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林氏還在一遍遍囑咐小花二妮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小花依舊木木地應哦,二妮心中卻郁結了,大概徹底被自己的娘親打敗了吧,再也沒有往日的活潑靈動,不過既然是穿越女,那心性也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心中再郁悶,反應在臉上也只是淡淡的應哦。
晚上,林氏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也就是比平時多放了兩根紅薯,多抓了兩把米,多調了一把包谷粉,再放了少許油鹽而已。放了油鹽的黏稠的包谷糊糊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將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小花引的直吞口水。
但是瞿家生還沒有回來,當家人沒回來,其余人不能先吃,這是規矩。于是所有人都在街沿上院壩里杵著,對著院門口望眼欲穿。
魏氏心中惴惴,激動又惶恐的樣子,拄著拐杖在院里來回踱著。最後她湊近林氏,賊兮兮地再次確認︰「秀蘭,你說家生真的拿了一包山參去集鎮了?」
林氏疊聲地誒著,還不忘二妮這個功臣,「是哩,那些山參都是二妮找到的,我就說二妮這娃子聰明伶俐的很,最是討喜……」
魏氏斜覷了縮在街沿角落的二妮一眼,那滿臉的褶皺不自覺的就垮了下來,咕噥道︰「哼,聰明伶俐有個啥用,再好也是給別人家養的……」略微思討了片刻,道︰「嗯,我看二妮這娃是比她姐姐強多了,等明年家生考了生員,成了吃皇糧的人,還是應該把她培植起來。」
听到培植二字,林氏心中激動不已,這就說明婆母會用心對待二妮了,「是呀是呀,要不再給她們兩姐妹請個先生,在家里教授一些詩書啥的……」
林氏其實是想說讓瞿家生教的,但是瞿家生和他媽一個德行,對女兒最是不待見,他就是個秀才,要是想教授的話早就教了。所以她才會說請別人來教……話還沒說完,魏氏便啐了一口,「教什麼教?女子無才便是德,學的越多越精怪,以後哪個婆家待見?」
林氏不吭聲,不過這個念頭並沒有因為婆母的一口否決而斷掉。
兩婆媳在那里嘰嘰咕咕了半天,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現在已入深秋,夜風繚繞,寒意上來。
魏氏心里擔憂兒子安全,一個勁在那嘀咕,懷里抱著餓的直哭的瞿軒,哦哦地哄著,但是沒用。便去灶間舀了一碗油面糊糊出來,因為晾的時間,只余溫熱,正合適吃。瞿軒直接抱著塘碗就往腦袋上扣,嘴巴呼哧呼哧地使勁吞……
二妮斜眼瞟了下小花,那個哈戳戳的「姐姐」還在那里傻不愣登的擺弄篾條。剛才魏氏一句話,讓她勤快點,有空就編些筲箕什麼的出來……結果就一直在那里弄啊弄的,到現在還沒成個型,任是手上布滿老繭也被割出不少血口子……
二妮見魏氏一心顧著那個小不點,本想將林氏喊到後院去先填補下肚子,想著下午的事情,心道還是算了。于是慢悠悠起身往後院去了,幸好芥子里面略微有些存活,先啃根地瓜再說吧……
林氏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大月復便便,又餓又心急,便愈發的煩躁,一眼掃到大丫竟然還在那里弄的西西索索的,呵斥道︰「你個死丫,沒見現在天都黑了麼,還在那里弄什麼弄,不怕把眼楮盯瞎了麼?……」
小花驀地停住,這話怎麼這麼刺耳呢,是真的關心自己呢,還是覺得心中情緒無處宣泄,而自己又成了那個宣泄口了?小花沒搭話,將手中一團糟的篾條團放下,便乖覺地回到街沿上坐著。看似木訥,而實際上她正好將下午吸收的山參源力慢慢地分出來,往腦袋髒腑等地方輸送過去,困頓疲憊頓時消減不少,大概是因為體質原因限制,身體吸收程度有限。而她是一次性將正只山參的源力全部吸收掉的,里面蘊含的源力十分龐大,遠不是通過煎熬或者其他服用方式能夠相比的。
所以她坐在那里吸收了好一會,身體都已經完全恢復了,而源力竟然還剩下近三分之二還有多。
這邊,大概魏氏等的實在不賴煩了,偏頭對林氏呵斥道︰「你這個當媳婦是怎麼做的,啊?自己男人天黑了還沒回來也不上心一點?還杵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去山埡口看看回來沒有?」
林氏疊聲應道︰「那,那我現在就去看看。」
小花坐在街沿上淡淡地看著這一切,林氏現在已經有八個多月的身孕了,平時家務活一樣沒少干,做飯洗衣,甚至是上山下地勞作,只不過現在有小花在,多少幫襯一點。只能說林氏的身體實在…堅強,不過話說回來,在這樣的山旮旯里,哪家人的媳婦是懷孩子就能四平八穩當「小姐」的?都是一樣的干活?可是魏氏竟然要林氏現在抹黑去找自己丈夫…山路崎嶇,即便是林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經得起顛簸,萬一這黑咕隆冬的有個啥…也虧魏氏想的出來,也虧林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小花才沒心情理會這些呢,反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作孽。
家里沒有氣死風燈,林氏讓小花去後院柴房抱了幾捆麥秸稈,挺著大肚子對小花沒好氣喊道︰「花娃子還不快去抱幾捆麥秸稈過來?整天光曉得吃吃吃,你鐵心要把你娘累死啊……」
小花低頭哦了一聲,對這樣的場景熟悉的已經木然了。魏氏和瞿家生責罵林氏,而林氏就會把氣撒到自己身上……小花心中輕嗤,要累死你的人不是成天被你責罵呵斥的小女娃,而是,你自己。小花很自然地將對方的喝罵當西北風一樣刮過,在心里一絲痕跡都沒留下,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徹底的改變了……「娘」這個詞,僅僅只是一個稱謂而已……
小花抱著麥秸稈亦步亦趨跟在林氏身後,林氏一手抱著大肚子,一手擎著火把走在前面照亮。
山口風大,吹的火光忽閃,不僅燃的快,稍不注意就被吹熄了。
山林幽幽,只有蟲鳴蛙叫,兩人翹首以望,透過林間罅隙山溝下方依稀有人家隱約的燭火閃爍,而山路上卻不見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