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馮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站在窗前想剛才會議上的情景。黨委組織科、紀檢科、宣傳科都沒有設正科長,很明顯王金山在抓權。任何事情沒有他這個鄉黨委書記的點頭,是不能辦的。
從自己的判斷來看,王金山和郭志剛是聯手的,苗紅是中立的,其他人都持觀望態度順風倒,看最後那邊的風大。
該從哪里找到突破口?如果自己孤軍奮戰必遭不測。
目前的形式要比估計的還要復雜,怎麼辦?猛然間馮盛有種老虎吃蒼蠅,無法下口的無奈感,他焦急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
突然,馮盛想到了鄉政府辦公室主任文興武。自己要想開展工作身邊沒有個得力人是不行的,文興武就成了馮盛選擇突破的第一個目標。
馮盛馬上給文興武打了個電話,「文主任,你把鄉政府所有人員的詳細名單給我送一份來,我有事找你談。」
接到馮盛的電話後,文興武的腦子開始急速地轉動,他在想,這個年輕的鄉長要鄉政府所有人的名單干什麼?這個事情要不要先給黨委書記王金山匯報一聲?如果不給王金山匯報,他以後知道了一定會給自己穿小鞋。選擇站隊已經擺在了自己的面前。思考再三,文興武覺得還是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抄好了一份鄉政府所有人員的名單之後,文興武便把它送到了,鄉長馮盛的手里。
馮盛一邊看名單,一邊用眼楮的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辦公桌對面的文興武。馮盛心想,前任鄉長被排擠走後,文興武還能待在鄉政府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卻沒有絲毫的損傷。這就說明文興武也是個官油子,也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人。
看完名單,馮盛就說︰「看來我們鄉上養的人還真不少。文主任,我初來乍到,對我們鄉上的情況還不太了解,你能給我說說嗎?」
文興武听了這話,腦袋嗡地一聲。他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鄉長,會開門見山地問自己的這個問題,這是一個敏感話題。他原以為這個年輕的鄉長,會像其他鄉長那樣,采取迂回的辦法拉攏自己。現在看來,馮盛卻和其他的鄉長不一樣。
馮盛沒有催促文興武,他耐心地等待著文興武的回答。
文興武看著馮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思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看來馮盛已經催他站隊和表明態度了。一面是老奸巨猾的鄉黨委書記王金山,一面是年輕氣盛的新任鄉長,他該怎麼辦?由于著急,文興武光潔的額頭上有了細密汗珠。他在左右權衡著利害,他看著馮盛的眼楮,這個眼神是那樣的堅定、是那樣的真誠。他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眼神了,這個眼神充滿了期待,文興武知道這個眼神意味什麼。意味著自己以後在官場上的命運,如果自己賭贏了,可以一路高升,如果賭輸了,自己的仕途就算走到了盡頭。
想到王金山這些年折磨那些政敵的手段,讓文興武不由得不寒而栗;想到曙光鄉這麼多年在王金山的把持下越來越窮,文興武就心急如焚。因為他曾經也是一位有抱負的熱血青年,然而由于這麼多年的官場打磨,他的四方稜角被打磨平了,變得圓滑了,變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猛然想到馮盛二十三歲就能被組織上,放在鄉長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馮盛的能力確實很強;第二種就是馮盛有很強的背景做後盾。況且今天早上馮盛的精彩演講,還有馮盛被抓給戴上了手銬,而後馬縣長親自來命令馬三炮給馮盛摘掉手銬。這一切說明馮盛真的是有背景的人,而且這個背景連馬縣長都忌諱。
無論那一種可能,都不至于讓眼前的這個年輕鄉長一派涂地。加之這幾年來受王金山的責罵和壓制,文興武內心里的自己也在開始反抗。一個聲音高叫著——賭一把。
文興武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神里沒有了猶豫。他望著馮盛問道︰「馮鄉長,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情況?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謝你文主任。你就先給我談談,我們鄉黨委領導班子人員的情況吧。」馮盛沒有把內心的喜悅表現在臉上,很平靜地說道。
看馮盛很平靜的樣子,文興武很欣賞,看來這個年輕的鄉長還有些城府。
