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技藝挑戰賽節目組,鐘山市組委辦公室。
「這次報名的人真多,還有兩天報名才結束,可就目前為止的報名人數都比上次搞石雕比賽的人多多了,現在還有這麼多人玩刺繡嗎?」一名工作人員整理完報名資料,咕噥了一句。
「刺繡比較容易上手,現在正在吹復古風,前幾年十字繡不就風靡了整個亞洲?」另一名工作人員搭話道。
「幾乎都是女孩子報名,陳組長,這挑戰賽搞到最後不會變成選美大賽吧?」有人開玩笑。
陳組長攤手,「大概這也是這次挑戰賽的一個噱頭,听說最後的擂主就是一個大美女。不過誰知道最後老百姓會選出什麼結果來,這種傳統手藝,老人和少數民族參賽者一般會更得觀眾心。」
「小陳。」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名中年人探進頭對陳組長招了招手。
「張台!」陳組長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門口。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本次大賽組委會的李秘。」張台長向陳組長介紹道。
「李秘您好。」陳組長臉上堆滿笑容,伸手與李秘相握。
「您好您好,陳組長是吧?鐘山市每次評選出的選手的質量都很高,都虧你們把關嚴格。」
「不敢當不敢當,選手們都是老百姓自己選出來的,我們不過是請專家們在此基礎上更精益求精而已。本節目能在全國範圍爆紅並影響巨大,都是你們組委會策劃得好。」
三人互相恭維寒暄一番後,李秘說出了這次的來意,「我這次過來是因為收到一項投訴,事關參賽者剽竊他人祖傳技藝,組委會對此很重視,擔心報名者中會有不恰當的人被選出來,所以特地讓我過來說明此事。」
說明也就是監督,張台長和陳組長都是明白人,聞言就懂了。
「有沒有名字?」陳組長問。
「有。」李秘點頭,「如果你們的報名資料中有一名叫做牧九歌的女子,那麼請取消她的參賽資格。紡織企業家韓偉韶你們都知道吧?他的夫人李氏親自到我們組委會說明情況,牧九歌據說是她的外孫女兒,不過品行不太好,之前千方百計從她孫女兒韓恬芳那里騙學到一些李家刺繡傳承秘技,還以病重的母親為要挾,從李夫人手上敲詐了兩百萬元的巨款。」
「呵!好厲害的女孩。」陳組長驚嘆。
張台長也搖頭,「現在的女孩子呀,不修品行,一天到晚就知道錢錢錢,還一心想出名上電視當明星,唉!」
「是啊。」李秘附和,嘆了口氣,接著道︰「李夫人對此很生氣,但老人心軟,不希望把事情鬧大讓她的外孫女兒不好做人,所以希望我們能私下處理此事。」
兩人一起看向陳組長,陳組長立刻道︰「我去問問,看有沒有對方的報名資料。」
「如果有,希望能在今天內解決這件事。」李秘道。
「ok,我會加班親自處理此事。」陳組長承諾。
牧九歌提著兩個裝滿菜蔬的大購物袋站在隔壁大門前徘徊。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花無意提供晚餐,而她除了洗碗和收拾外就再也沒有做過其他事情,哪怕是伙食費也沒交一分。
來之前她想得好好的,敲門,把菜提進去,跟花無意說以後她可以負責買菜,如果他更喜歡做菜的話,反過來也可以,總之伙食費她要付一半。
可是人到門前,她又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除了那次求婚,她好像還沒有主動敲響過花無意家的門。
「你不嫌重嗎?為什麼不放到地上?」一道帶著些微笑意的聲音從樓梯那里傳來。
牧九歌轉頭,花無意背著一個牛仔包回來了。
「剛下班?」
「嗯。你呢?今天不忙了?」花無意扶著欄桿,幾步跨上台階。
「我已經把報名表和作品都送去了電視台,我怕丟,沒找快遞,自己送去的。回來時隨便買了些菜。」
「你買了很多。」花無意順手至極地伸手接過她手中一個購物袋。
「還好。」牧九歌笑道︰「我才發現你說話的腔調有點奇怪,說不出是哪里人,有點港台人說國語的調調,不過又有些不一樣。」
「很難听?」花無意又去提另一個袋子。
牧九歌執意自己也提一個,沒給他,「不,相反,很好听,感覺很性/感。」
「我可以在床上說給你听。」
牧九歌手一松,花無意接過差點落地的這個購物袋,和左手的一起放到自家大門前,伸出大拇指按了下門鎖孔眼上方。
門開了。
「……指紋鎖?這麼高級?」面紅耳赤還要假裝鎮定的牧九歌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做/愛的事情。」
「……你一定要在大門口跟我商量這種事嗎?」牧九歌咬牙。這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混蛋是在調戲她還是在調戲她?
