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憐埋首于雙膝之間,細細碎碎的抽泣聲不斷響起,忽而,她抬起頭來望向門口,水眸之中帶上了一抹緊張之色。她听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了,因為不知是敵是友,所以下意識地去模索包里的手槍……
「憐姐!是我!」來者是一個一身黑衣的俊俏青年,「龍翼」的殺手——楚寒。
羽憐頓時放松了戒備,將手槍又放回包里,起身迎上去,蹙眉道,「你怎麼過來了?」
楚寒撓了撓頭,笑道,「兄弟們都已經撤了,我給你發了好幾條短信你都沒回,擔心你這里出岔子,所以過來幫幫你!」目光落在夜晟身上時,他的臉色倏地一沉,「憐姐,那老頭子怎麼還喘氣兒呢?」
他繞過羽憐走到夜晟床前,清秀的眉眼間頓時透射出濃濃的殺氣,快速掏出手槍對準了他的腦門,漂亮干淨的手指正要扣動扳機,不料羽憐卻突然用她的身體擋住了他的槍口!
楚寒微怔了片刻,不明所以地蹙額,「憐姐,驍哥說過,在我們離開之前,整個山莊絕對不能留下一個活口!你也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吧?」
但羽憐卻沒有絲毫退讓,「要想對他開槍,就先殺了我!」
夜晟,她可以殺,但是,她決不允許別人動他一分一毫!
她的聲音明明冷漠得毫無溫度,卻莫名地烘烤出了他一身薄汗,「憐姐,你又開玩笑了!以你跟驍哥的關系,我要是動了你,我也甭想再喘氣兒了!」他把槍收起,語氣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羽憐雖然不是趙晨驍的固定女友,但卻是他的固定床友,吹起耳邊風來豈不是更加方便?得罪她就是間接得罪了趙晨驍,他犯不著給自己找事。而且看那老頭奄奄一息的模樣,估計也喘不上幾口氣兒了,能省一顆子彈也不錯!
再者,他自己也對羽憐愛慕已久,傷害她的事,他是斷然做不出來的。只是,這份愛注定只能生長在黑暗里,一旦見了光,就會徹底潰散!要是讓趙晨驍得知他竟敢覬覦他的女人,他定會落個尸首異處的下場!
隱約听到外面響起了一片喧嘩,楚寒立刻慌了神色,「不好!可能是夜梓星的人來了,憐姐,我們得趕快離開了!」
作為一個殺手,听力跟視力自然要比常人好上百倍,外面的動靜,羽憐自然也听到了。不過,比起楚寒,她的表情可就鎮靜多了,因為她所有慌亂的表情都已經在毒害夜晟的過程中用完了。
「丫頭……快走……密室……書房……風水畫……」夜晟力不從心地向她揮揮手,斷斷續續地連不成一句整話,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微微抬起的手臂重重地掉在床沿!
那悶悶的聲響,卻如同魚雷一般轟然在羽憐的腦海里炸開!她的身體僵硬得如木樁,腳步慢慢回旋,凝眸望著他,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三米,可她卻突然有種相隔天涯的感覺!
他死了!是她親手斷送了他的生命!以後,再也沒有人喊她丫頭了!再也沒有了!
她的眼楮紅紅的、濕濕的,但卻流不出一滴眼淚,慘白的臉色,僵化的表情,乍一看跟僵尸無異。一手緩緩地覆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好像已經沒有感覺了!她知道,不是不痛,反而是因為痛到了一種極致,所以,麻木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比失去自己的親人還要難受!
已經走到門口的楚寒,回過頭時,見羽憐還在原地怔怔地站著,又急忙折回去拉她,「憐姐!別愣著了!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啦!」
她猶如木偶一樣毫無反應,任由著楚寒拉著她跑,只是那痛苦揪心的眼神,一直都沒離開過夜晟那張蒼白如紙,卻依舊安詳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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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長達三個小時的搶救手術,最後以失敗告終!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門被打開,三個主刀醫生率先出來,因為戴著口罩而無法看清他們的表情,不過從他們微微顫抖著的雙腿來開,臉色一定也難看到了極點。
「夜,夜少,我們真的,真的盡力了!」其中一個醫生怯怯地開口,與夜梓星對視的那一瞬,他嚇得急忙別開眼。
原本坐在長椅上等候的夜梓星倏地站起來,走向那個醫生,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似笑非笑地問,「盡力了?是什麼意思?沒有救活嗎?我不是說過,救不活我爺爺,你們也別想活嗎?」
手指松了松,就在那個醫生以為他要放開他的時候,夜梓星的目光驟然變冷,五指上移,倏地,大力扣住他的喉嚨!
霎時,整個走廊里都流竄著狂風席卷的寒氣,風雨欲來之勢,無人抵擋得住!
「咳咳!夜少!夜少……饒命啊!咳咳……」那個醫生驚慌失措的掙扎著。
另外兩個醫生也受了一驚,急忙勸阻。
「夜少!還請高抬貴手啊!不是我們無能,而是夜老先生被送來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心跳了啊!」
「夜少!我們是人,不是神!真的沒有回天之術啊!」
……
在那個醫生快要斷氣之際,夜梓星適時地松開了手,將他推到一邊。他很少自己動手殺人,更不會明目張膽的殺人,剛才只不過是因為悲極而氣,所以在他身上適當宣泄一下罷了,並不是真的要殺他。
他只是開個玩笑,但那個醫生卻嚇得不輕,就差尿褲子了!身體癱軟在地上,劇烈咳嗽了幾下,忽然兩眼一閉,昏了過去,當然,多半原因是被夜梓星嚇的!
……
看到夜晟煞白的臉的那一瞬,夜梓星的呼吸跟心跳驟然停止,漆黑的瞳孔不再冰冷,憂傷取而代之。他的步伐很慢、很沉,像是背負了一座大山一樣,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每靠近夜晟一點,他的心就被撕裂一點!
在床側坐下,他微顫著伸出手去握他的手,在山莊里剛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有一絲溫熱的,但是現在,已經徹底冰涼了!不論他把他的手握得有多緊,也無法再讓他的手熱起來!
「爺爺!這麼早就休息了?咱們爺孫倆再去戰一局如何?」他跟平常一樣問候他,只是,聲音哽咽了,笑容不見了。
安靜,很安靜!
他沒有回答他,他如何能回答得了他?
窗戶半敞著,絲絲涼風吹了進來,夜梓星假裝被風沙迷了眼楮,作勢去揉眼楮,可是,掌心卻被什麼液體淋濕了!
他又不是只有三歲半的小孩子,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夜晟只是在睡覺,他明白,深刻的明白︰夜晟沒了!他的爺爺,沒了!
啊啊啊!
他在心底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是,喉嚨里像是堵了一道河堤,使得他吼不出來,所有的哀傷全都化作濃濃的霧氣,在眼前彌漫開來。
獨自在手術室里待了半個小時,夜梓星才推門而出,對一旁恭候著的保鏢吩咐道,「把老爺子送回山莊,準備後事!」
兩個保鏢點點頭,立刻去辦了。
這時,左銘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交給夜梓星一個小小的透明塑料袋子,「少爺!我們在搜查老爺書房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夜梓星接過來,垂眸凝視著袋子里的一只耳環,黯然傷神的眸子里驀地燃起一簇花火。
還以為那些人逃得很利索呢,還是留下了一點蛛絲馬跡啊!很好!有了這個耳環,至少,他可以先把男人排除了!
這次,他絕對不會再姑息養奸,非得把她揪出來不可,到時候,他一定要把她……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