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狠狠擰了自己一把,推開花無意,抓起桌上的冰水往臉上一澆。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偷看的客人中有不少掩住了嘴或發出了驚訝的輕叫聲。
「九歌?」韓嘉睿立刻關心地看她。
花無意也有些微微怔愣。
「給我來一杯冰塊。」牧九歌胡亂抹了抹臉,對站在旁邊正要開口說話的服務生道。
服務生有點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快步跑回去舀了一杯冰塊過來,還體貼地拿來一疊餐巾紙。
「謝謝。」牧九歌接過餐巾紙擦了擦,又拿了一塊冰塞進嘴里,再抓了一塊冰擦拭太陽穴。
冰塊的刺激讓她太陽穴和手指冷得麻木,但也讓她的困意消失。
「客人,對不起,請你們盡量不要影響其他客人用餐可以嗎?」服務生歉意地道。
牧九歌咬碎冰塊道︰「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就離開。這杯酒我要帶走,我想你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需要我付酒杯錢嗎?」
服務生嘴張開,恍然大悟地看了眼韓嘉睿。
韓嘉睿做出了他也很疑惑的表情,但心中卻已翻起波濤。
「小姐,需要我幫您叫警察嗎?」服務生問。
牧九歌搖搖頭,打發了服務生,轉臉看向兩名男子,這時她已經清醒許多。
「出去說話。」牧九歌拿起桌上她喝剩下的香檳酒杯,轉身就朝西餐廳外面走。
餐廳外面有個接待區,放了幾組沙發供酒店客人休息。
牧九歌一直走到落地窗邊,深吸一口氣,首先抬頭看向花無意,「你跟蹤我?」
花無意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很好,你還算誠實。」牧九歌冷笑了下,「花先生,我想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麼?你向我求婚是真,可我記得很清楚,我並沒有答應你,何來未婚夫一說?你在故意損害我的名譽嗎?」
「抱歉。」花無意有點困惑,他以為女孩子都喜歡這樣,在危難關頭有人出來相救什麼的。而且他昨晚查的資料中也表明在危急關頭,單身女孩對挽救她的單身男性產生戀愛之情的可能性高達76%。難道他掐的時機不對?應該等韓嘉睿開始對牧九歌意欲不軌時再出現?
「九歌,這麼說這個人並不是你的未婚夫?」韓嘉睿插話道。
听到韓嘉睿提問,牧九歌又轉看向他,這次她看的時間有點長。
韓嘉睿微微皺起眉頭,牧九歌的目光是什麼意思?還有她為什麼要把那杯香檳酒帶出來?難道她真的已經發現……?
牧九歌忽然笑了一下,「韓嘉瑞,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蠢?還是女人在你眼里都是低智商動物?」
「九歌,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韓嘉睿驚訝道。
「不明白?」牧九歌冷笑,「那我就跟你說清楚。我不是第一次晚上睡不好第二天還要一大早上班,也不是第一次在這樣的情況下飲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體質比較特殊,喝酒從來不醉?」
韓嘉睿臉色微變,搖頭,「你只說你會喝酒。」
「那是因為我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在男友面前說自己酒量比他還好。」牧九放下酒杯,從皮包里掏出頭繩,把披肩秀發挽了上去。
「你給我下藥了是嗎?」
韓嘉睿立刻否認,「怎麼可能?你也看到了香檳酒是服務生當著我們的面打開,酒也是他倒的。」
「是嗎,我不知道你耍了什麼花招,但我相信如果我把這杯酒拿去化驗,肯定能檢查出里面有其他不應該有的成分。」
花無意舉手。
牧九歌瞥他,「干嘛?你有什麼要說?」
花無意點頭,道︰「藥可以下在酒杯里,不用藥粉,用沾了藥膏或藥液的餐巾紙之類擦一下杯子就可以,還可以用小型噴液器,一樣不容易讓人察覺。」
「你是誰?你不要亂說!你怎麼這麼清楚這些害人的步驟,難不成藥是你下的?你是不是想陷害我好得到九歌?否則你怎麼會來得這麼巧?」韓嘉瑞大怒。
花無意豎起三根手指。
牧九歌呆了一下,三根手指是什麼意思?十三點?
