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肩膀，徐智媛拉了拉大衣的前襟，畏冷地搓了搓手。
十一月底的首爾，已經很冷，想不通那些仍光著腿穿裙子的女人們，到底是怎麼長的，居然那麼不怕冷。
回過頭，看到她的模樣，李俊益笑了笑，「冷了？這個可得怪大鐘哥了，都說好了，這個時間見面，他偏偏要遲到！等他來一定要好好訓訓……」
話音方落，李俊益就又轉開話題，「最近怎麼樣？有沒有點起色？」
看徐智媛只是笑，並不說話，他偏過頭，想想，才道︰「智媛啊，再給大鐘哥點時間，你也知道，重新找回從前的人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前幾年還稱兄道弟的人，現在連見個面都不肯——大鐘哥，其實已經很盡力了……」
「我知道，」徐智媛笑著說，想了想，覺得這樣回答可能太冷淡了，就又加了一句，「我相信大鐘哥。」
是的，她相信著她的經紀人，雖然看起來有些不靠譜，但她知道，他真的有在努力。如果不是這樣相信著他，恐怕在他一次又一次報假情報時，她早就要翻臉了。
還說什麼好機會，可是他每次找到的工作，都不過是些小龍套。
有時候，還好，還能有一句半句的台詞，「客人，您要點些什麼？」那是營業員，各種營業員。
而更多時候，她甚至連台詞都混不上，路人甲，行人乙，坐在主角旁邊听壁角的咖啡廳顧客丙。
頻繁地穿插在各個劇組里，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影視劇正式上映時，能不能找到她的臉。
沒有劇本，沒有台詞，有的只是副導指示︰「站在那里，嗯，就在那里就好，」「喂，你只要當好背景板就可以了」之類的話。
可是，奇怪的，就是這樣看起來沒有意義的表演，居然也讓她樂在其中。
果然是真愛呢！
她有些自嘲地聳聳肩，笑道︰「俊益哥，還有什麼好介紹嗎？上次你說的電影，我已經看完了。」
「不是吧！十幾部都看完了？」
「嗯，」徐智媛點頭，「我要把上輩子沒看過的電影都補回來。」
李俊益大笑，卻不知道徐智媛是認真的。
「我最喜歡英格麗褒嫚，那樣的雍容華貴，冷艷溫婉——雖然演技可能不是最好的那一個，但當你凝視著她的時候，就會覺得她真的是一代巨星……」
因為徐智媛放光的眼眸，李俊益不禁笑了起來，「其實你這樣看電影，模仿那些演員的演技，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最好的辦法，還是要去系統的學習——智媛啊，去上學吧！」
是啊，該去上學！她想學習得更多，只是現在……
「等我攢夠學費，一定去報考中央大學。」
笑著翹了下大拇指，李俊益目光轉開時，突然「啊」的一聲，揮著手，他大聲叫道︰「大鐘哥，這邊——」
听到聲音，對面的金大鐘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真是累死我了……」
「不是告訴你，坐車過來的嘛！」李俊益還在報怨，低頭看到金大鐘手里拿的袋子，不禁皺眉，「你拿的什麼？還有啊，你就不能換件好點的西服嘛，你這件西服幾年前的款式了？咱們可是要參加電影節開幕式的！就算是不是明星，也得有點明星氣勢吧！你看智媛還特意做了頭發……」
轉頭看著徐智媛，金大鐘笑得燦爛，「智媛啊，你知道哥哥幫你來好東西來了？快，去換上試試，嗯，那邊就有公廁，快點去……」
還沒反應過來，手里就被塞進一只長袋子，等被推進公廁，徐智媛才算反應過來。
這是幫她帶禮服過來了？應該是熨好的，金大鐘剛才就是一直舉著手，或許就是這麼一路提過來的。
打開衣袋，徐智媛不禁怔住。
居然是一件香奈兒的禮服，雖然已經過季，是今年春天的款式，可是這樣一件禮服，少說也要幾百萬韓元，金大鐘怎麼可能買得起，又怎麼可能舍得買呢？
心里疑惑，可手上的禮服卻是真真切切的，還有配套的高跟鞋，就這麼擺在她面前。
想想剛才金大鐘跑得氣喘吁吁，卻舍不得坐車的樣子，徐智媛有些鼻酸。
抹了抹眼角，她就在冰冷的公廁里換上了新禮服，整理好，她甚至沒有穿外套，就那樣光著腿，穿著禮服走了出去。
「你都說是參加開幕式了，我們智媛可是要做國民女神的人，怎麼可能不穿禮服呢！我和你說啊……」
一扭頭，金大鐘的話就哽在喉嚨里。
「真是漂亮啊！」贊了一句，他翹起大拇指，「這二十萬真的花得值！下次還要讓她幫我偷拿衣服出來……」
咦？不是買的？是啊，哪兒來那麼多錢買呢？看來，是賄賂了店里的店員，偷拿出來的贊助。
偏過頭，徐智媛想想，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算不是買來的，可是這份心意，她仍然受用。
沒有打車，三個人是坐地鐵去的，在地鐵出口會合了朱萬、金秀賢還有李美姬三個，一行六人，氣勢倒是顯出來了。可是同樣的，窮酸氣也顯出來了。
「真是的，我就說該租輛車的，最好還是那種加長林肯之類的，車子一停，記者就圍上來，你看現在像話嗎？」
離cgv狎鷗亭院線還有十幾步遠的路，李美姬就停下腳步了。