「請進。」花無意彎腰把兩個購物袋都拎進屋,放下購物袋,隨手把背著的牛仔包扔到沙發上。
牧九歌原地躊躇兩秒鐘,進門換鞋!
花無意轉身關門,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把正在換鞋的牧九歌拘束在他的懷抱里。
大門關上,花無意的手還放在門把手上,而牧九歌就站在他與牆壁之間。
「能閃一下嗎?」牧九歌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
花無意像是沒听到,「我在系統中輸入了你的指紋,以後你想過來,直接用左右手任一拇指按一下大門門鎖上方那個感應器就可以。」
牧九歌奇怪,「你怎麼有我的指紋?」
花無意慢吞吞地道︰「取指紋很容易。」
「……我怎麼感覺你像是走在犯罪邊沿?」
「請別誤會,我是最遵紀守法不過的善良市民,只是……」
「只是?」牧九歌抬頭看他。
花無意看著她的嘴唇,用更慢的語速道︰「只是作為技術人員偶爾會手癢。」
牧九歌莫名臉紅了,好吧,從剛才起,她臉上的紅暈就沒有消失。
花無意緩緩低頭,牧九歌雙手握緊,沒動。
兩人的臉越靠越近……
「叮鈴鈴——!」復古的電話鈴聲響起,牧九歌一把推開他,從隨身的帆布包中快速掏出手機。
「喂?你好哪位?」
花無意退後一步,默默地轉身,默默地拎起地上的兩個大購物袋,默默地走向廚房。
牧九歌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對方好像一只委屈的大狗?呃,還是超級不爽中的疑犯罪分子?
「什麼?等一下,你剛才說什麼?抱歉我走神沒听清楚。」牧九歌的心神全部回到電話上。
五分鐘後,在廚房放好所有東西的花無意出來,見九歌還站在門口,不由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牧九歌嘴唇勉強向兩邊拉了一下,「剛才那個刺繡挑戰賽的組委會打電話過來,說我不能參加他們的節目,因為……我沒有資格。」
花無意眉頭微皺,走到門口,抓起牧九歌的手,半強硬地把她握緊的手指一一掰開。
「就算你沒有留指甲也不要這樣,傷手。」
牧九歌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忍住了,但眼圈卻無法控制地變紅。
「我以為我一定能夠報復回去,一定能夠給那些人渣狠狠一個耳光,一定可以洗清他們潑到我頭上的污水,為此我甚至不顧蘇家不準把那幾樣絕活暴露的祖傳規矩……只要上了電視,什麼秘技都不會再是秘密。」
九歌的聲音里帶了鼻音,「可是……我是不是還是太幼稚?想得太簡單?韓家人說我是剽竊者,他們就信了,為什麼?因為對方是大公司大集團老板的夫人?因為對方德高望重?因為我的社會地位沒有他們高?」
「告訴我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花無意低沉地道。
牧九歌轉頭看向地板。
花無意伸手磨過她的臉,迫使她看自己。
牧九歌覺得狂丟臉,她以為自己夠聰明,以為自己始終走在那些人渣前面一步,以為自己想要扳倒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哪知……她還是太天真了。
她現在沒有心情說話,她需要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後面該怎麼辦。
花無意兩手抬起,忽然把她的臉蛋一夾。
九歌,「……」
「這樣好看多了。晚上想吃什麼?」
牧九歌心情怪異。這人是在嘗試讓她心情變好嗎?
也許手段很幼稚,但是……
九歌壓抑了一下心情,她就不應該把自己的悲傷和憤怒分享給別人,花無意是跟她結婚了,可是人家憑什麼娶了你就要听你倒苦水?你給他什麼好處了?
