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夜風!夜風!」
「誰在叫我?」夜風正在酣睡,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什麼聲音,而且是個女人的聲音,她還在喚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循著聲源望去,只見薄霧飄渺、燈火闌珊處,隱約閃現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霎時,他睡意全無,急忙坐起身來,揉了揉惺松的睡眼,環顧四周,竟發現自己現在待在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頭上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四周竹林疏影,流水潺潺,微風浮動,倒不失為一處幽靜養心所在!
可是,他怎麼會睡在這里呢?這是什麼地方?
思忖間,遠處有一道歌聲漸漸飄來,甚是婉轉動听,他聞聲而望,原來這美妙的歌聲是從那個白影所在之地而發。他走近一些才發現,那白影竟是一位裊裊婷婷的女子,她席地而坐,懷抱琵琶,垂首彈唱。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這是李煜的一首詞,名為《長相思•一重山》,這首詞本身就很傷感,現在又被這女子編成歌曲唱了出來,竟是那樣的唯美淒楚,仿佛有著說不完的憂傷!
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怎麼還有一個古代女子在這里?難不成他也趕潮流,玩上穿越了?
一曲終罷,那女子慢慢抬起頭來,一雙秋水般靈動的眸子,含情脈脈,我見猶憐。
「夜風!你來了。」她輕喚他的名字,嫣然的紅唇一張一合,煞是誘人!
在看清那女子容貌的瞬間,夜風當場僵化,萬分驚愕,這張美麗清婉的臉,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不就是……
「羽憐?你怎麼會在這里?這是什麼地方?」
羽憐已經死了,他在這里見到了她,那這里豈不就是……
羽憐放下琵琶,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莞爾笑道︰「夜風,歡迎你來到這里,這里是夢中的世界,是你的夢境!有月光,有竹林,有流水,很美!對吧?」
「是,真的很美!」
美到不真實!
他被她的笑迷的神魂顛倒,趕緊伸出自己的手與她交握,可是……
那只看起來明明很真實的手,他卻握不到她,他錯愕地看著她,又去模她的臉,依舊什麼都模不到!她仿佛只是一個鏡中的倒影一般,看起來真實,卻又不真實!
「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羽憐,你告訴我你其實沒有死對不對?我只是在做夢罷了,等我醒了,我還是一樣能再見到你的,對不對?羽憐!」他不甘心,又想去抱她,但是,卻從她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他抱著的,只是自己的雙臂!
他為什麼踫不到她?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相信她死了!連她都說這是他編造出的一個夢,這里的一切,包括羽憐,都只是存在于夢境里的虛影!
幻影就是幻影,稍縱即逝,當他再回過頭時,四周早已沒了她的身影!
「果然,是在做夢呢!呵!呵!呵!」他悲極而笑。
這時,竹林之中又飄起了一首淒美婉轉的歌,正是她方才唱過的《長相思•一重山》!
一重山,兩重山,何止啊?他與她之間怕是隔了無數重的山,任他翻越一生,都無法再與她相聚!
……
夜風醒來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房間里漆黑一片,他此刻沒有戴眼鏡,那雙本就因為近視而失去了神采的眼楮,此刻顯得愈加黯淡無光。眼楮是心靈的窗戶,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法從他的窗戶里看到心靈了,他的靈魂仿佛依舊停滯在那片竹林深處的夢境里!
有月光,有竹林,有流水,有歌聲,還有羽憐!
可是,醒來之後,卻什麼都沒有了!
感覺眼楮有些酸澀疲勞,他便伸出手揉了揉,不過片刻功夫,他的整只手就都被淚液濡濕了!
他緊咬著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他知道羽憐還在他的夢里唱著歌兒,他不想驚擾了她,不然,他在夢里也見不到她了!
咯吱!
房門被推開,燈光被打亮,夜雨推著一輛小餐車走了進來。見夜風終于醒了,本想把他今天早上在夜梓星那里鬧事的事拿出來好好教育他一番的,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提。因為,他看到了,他那個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黃金男兒不流淚的哥哥,此刻卻在悄悄抹眼淚!
看來羽憐的死,是戳到他的傷心處了!
「早上在少爺那兒,是你小子對我動的手吧?」夜風坐起身來,模索到眼楮戴上,用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說。
夜雨把餐車推到他面前,笑道︰「嘿嘿!哥,你可算是醒了!我早上不就是輕輕拍了你一下嘛,哪知你這一睡就是一天呀!餓了吧?你看我多貼心,早就幫你準備好了你最愛吃的食物,快點開動吧!哥,我有個提議,要不以後就咱哥兒倆過吧?我給你當家庭主婦,歐克不?」
他盡量用俏皮的語氣活躍著氣氛,試圖驅散開夜風周身圍繞著的憂傷,但是,好像不怎麼管用,他還是眼見著他的鏡片上,慢慢染上了霧氣!
夜風失落地搖搖頭,喟嘆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永遠都不要醒來!永遠都待在那個夢境里!」
那個有羽憐的夢境!
不是吧?又來淚了?表介樣嘛!怪煽情的,他也會被他渲染的想哭的好嗎?夜雨心里發著牢騷。
他端起一碗粥遞給夜風,笑嘆道︰「哥,我看你真是睡傻了!人怎麼能一直活在夢里呢?只有死人才會一睡不醒呢!好了好了,先吃飯吧!」
不得不說夜雨很細心,給夜風準備的食物很周全,中餐西餐都有,不僅好看,而且也好吃。只是,他卻沒有欣賞的心情,更沒有食用的胃口!
他沒有接下他手里的粥,視線從碗上轉到他的臉上,聲音冷了幾分︰「羽憐,是怎麼死的?」
夜雨惋嘆一聲,把粥又放到了餐車上,遺憾道︰「服毒自盡的,我在機場就跟你說過了。」
至于她懷孕的那件事,他還是決定不告訴夜風,如果他說了,他那個痴情的哥哥又要多添一份傷痛了!
「她為什麼會被少爺關進密室?」夜風看著自己的右手,傷口已經被處理包扎好了,卻還在隱隱痛著,只是傷到了虎口而已,這算是最小的懲罰了!
想著白天在夜梓星書房的那一幕,他現在才心有余悸,當時他真是被羽憐的死打擊到了,腦子發熱才去了夜家鬧事,他好像還在那了開槍了呢!難得夜梓星格外開恩,沒有與他計較。
「她下毒害死了老爺子!她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那個奸細!」說起這個,夜雨的語氣不禁帶上了幾分譏哨,對羽憐有同情,也有憎惡!
怔了片刻,夜風僵硬的臉上才多了一絲苦笑,「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羽憐當初那句「我配不上你」是什麼意思了,可是知道這些後,他並沒有覺得她有多可惡,相反的,他覺得她更可憐!
「她的遺體現在在哪?我想好好安葬她!」說著,他便一把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就算她是叛徒,哪怕不給她辦葬禮,至少也要給她一個安身之處吧。
「哥,這恐怕不可能了,因為,她的遺體,昨天晚上,已經被人給盜走了!」
夜雨停停頓頓的一句話,再次讓夜風的身體僵化,足足呆愣了半分鐘,他才猛然回神,一把推開夜雨,像瘋了一樣沖出了酒店!
「哥!哥!你去哪兒呀?」
任夜雨在後面如何追喊,他一次頭也沒回,心想夜雨一定是騙他的,他要去密室里看看,羽憐到底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