就像她說的那樣，到門口的就沒有一個像他們一樣，是步行的。步行過去，走上紅毯，听起來真的很丟人是吧？
幾個男人被她說得面上發燒，尤其是身為導演的李俊益，更是頭都快彎到胸口了。
等李美姬說完，他才「哈」的一聲，抬起頭，振作起來，「不管怎麼說，作品才是最重要的——親們，一起努力……」
他伸出手，用期盼的目光等著大家把手疊上去，金秀賢遲疑，才把手放上去，李美姬已經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捂著嘴，看著訕訕放手的幾個男人，徐智媛笑著往前走去。
雖然真的很窮酸，可是將到門口時，李美姬還是把頭仰得高高的，這樣的場面，徐智媛前世常經歷，倒不像拍攝時一樣心存畏懼。
月兌下外套，交給一旁的金大鐘，她和李美姬在四位男士的簇擁下，走上紅毯。
韓國娛樂事業昌盛，電影事業，更是重中之重。
獨立電影，早在80年代就已經興盛，這已經是第三十屆首爾獨立電影節，不僅有國內的獨立電影參展，還有國外電影送選。
所以，雖然一般來說獨立電影節不會在特別大牌的明星參加活動，但記者們卻仍然很多。
誰知道，今天這些籍籍無名的新人里，會不會是明日之星呢？說不定這里，就會又出一位大導演，或是巨星呢！
一行六人，在穿過圍觀群眾，步上紅毯時，那些記者才反應過來這是來參加開幕式的，而不是那些湊熱鬧的觀眾。
鏡頭偏移，對準走上紅毯的幾人，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在下一秒突然變得興奮起來。
「呀，那是新人嗎？好漂亮……」
鏡頭里，那張臉顯得格外的美麗。雖然只是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禮服，沒有耀眼的珠寶，沒有勁爆身材，也沒有低胸露點，可是一眼看去，就是那麼吸引人的目光。
挽起的長發，盤成簡單的發髻，沒有過多的裝飾，卻顯出華貴之氣。表情自然，神態悠然，面對閃光燈，也不顯半分緊張，一直都在微笑，從容而淡定。
這站在紅毯上的少女，天生就帶著雍容之氣，典雅而高貴，如此迷人，讓按在快門上的手指，怎麼也停不下來，只想著拍下她的美麗，從各個角度。
「無懈可擊的美麗，首爾獨立電影節上的新人……」
都有人開始想明天報紙上的標題了，可，也只是想想——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新人，想成為頭版頭條，怎麼可能？！
和徐智媛並肩而立，李美姬雖然在笑，可是笑容卻有些發僵，偏過頭，她看著笑著揮手的徐智媛，有些嫉妒，「不緊張？真是的，我都緊張得快站不穩了，看來，我們智媛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徐智媛一笑，沒出聲。
一旁的金秀賢小聲問︰「在和誰揮手？認識的？」
「哪有？我——就是隨便揮揮，電視里不都這樣演嘛！你也該揮揮手的——嗯，就像我這樣……」
徐智媛聳了聳肩，笑著側身往金秀賢身邊靠了靠，居然很自然地擺了個姿勢讓人拍照。
手有些發僵，金秀賢牽了牽嘴角，抬起手，木木地揮了揮手，自己覺得好像牽線木偶一樣。
偏偏這個時候徐智媛還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半邊身子都貼在他身上了。
「智媛啊！」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側過臉去，看著那美麗的側臉，那勾起優美弧線的嘴角，話到嘴邊就又咽了回去。
低下頭，他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下，再抬起手時，動作自然了很多。
一行六人，走過紅毯的速度並不算太慢，也不過兩分鐘，就穿過紅毯，到了活動簽字板前。
還以為記者會繼續拍照，甚至采訪，卻不想他們剛剛擺好姿勢，就听到紅毯那邊有人叫︰「啊，是全度妍來了——天，全度妍居然也到場了……」
一陣哄亂，原來守在簽字板前的記者「哄」地一下都走了個干淨，居然沒有一個留下來的。
有些呆怔，李美姬低聲嘀咕︰「還真是無情啊！」
抻長了脖子，探頭往紅毯那邊看，朱萬無所謂地聳肩，「本來就是這樣的啊！采訪大明星不比采訪我們這樣誰都不認識的人好多了？」
「都不要沮喪，等我們電影上映時，我們就會成為焦點了……」李俊益笑著拍手，可是語氣卻有那麼些心虛。
身邊人低聲嘀咕著，徐智媛卻只是好奇地往紅毯那邊張望。啊，那個笑容燦爛的女人就是全度妍啊，嗯，長得真得不是很漂亮，可是，卻是被稱作忠武路女星的女人。
她之前還看了全度妍今年的新片《我的媽媽是美人魚》呢！也曾哭泣，也曾感動，但是這樣看著真人，她卻只是想︰
「有一天，我會成為比她還要耀眼的演員……」
听到她的低語，金秀賢轉過頭凝視著她，卻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握了握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