于是在花無意放下手後,她抹了下眼楮,擠出笑臉道︰「今天晚上我來做菜吧,我做糖醋魚還不錯。」
花無意拉住她。
牧九歌回頭。
「偶爾軟弱並不丟臉,向自己的伴侶求助更不丟臉。當你努力嘗試後,或者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時,你要學會說——幫幫我。有些對你來說很困難的事情,對別人來說也許只是舉手之勞。」
「謝謝,我以後會……」
「你會修電腦嗎?」
「什麼?」
花無意又問了一遍。
「簡單的會,但難的……」牧九歌搖頭。
「我會,電腦維修部的人也會。如果你家里的水管、電線、煤氣管道出問題了,你怎麼辦?」
牧九歌弄懂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事和那些事都不一樣……」
「一樣,所有類似事情都一樣。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去找可以解決的人,這跟面子無關,你越快找到可以解決問題的人,就可以越快、越有效地避免災難和問題進一步擴大。」
牧九歌舉手投降,「你厲害,我說不過你,既然你不怕听得心煩,那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男人!」
嘛意思?花無意不解地看她。
牧九歌干笑兩聲,道︰「男人們都不願意听女人嘮叨,可是當女人不嘮叨、不跟他們說內心話的時候,他們又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了。花先生,我覺得你有很嚴重的這方面毛病。」
「……帽子好大。」
「你有沒有覺得你有點大男人主義?」牧九歌推開他,走進廚房。
花無意跟上,站在九歌身後,輕輕扯了扯她幾根散開的頭發,「花夫人,你也有很嚴重的大女子主義傾向。」
「哈!後悔了嗎,親愛的?一年離婚的提議還在有效期哦。你把魚放哪兒了?」
「在第一層微凍櫃,親愛的,我們花家沒有離婚的男人。」
「哦?你不是說你是被領養的嗎?」牧九歌從冰箱里拿出魚。
花無意從籃子里拿出蔥、蒜頭之類燒魚的必要佐料,「這規矩從我這一代開始。另外,親愛的花夫人,有件事必須向你說明,我不是被領養,是被撫養。」
牧九歌沒听懂,「這有區別?」
「有。」花無意認真點頭,「領養,我是他兒子。被撫養,我不是他兒子。除了魚,我們再做個生菜沙拉?鄭野牌自制牛肉味沙拉醬,可以打五分。」
「滿分五分?」
「嗯。他是我們公司最賢惠的男人,將來無論是嫁是娶,對方都賺定了,所以每次公司評選公司之花,我都會選他。」
「哈哈!男人也能參選?」牧九歌臉上出現了真正的笑容。
「我們公司只有男人。」
「……那你們還搞評選公司之花?」
「男人不能當花朵嗎?」花無意很不可理解地道,隨即問︰「你不覺得男人和花朵很像?」
「哪里像?」牧九歌一個勁笑。
花無意頓了一下,很一本正經地吐出七個字︰「都生/殖器官外露。」
「……我/靠!」
「花夫人,你說髒話了。」
牧九歌真心想噴出更多髒話,「我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你根本……請問你隱藏屬性是流氓嗎?」
「不是。」花無意把拍好的蒜頭和辣椒等佐料扔進油鍋,「我只是在說實話,這……流氓?」
幸虧他沒把自己想要在她**上蓋戳的話也告訴她,否則……也許他真的會剛結婚就遇到離婚危機?
「有些話不適合跟女孩子說。」九歌已經搞不懂這人是真不明白還是真性情。
魚下鍋,廚房里立刻冒出誘人的煎魚香氣。
「哦。跟你說也不行?」花無意看起來像是真的很困惑。
「……請問你以前真的生活在有女人的世界嗎?你上學期間周圍沒有女同學?你長這麼大就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
「我沒有上過學,也沒有交過女朋友。」
「哈?」牧九歌張大嘴巴。
花無意伸手合上她的嘴,「不一定非要上學才能學到知識,也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會在婚前交過女朋友。」
幾個菜做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下來,九歌發現她的心情已經平靜許多,也不像剛接到電話時那麼憤怒和無措了。
看著和她一起在廚房忙碌的男人,牧九歌開始好奇,這人到底是在怎樣的生長環境中長大?為什麼他感覺與一般男性有點不一樣?
她能感覺出來,這人也在學著怎麼和她相處,但態度並不是像她這麼小心翼翼,而是有種男人的直接和大大咧咧感,還有點怪異的懵懂。
也許她可以試著把這人當朋友看?如果他真的不介意自己向他傾倒心情垃圾的話。
帶著一種嘗試的心理,吃飯時,九歌終于把她和韓家這段時間的糾葛前後全都說了出來。
花無意听完,沒發表任何意見,且即沒說自己有辦法,也沒說自己沒辦法,只讓九歌暫時什麼都不要做,等他消息。
九歌心想,還有兩天報名就結束了,難道她就真的這麼坐著干等花無意的消息?
如果花無意最後還是沒辦法幫她恢復報名資格,怎麼辦?
所以她得現在就開始好好想一想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實現自己的目的。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蘇家那些人。
可是那些人就算有效果也是雙刃劍,只怕最後前門沒有趕走狼,後門還引來了虎。
九歌盤膝坐在床上忽然笑了一下。
說到底,她還是不習慣去完全信任和依靠某個人,哪怕這個人是她法律上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