是流動的音符。
從簡單淳樸卻異常溫馨的民宅中出來,走進如此奢華高級的場合,這樣的轉換對于赫連勛來說,就是從平淡生活轉入激烈商場的無情轉換。和她相處得不到一絲放松,這應該就是他不願意去接觸步已經入社會的她的另一個原因吧。
葉暮雪不像以前那樣急躁,這一次,如朋友聚餐,她平和地向赫連勛講起她在威尼斯的所見所聞。相對來說比較愉快的一餐結束,她才開口提起他的婚事。
「赫連勛,那個人,是曾經給魏姜送過情書的女生吧?」
怔住,他沒想葉暮雪還會記得陸汐顏。眸色變深,他開口問道,「你約我來就是想問這個?」
她已經從他的緊張神情中得到了答案。「當然不是。我是想弄明白,我是不是從七年前就輸給了她。」
「……」
沉默有時候和默認是可以直接劃等號的。
什麼都明白了,葉暮雪突然笑了,「真的好嫉妒她。」原本膚色就白,又因為常年呆在畫室,她的臉便顯得有些蒼白,配上此時的絕望目光和嬌艷紅唇,她就像個童話里走出的憂桑女王。「赫連勛,你能給我開一瓶紅酒嗎?如果我現在不把自己灌醉,我可能會痛得無法忍受。」
赫連勛皺眉,沒有答應。
「我知道,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你不會對我存有愧疚,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但我是因為愛你,不是嗎?就算看在朋友的關系上,你……寵我一次可以嗎?」
赫連勛默許了,如果這樣她可以好受,那就隨她吧。
葉暮雪的酒量和赫連勛差不多,連續三杯下肚的時候,她就已經微醉。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她為自己倒滿第四杯,淺嘗一口望向對面的人,「魏姜,知道她曾經喜歡過自己嗎?」
這個問題像針一樣扎進赫連勛的心,他沉默片刻,招來服務生結賬,然後奪掉葉暮雪手中的酒,送她回家。
葉宅門口,重心不穩的葉暮雪被從車上扶下。
車門關上,出租車駛離。
午後的街道上,行人車輛都很少。
醉醺醺的她抬頭望向天空,還是那麼藍,雲都躲起來似的,一絲都看不到。就像他們第一次接吻的那天一樣。
借著酒勁兒,她貪婪地向他提出,「能不能再吻我一下,算作吻別也好。」
「你醉了。」赫連勛的聲音比初冬的空氣還要涼。
就知道他不會答應。所以葉暮雪早已經在心中打定主意,她主動吻她。
踮腳,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吻印上了他的。
然後,她轉身瀟灑地走進院子。關門的那一刻,一直強忍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落下。
這一次,她放棄了,徹底的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