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笑過後,氣色略紅潤些。
蕭槙又陪著她說了些話,便告辭出去。
外院仿佛有什麼棘手的事,謝阡還沒有回來。謝母便讓謝陌送客。她還在可以不避男女之嫌的年紀,送到二門處無妨。
蕭槙走到院中就問謝陌,「我要走了,你有什麼東西送我沒有?」
謝陌方才在旁邊听說了他要去江南的事。可是臨時她有什麼東西送啊。再說了,她再小也是閨中女子,哪有送什麼體己東西的道理。
「槙哥哥,你什麼都不缺,我就送你一句一路平安吧。」
「真是省事啊,不行!我要去一兩年呢。」
謝陌撓撓下巴,仰頭看他,「那你要我送什麼?」
「挑著好東西送唄。」
謝陌想了想,遞給他一個東西,是不語大師上回給她的平安符。謝陌著實感激他來看母親,又費心逗她開心。
蕭槙撇了下嘴,「這個我有。」
「可是,我有的東西你都有啊。」
結果到最後蕭槙也沒討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在謝陌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讓她欠著,這才出去。
謝陌揉著額頭轉身往里走。
就看到杜嬤嬤和母親在看外院送進來的蕭槙帶來的禮物。東西很多,但是最貴重的就是那只人參了。
謝母一臉的驚疑,這個東西她認得,是外邦才有的極品,千金不賣,只用來進貢。雲貴妃送這麼重的禮什麼意思。
半晌,謝母道︰「收起來吧,單獨收著。」
「是。」杜嬤嬤裝人參的盒子單獨收了起來。
謝母便問謝陌,「听說二皇子問你討臨別禮物呢?你給他什麼了?」
「我給他不語大師給的平安符,他不要,然後就走了。」
謝母模模她的頭,「嗯,女孩兒家自己的東西可不能隨便給人,會落下話柄的。」
「母親,我知道。」
而蕭槙回去,雲貴妃笑著問︰「怎麼樣,謝夫人有沒有對你越看越滿意啊?」
蕭槙嘿嘿的笑。
「我告訴你,你可別樂。這些公卿夫人里,謝夫人絕對是頭一份的。她可惜是這麼個多愁多病的身,不然真的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一個人。」
「嗯,言談間很有見地。」蕭槙點頭。
「等你回來再說吧。在外頭給我老實點,別亂招惹人。還有,听你姨丈的勸,不要惹事。」
「知道了。」
母子倆正在說話,太監進來稟報,皇帝召見二皇子。
「去吧,想是也要叮囑你幾句。」
蕭槙想了一下,如果只是叮囑,回頭父皇過來慧芷宮不就說了,何必叫他去乾元殿。
果然,父皇叫他去,說了一些勉勵和期望的話,授他生殺大權和調動地方武力的權力。不過,是私下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拿出來。
「江南局勢復雜,大意不得。不過真到了有人要圖窮匕見的地步,保全自己是最要緊的。」
「是。」
蕭槙去江南了,謝陌的生活仍然繼續著。
母親的病就是她生活的重心,原本活潑跳月兌的小姑娘一下子老成了許多。她也不進宮了,謝皇後倒是時常派人去探視,也常常召了太醫到坤泰殿問話。太子也如是。
謝家是宰輔之家,要什麼名貴藥材弄不到,何況皇上還說了太醫院的藥材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去拿。但是,謝母已是油盡燈枯,藥石無效了。
好容易又熬過了一個冬天,但已是病骨支離了。那年冬天,在謝陌的記憶里是灰色的。
謝母是實實在在熬過了臘月,過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個除夕,卻熬不過正月了。
彌留之際,她拉著兒子謝阡兒媳黃氏的手說︰「你們父親操勞國事,年歲也大了。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陌兒我就托付給你們了。」
謝阡哽咽著點頭,「母親放心!」
「陌兒是媳婦兒看著長大的,心里一直當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如今嫁進謝家,自然會加倍的對她好的。」
「阡兒」謝母又喚兒子的名字。
謝阡道︰「母親,兒子這一生,必傾盡全力護妹妹周全。」
謝母搖頭,「不是,娘是要你照顧好你爹,他年紀大了,還有你自個。仕途實在險惡,有時候進退難決之時多為你媳婦兒和閨女想想。」
「是,兒子知道了。」
正月初四,謝府門前的燈籠換成了白色的,門上也掛上了白幡。
謝家是皇後娘家,謝懷遠是當朝宰相,滿朝的勛貴、朝臣幾乎都來吊孝,人一直絡繹不絕。內院由黃氏招待,外院由謝阡接待,謝陌則跟在嫂嫂旁邊。看著滿目的白,她心神有點恍惚,還不能接受母親已經逝去的事實。
白管家遣了小廝進來請謝陌過去書房。
「什麼事?」黃氏問。
「大少女乃女乃,老爺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陳姨娘她們都叫不開門,白管家讓我來請小姐去看看。」
「哦。」謝陌答應著,臉上堆滿擔心,仰頭望一望嫂嫂。
「你去吧。」
「嗯,嫂嫂,我去了。」
謝陌走到書房,幾個姨娘都一臉擔憂的望著房門。幾個庶出的兄姐則跟著大哥大嫂在招呼客人,或是幫忙管理廚房等處。黃氏一早給各人都派了活,各人專管一樣。只有謝陌年紀小,只是跟在她身邊而已。妞妞則由乳母抱著上了一柱香,然後就帶到內室去了。
「小姐」見到謝陌,幾個姨娘都行禮。
「嗯,姨娘們都回去吧。替母親多抄一些往生經貼在各處。」
「是。」
謝陌不大喜歡這些姨娘,她曾經問過哥哥,為什麼爹爹要娶這麼多姨娘。
謝阡怎好同她說這些,只好含含糊糊的帶過去。
謝陌叩響房門,「爹爹,我是陌兒。」里頭沒有應答,她推推房門,沒有閂,「我進來了。」
在謝陌的記憶里,父親往往很晚才從衙門回來,然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母親,問她今日好些沒有,也會抱起自己逗弄。雖然沒有溢于言辭的疼愛,但是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老父對自己的喜愛。
「爹爹」謝陌大吃一驚,年過五旬的父親一貫保養的很好,還是很精神的。此刻卻驟然老去,垂垂老矣,頗有幾分魂不守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