結果花無意一本正經地道︰「回答你的問題。第一,多看幾部美國連續劇sci或偵探劇,誰都能成為理論上的破案高手。第二,你的被害妄想癥太旺盛,建議你看精神科醫生。第三,我會來得這麼巧,是因為……這個。」
花無意伸手從牧九歌的皮包上摘下一顆幾乎透明的超微小釘頭。
花無意解釋了一下,「我公司產品之一,效果很好,可同時監听和監視。」
韓嘉睿,牧九歌,「……」
花無意轉而看向牧九歌,「抱歉,不經過你同意就做了這種事,可以不告我嗎?公司會開除我。」
牧九歌嘴角抽了抽,她想發火來著,但看著面前這呆貨什麼火都冒不出來了,「你如果不說,我根本不會知道。」
花無意搖頭,「跟蹤狂一樣犯法。」
牧九歌也搞不清楚面前這人是真呆還是真精明,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原本積郁在胸頭的怒火已經被他這番言語和舉止弄得降下不少。
「你的事等會兒再說。」牧九歌指了指他,暫時把心神放到韓嘉睿身上。
花無意老實地點點頭,小毛驢好厲害。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對我下藥,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身體,憑你韓公子的身份,應該不缺女孩子主動獻身吧?」
韓嘉睿還在妄圖否認,「九歌,你誤會了……」
「我只看事實,還是你希望我報警,把酒杯交給警方化驗?」
韓嘉睿閉嘴。
「如果今晚你我發生關系,第二天你是不是打算向我求婚?」牧九歌問。
但她並不需要韓嘉睿回答,直接自問自答道︰「你明知我不能生育也希望和我結婚,為的是什麼?我有什麼是你不惜犧牲第一次婚姻也想得到的?」
韓嘉睿臉色漸變。
牧九歌掠了掠滑下來的頭發,笑,「我想來想去,只想到一點,蘇家。或者更明確地說,是蘇家主支傳下來的刺繡技藝和一些東西。韓嘉睿,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們家開的集團公司主營項目是什麼。」
韓嘉睿沒有回答。
牧九歌點點頭,「看來是和織染廠或服裝有關。我就說我怎麼那麼好運氣,出門游玩一趟就被一名富家公子哥給看上了。你和你妹妹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蘇家的刺繡技藝吧?你們認識蘇家旁支的人?還是你們家有蘇家嫁過去的婦人?」
听到這里,韓嘉睿不得不開口了,他先深深嘆了口氣,看著牧九歌,盡量目光誠摯地道︰「九歌,我想你誤會我太多,我是真心喜歡你,嫁給我不好嗎?只要你肯嫁給我,我會全力負擔你母親治療的所有費用,我會讓你幸福,我會……」
「好。」
「什麼?」韓嘉睿和從剛才起就保持沉默的花無意同時開口。
牧九歌略諷刺地笑,「我說好。既然你這麼想和我結婚,那我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不過婚前我希望做一個婚前協議,協議上必須說明我的物質和非物質財產都屬于我自己,而你必需負擔我母親治療的所有費用,婚後我也不會把自己所會的刺繡相關技藝教授給你們,就算我以後經營這方面的生意也和你韓家無關。
另外,將來你一旦有了孩子或其他情人,只要那孩子和我沒有血緣關系,我們就離婚,而你必須賠償我一半家產的青春損失費。以上條件如果你同意,那我們就結婚吧。」
韓嘉睿默默地看了牧九歌好一會兒,就像是不認識了她一樣。
牧九歌任他看。
韓嘉睿表情逐漸改變,臉上的溫柔消失,屬于貴公子的傲氣出現,他忽然嗤笑了一聲,開口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跟我提這些條件?就因為我愛你?牧九歌,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不能生育,我還願意跟你結婚,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竟然還如此提防我?我將來肯定需要一個孩子繼承家業,你不能生育,還不願意讓我找代孕?沒想到你是如此自私且貪婪,竟還妄想分走我韓家一半家產!」
韓嘉睿搖頭,「幸虧我沒真的和你發生關系,否則被你這樣狠毒、自私、貪婪的女人纏上,我韓家說不定就毀在我手里了。至于你說的什麼蘇家刺繡技藝,你稀罕,我韓家可不稀罕!」
牧九歌也嗤笑,「哦,既然不稀罕,你和你妹巴巴地像只哈巴狗一樣討好我又是為什麼?說我貪婪自私,你怎麼不說你足夠卑鄙無恥?我記得你之前還跟我說過只要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就可以不要孩子,怎麼現在話都變了?」
頓了頓,牧九歌挑眉笑,「或者我應該像你說的那樣更狠毒一點,干脆用這個酒杯來敲詐你,韓公子給人下藥總不好听,所以……你願意花多少錢買這個酒杯?」
「牧九歌!」韓嘉睿看著那個酒杯,恨不得上去奪過來就砸碎它,「你這個貪婪無恥的女人!就憑這麼一個酒杯你就想敲詐我?你去報警好了,去告我好了,我倒要看看法官最後到底怎麼判斷!我還要告你誣陷和敲詐我呢!」
牧九歌諷刺的笑容下掩藏著悲傷,她是真心喜歡過這名翩翩貴公子。
主動提出分手,說白了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自尊,不可否認她其實一直在等待對方主動聯系她、安慰她,給她保證和安心感。
之前被他求婚,她已經心軟和心動,如果韓嘉睿肯再耐心一點、再磨她一段時間,她半推半就說不定也就同意了,而婚後她也不可能不讓他代孕。
可惜他太心急了,也因此暴露了真面目。
「牧九歌,你除了表面有個女人樣,你還有哪點像個女人?你看看你自己的穿著打扮,進西餐廳你竟然穿牛仔褲,你以為你這樣很瀟灑嗎?其實看到的人都在笑話你!
還有你那個破包,我妹妹沒有跟你說過,你那個包只有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才會用嗎?而且還早就過時,你不會是商場打折的時候買的吧?
你不知道你每次拿著那個包出來和我見面,我都覺得丟臉死了,可為了你的面子,我一直忍著沒說。」
韓嘉睿自尊受傷,這時只想在言語上找回尊嚴感,說話是怎麼傷人怎麼來。
「還有你的職業,開公交車?天哪!你竟然還對你的職業引以為榮,幸虧我沒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否則他們還不笑死我?
還有你那可笑的自尊,你以為自己看起來很堅強、很獨立、很女漢子是嗎?其實在男人眼中,你這樣的女人就是個笑話,女人不可愛、不溫柔、不小鳥依人叫什麼女人?再加上你狠毒、自私又貪婪的性子,你將來……」
「你說夠了嗎?」牧九歌打斷他。
「韓嘉睿,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這是付給你的授課報酬。」牧九歌微笑,抓起酒杯,扔向了不遠處鋪設了大理石的地面。
「啪!」清脆的碎裂音響起,酒杯的碎片和剩余的香檳酒液灑了滿地。
韓嘉睿怔住。
隨後,牧九歌抓起那個據說中年女人才會用的過時精致皮包,與韓嘉睿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