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始終靜靜地站在床頭,小小的身體靠在床沿上。她將林氏,魏氏以及瞿家生的反應都瞧進眼里。自然也看到林氏眼中的失落,心中毫不意外,唯一意外的是林氏竟然還對這個家抱有期望,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也就不會你們哀痛……
林氏小聲問道︰「花兒,你會不會怪娘把你留在這里?」
花兒……再次听到曾經熟悉的稱呼,小花心中一震。是了,記憶中最後的片段自己便是在這樣的稱呼中被她推出去的……莫非這樣親昵的稱呼就是由這樣得來的?
小花明白林氏想說什麼,回道︰「這是每個人生命開始的地方,是上天賜福,根本不存在什麼霉不霉的。」
林氏微微有些愣怔,大概是失血過多,而且剛才消耗了太多力氣,腦袋有些昏沉,並沒有理會到這樣富有哲理的話怎會從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娃子嘴里說出來,只是听了小花的話覺得心中無比安慰。
林氏正要沉沉睡去,門簾被掀開,傳來魏氏咋咋呼呼的聲音,「哎呀,秀蘭呀,可苦了你咯,這娃荏地堅強,來來,婆母剛給你炖的荷包蛋和紅糖水,快趁熱吃下去,好好補補身子,等身子好了,才有女乃水……」
魏氏見小花還杵在那里,想起剛才對自己的頂撞,盡管對方只是個幾歲的小娃子,仍舊有些心虛,怕她將自己和吳嬤嬤的話听進去了。慍怒地呵斥道︰「你這妮子怎地這麼不懂事,沒見你娘現在要好好休息?快出去……」說著一把將小花推搡開,林氏的手下意識握了握小花的手便松開了。
小花什麼也沒說,低頭走開了。
魏氏將拐杖靠牆壁放著,就過來將林氏扶坐起來,嘴里一邊說「體己話」一邊將荷包蛋端過來,親自喂林氏吃。
林氏實在是太虛弱了,但是這要讓一個長輩喂自己吃,而且還是這樣的好東西……盡管自己剛生了孩子,盡管是理所應當進補的,但她心中仍舊覺得很過意不去,讓魏氏吃。魏氏正好趁著再多說自己如何擔心這個媳婦,媳婦就是自己的親女兒……
讓林氏感動的一塌糊涂,剛才對婆母和瞿家生的隔應在潛移默化中竟然淡化了不少。
魏氏人老成精,見林氏的神情,心里輕嗤。
小花掀開門簾來到屋外,輕輕放下門簾,屋內的說話聲傳入耳內,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就恢復以往的呆愣木然。
小花現在累的很,忙活了整晚,再加上又將剩余的山參精華盡數渡給林氏,自己是半點好處沒撈著。各種疲憊一起涌來,暈乎乎地低頭朝後院的豬圈房走去。
在轉角處小花驀地感應到一束目光,心中一凌,不過她並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依舊低頭木木地向前走。身後盯著自己的目光消失,心中的石頭落地,小花進入豬圈,小心地爬到上面的柴草堆,將小小的身子縮進破棉被里,感官集中在外面的動靜。
果真,過了一會,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從街沿轉角地方傳來,就像是躡著腳走路一樣,要不是街沿上有凌亂雜草,帶起細微的西索聲,小花也很難發現端倪。
小花感應到那束目光再次探究地在豬圈周圍搜尋起來,她靜靜地將頭埋進被子里,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
小花心中一凌,自己今天晚上太過張揚了,一點也不像一個幾歲小娃子該有的反應和表現。
不過反過來說,這個家里又有誰會在乎自己,會對自己上心呢?
林氏麼?她現在自顧不暇呢,根本沒心情注意自己,唯一讓她感懷的恐怕就是自己成了她的福星,救了她一命。以後肯定多多少少會對自己改觀的,但是現在絕沒有這個心力和精力,是絕對不可能這個時候來窺覷自己的;
魏氏麼?她是絕對不會把精力放在自己這個「陪錢貨」身上,對于她來說,她的一句話就足以決定自己一生的命運,她現在要趕緊將媳婦的心給籠絡回來,而不是來看自己。有句話叫做「莫欺少年窮」,這個「少年」僅限「男孩子」,而不是她這樣的女兒身。女人一生的命運都在別人手里輾轉,對于魏氏這樣人老成精的人來說,再了解不過了,所以她即便對小花不喜,也絕不會花更多精力來「研究」她的心情以及活動的。
至于瞿家生,就更不可能會想到自己連。他現在恐怕還在為自己又有了一個兒子而高興吧。瞿軒雖然也是他的兒子,但是瞿軒的母親已經死了,而且這個小家伙平時也不黏他,又加上林氏不冷不熱的看待,所以他也就不怎麼上心了,反正麼,沒有撕心裂肺地付出,便無法體會到痛徹心肺的珍惜。
現在,前來幫襯的姚嬸子田嬸子已經讓自家男人打著火把接回去了,他們家轉過山埡口就到了,但是他們是絕對不願讓自家女人在月子人家過夜的,這是規矩。
只剩下二妮,一定是她!
小花將回到這個家的點點滴滴總結起來。據她估計,自己至少還會在林場待個幾年,如同前世那樣,等自己有「價值」了才會被「接」回來……以自己對林氏的了解,她為了月復中的胎兒,不管她信不信自己是「災星」她都不會將這邊的事情說出去的……
所以只有二妮,只有二妮給她的感覺太過乖巧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娃。應該說她太懂得大人的心思了,總會在恰當的時候撒嬌,在恰當的時候表達自己的意願而不會被拂逆。最讓小花產生懷疑的還是今天下午,她一個小娃子在山上隨便溜達一圈就抱回來一衣襟的山參……
這一切的一切都印證了她先前的猜想。
小花感覺腦袋里有一根錐子狠狠地往腦袋里面鑽,痛得她將身體緊緊蜷縮成一團,雙手死死抓住腦袋,要不是因為時常勞作,指甲早已磨平,現在恐怕已經將腦袋抓破了。
疼痛中,那些陌生的畫面再次一幀一幀地放映出來,將那些斷檔的記憶一點點地連接了起來……
二妮的形象在記憶中變得豐富而生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