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黃昏,客棧的地板上。
不知睡了多久的楚雲睿終于醒來了。
其實先前好幾次他似乎都要醒來,好像意識開始慢慢恢復,可還沒等他睜開眼,就頭疼欲裂的又痛過去了。
半撐起孱弱的身子,楚雲睿看到了手邊碗口粗的木棍,頓感額頭青筋浮起。
……他不會每次都是被這根木棍伺候的又「睡」過去了?
輕輕地踫了下腦袋上自我感覺有點腫的地方,楚雲睿吸了口涼氣,心里把暗算他的人連同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等到嘴巴都開始有點干的時候,這位腦震蕩疑似患者才終于想起了最早昏睡前發生的事!
阿舞!
心里著急的突然要起來,卻又扯動了肩上的傷口,楚雲睿力不從心的頹廢的坐在地上。挾持他們的人吝嗇極了,都沒有給他的傷口清洗上藥,連血大概都是自然流的差不多才停住。此刻的楚雲睿很是虛弱,就算傷口上撕裂的疼痛可以勉強撐住,但是仍舊是起不來。
餓了好幾天的楚雲睿只感覺眼前一片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此時門口傳來了福音。
「客官,我們掌櫃的讓小的來問要不要給你們準備早飯?」門外有一個聲音膽怯的問著。
楚雲睿一想到鳳天舞此時不知落到何人手里,眉眼間盡是煩躁,他對著門口命令著,聲音嘶啞︰「怎麼不要,快點送來,再送些金瘡藥!」盡管現在不知道身在何處,但既然他能醒過來,而且還是自由之身,那暫時應該算是安全的了。
听到里面聲音不對,小二推門而入,手指顫抖指著楚雲睿驚呼道︰「啊!怎麼就你一個?」小二走到四處認真找了一番,「他們兩個怎麼都不在?」
楚雲睿眯眼︰「他們是誰?」
大概是對方的眼神帶著危險的味道,小二不自覺就縮著身子,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邊支吾道︰「就是之前帶你來投宿的人。至于是什麼人,去了哪里,小的一概不知!」
楚雲睿捏拳頭︰「男的女的也不知道嗎?」
小二腰板挺直︰「男的,兩男的。他們還帶了一個女的,很漂亮,不過女的來的時候跟您一樣都是昏睡的。」
「現在他們人呢?」楚雲睿強撐著身子。
小二急忙推月兌︰「小的也不知道。」……我們掌櫃的剛還指望我上來多要點首飾做住宿費……似乎覺得之前的人走了,他上樓來的任務完成不了,小二彎下腰伸長脖子試探︰「客官,你們的住宿費還沒結呢。」
「是我要來住的嘛?」楚雲睿站起來腳步不穩。
小二上前兩步剛想再追問住宿費,臨時突然想起最初客人已經在他身上模過一遍,便考慮要離開。可他還沒完成轉身的動作,窗外就有一道白影飛進來,速度之快讓他幾乎認為自己看花了眼。沒容他多想,他就被飛來的白色不明物體踹了一腿跌倒在地。
「爺,你沒事吧?」無情把小二送到遠離楚雲睿的角落後,繞著楚雲睿好幾圈上下模索檢查,生怕他少了一根骨頭。
不遠處倒地受傷的小二憋屈的很,差點要爆發崛起,可到底不知道對方想干嘛,況且對方一看就是武林高手,惹不起就得躲得起才行!他把呼吸調節均勻,乖乖的閉上了雙眼,沉默在角落里。
楚雲睿皺眉忍痛︰「本王沒事。王妃被人帶走了,快去準備人手四處追查!」
「是!」無情為難著,「但是爺,青州那邊又來催,說軒轅老爺子怕是這一兩日就要不行了……」
楚雲睿沉默了片刻,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糾結神情。一邊是從小培養他教他武功的老祖宗,再不去可能連最後一面都沒法看到……一邊是一心想要守候的若兮,落入歹人之手,生死未卜。
只是片刻,楚雲睿卻歷經了一番慘烈的思想斗爭。他聲音沙啞︰「走,青州。」
聞言,無情背起楚雲睿從窗台離開,衣裙帶動的風將室內的血腥味吹淡了不少。
小二偷偷將眼楮睜開一條縫觀察,確認到屋子里確實已經沒人了,他這才放心大膽的起來,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心有余悸,好在剛才來人下手沒那麼毒辣,否則他估計現在已經去見佛祖了……
小二膽顫地小碎步離開房間去匯報情況,只留下灑滿陽光的客房。
在此之前,楚雲睿至少還是和鳳天舞同處一屋;在此之後,兩人卻各自天涯……