馮盛也看著文興武,這個鄉政府辦公室主任。他中等身材,三十三歲,留了個四六分發型。戴一副近視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他的額頭寬大而潔淨,一看就是一個比較睿智的人。
文興武清了一下嗓子說道︰「王金山在我們曙光鄉已經十多個年頭,他的關系網比較復雜,可以說樹大根深。王金山最大的靠山是我們正陽縣的縣長馬青山,他的岳父是縣紀委書記,听說快退休了。為了很好的控制我們鄉的人權和財權,王金山在重要的崗位上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本來鄉政府的財權是由鄉長來管理的,但多年來由于前幾任鄉長都比較弱勢,人事權和財政權都是王金山說了算。
正因為這樣,所有曙光鄉的其他領導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使有不同意見,也不敢當面提。王金山作惡比較多,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只不過是現在沒有人敢捅這個馬蜂窩,沒有人敢揭這個鍋蓋而已,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馮鄉長,你以後慢慢會知道的。
至于苗紅,是一個未婚冷美女,平時話很少,也很少看到她笑。一看她說話做事,就知道她不是在農村長大,是直接從涼州市空降過來的。苗紅到我們曙光鄉的時間不長,在她擔任鄉黨委副書記期間,表現的很低調。對王金山的意見,如果對,她就支持,如果她感覺不對,她就不參加意見。
苗紅是一個中立的人,我們可以爭取她的支持。再說她比較年輕,比你大兩歲,在政治上還是處于逐漸成熟階段。更重要的是,她的父親是誰,到目前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謎。縣委組織部的領導很關心苗紅的成長,所以王金山對苗紅的身世沒有搞清楚之前,是有所顧忌的,不敢太放肆。其他的鄉政府領導也對苗紅很客氣。
關于郭志剛,在第一副鄉長的位子上,已經干七年了。他和王金山聯手擠走上任鄉長,就是為了給自己騰位子。他沒有想到組織上會突然讓你來當這個鄉長,他當然有怨氣了。不過這個人沒有啥真本事,一直在做王金山手中的棋子。他幫助王金山干壞事,也是不會要好下場的。這個人不用擔心,遇到大事,他是做炮灰的料。
說到鄉人大、組織科、紀檢科、宣傳科還有鄉武裝部都沒有啥實權,都在王金山的*控之中。這些人雖然沒有實權,但有話語權,是我們以後爭取的對象。
還有就是黨委辦主任譚春陽,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是王金山的人。這個人心眼小,愛發脾氣,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也快退休了,不足為慮。」
看文興武分析得頭頭是道,馮盛很是滿意地說︰「你這份情,我領了。等我馮盛有了出頭之日,我會用我的行動來告訴你,你今天的選擇沒有錯。」
馮盛的話給了文興武很大的激勵,他握住馮盛的手激動地說︰「我文興武既然選擇支持你,我就會毫不保留地支持你。無論有多大的困難我都願意和你一同度過,不過我的能力有限。」
「你就別謙虛了,我們以後就是兄弟加同事。」馮盛在文興武的眼楮里看到了希望之光。
想了一下,文興武又問道︰「馮鄉長,接下來你是怎麼安排的?」
「這樣吧,你給我找個自行車,最近我到周邊轉得看看,先熟悉一下地理環境和周邊的情況。我不在鄉上的時候,你在鄉政府盯著,有啥情況你及時給我匯報。」
……
曙光鄉黨委書記辦公室里。
王金山背靠真皮座椅,陰沉著臉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一言不發。
郭志剛有些著急地問道︰「我說王書記,你今天是怎麼啦?一個毛孩子你怕什麼?為什麼要宣讀這個任命文件?你不召集黨委領導班子人員宣布,你看他怎麼展開工作,誰鳥他?他總不會自己召集大家來宣讀吧?這下個好了,你這一宣讀任命文件,就等于我們已經承認了他的合法身份。你看他今天那個強勢樣,就沒有把你這個黨委書記放在眼里,你為什麼不發火?你可是曙光鄉的第一把手,還輪不到一個毛孩子來指手畫腳。你到底怕什麼?」
「好了好了,你那里來的那麼多為什麼?我這樣做是有我的苦衷。」王金山不耐煩地說道,他的臉上陰雲密布。
黨委辦主任譚春陽趕緊打圓場說,「我說郭副鄉長,你就別抱怨王書記了,他有他的苦衷。馮盛這小子才到任,日子還長著那,有的是辦法來整治他,不爭這一時半會的。」
郭志剛看了王金山一眼說道︰「王書記,你可得幫我出這口惡氣,否則我的這張老臉還往哪里擱?再說了,如果不給這小子一點教訓,放任他這樣下去,我們可就顏面掃地了。」
听了這話,王金山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惡狠狠地說︰「跟我斗,他還女敕點。老郭你別著急,我會讓他對自己今天的狂傲付出代價,好戲還在後面,看誰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