——
青州的夏日尤為炎熱,像身處火爐一般。
帶傷的楚雲睿一路狂奔而來,路上都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馬,終于在第三天日落時,趕到了那座庭院深深的軒轅府邸,也正好在軒轅熙紹彌留之際再見他最後一面。
軒轅熙紹最後是什麼時候去的,誰也不知道,當時屋里只剩下楚雲睿和他在聊天。而楚雲睿在軒轅熙紹的手從自己手中滑落時,整個人陷入了石化中,盡管後來親人們進屋找他談話,他也沒法給出回應。
對于軒轅熙紹的死,軒轅家的人倒是坦然,生老病死從來都是自然規律,更何況對于一百歲有余的老人。
只是對于一個亦師亦友的長輩的離世,楚雲睿沒學會放下……他在靈柩前不眠不休的守了兩天兩夜,任誰勸了都沒用,直到第三天軒轅熙紹要下葬,他才挪動自己尾隨其後。
軒轅熙紹下葬的第二天,天空居然飄起了小雨,比春雨還纏-綿,潤物沙沙。
不知道無情等人找到怎麼樣,楚雲睿趕著要離開。臨行前,在老祖宗的老管家帶領下,跨進了那間從來沒有他人進出過的書房。
紫檀木桌椅、書架,房中只是一些普通的擺設而已。以前總是好奇為何老祖宗禁止任何人進出他的書房,現在他大概明白了︰在這里,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思念一個人——那個曾和他陽光下歡笑,微風中歌舞的女子。
書房牆壁上掛著一幅年代久遠的畫,但縴塵不染,一看就是經過精心呵護。而畫上正是軒轅熙紹和他思念的女子在涼亭中嬉笑的畫面。
皓齒明眸,傾國之色,白衣翩躚。
在看到畫中女子時,楚雲睿震住!畫中之人居然和他的若兮是那般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同一個人……只是畫中女子眉眼間的無憂無慮,若兮身上不曾見過。
他想起為何當初見到若兮就會覺得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小時候他闖過這里,瞥過這幅畫。
他也想起,老祖宗臨走前跟他說的那些話︰苗疆鳳郡,有他對不起的姑娘,他想讓楚雲睿代替他帶著畫去看望,他想讓楚雲睿代他說聲對不起……從听聞鳳郡覆滅那時起,他就沒有勇氣踏入苗疆一步,因為他負了對自己心愛女子的承諾。
而他的若兮,精通苗疆蠱毒,身世成謎,而更是有歸離山莊的資料查到她最初是從西邊而來……
盡管若兮才二十不到,但一些巧合都拼湊在一起時,楚雲睿卻無法說服自己不相信,她就是畫中人,就是老祖宗提過的百年前故人!
畫中兩人眉眼間的笑意,讓楚雲睿收畫的手不自主的停下,畫中提字︰天香留鳳地,舞醉伊人心。
天舞……阿舞……
心中波瀾涌起千萬股澀然︰難道……他們才是彼此的良人……即使此情已過百年卻仍未忘懷……
軒轅熙紹臨終時想讓楚雲睿之後帶畫去苗疆找找當年鳳郡的位置祭拜故人,這不算什麼急事,故而楚雲睿拜別軒轅家人後,直接去和無情等人聚頭。
他想念他的王妃,還想問問那幅畫和人……
從他在那家客棧醒來之後,楚雲睿每天都處于急躁中,每時每刻都在埋怨自己居然沒有守護好她,讓她從自己身邊走失。他不敢去想象鳳天舞被人帶走後會是什麼個情況,他只知道他要找下去,一定要找到她為止!
而從青州出來,他更多的是一副被拋棄的蛋蛋的憂傷,仿佛那幅畫已經告訴他鳳天舞心中所想「此生已屬軒轅」。
他突然覺得,以前鳳天舞對他各種撒嬌賣萌吃豆腐的行為可以一忍再忍不是因為她開始對自己轉*度為好感,應該是出于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而已……
在毫不知情到底是何人挾持了鳳天舞,而且沒有給他們任何要挾的信函,大海撈針,楚雲睿每天都在暴躁、擔憂、頹廢中度過。終于,他不得不差遣屬下給遠在天山對抗武林圍-剿行動的獨孤行送信,他急需盟友幫他找人——哪怕最後阿舞真的是拒絕他……
楚雲睿一干人等找人找的心肝脾胃腎比比皆疼,覺都沒睡安穩,動用歸離山莊和幽冥教的勢力轉戰各地尋找,而他們要找的對象此刻就在某處安穩舒服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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