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警察叔叔你們好,今天天氣真熱,你們工作辛苦了,請問你們找我什麼事?」
一名金發碧眼外貌存粹西歐人的老外嘴里蹦出一連串你听不懂的語言,這很正常,問題是……他們無法交流怎麼辦?
戴維笑眯眯地用西班牙語和走到他面前的警察打招呼。
警察嘴巴張了一下,其中一人用流利的英文詢問戴維的國籍和姓名,並請他拿出身份證件。
戴維一臉茫然,用西班牙語道︰「抱歉,你們在說什麼?我听不懂英文。」
警察苦悶了,這種情況要怎麼辦?
牧九歌找到了自己的作品。
真的是找,她幾乎走遍了整個展覽大廳,才在這個角落找到。
這里她曾經走過一次,但完全沒有留意到里面還有展品。
因為這里正好有半堵牆擋住了外面人的視線,而另外半邊缺口卻樹立了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在廣告牌和半堵牆之間只有大概一人不到的空隙可以走進去。
別人的作品都集中在沒什麼視線死角的大廳里,只有她的被塞到了這里,的確,這還是在一樓展廳範圍,可是誰會想到獨獨有某位參賽者的作品「排不下了」,被排到了這麼隱秘的角落?
如果說這沒有人做手腳,打死她都不相信。
也許為了表示公平或者是用作掩飾的借口,這個角落里展出的作品除了她的還有另外一名參賽者的。
不過那名參賽者的作品一看就是拿來湊數的。
牧九歌走到缺口那里看外面的游客,她希望自己能引起其他游客的注意,讓他們走到這里面來。
可是她在那里站了還不到兩分鐘,就有戴著牌子的志願者過來跟她說︰「這里面是你的參賽作品嗎?你在等你的朋友嗎?請注意你的行為,這次是警告。」
牧九歌愣住,「我什麼都沒做,就站在這兒也不行?」
「當然不行,或者你要告訴我你不是里面作品的作者?可是你的牌子上已經標明了,你們大概不知道所有參賽者身上掛的牌子和我們工作人員有點不一樣,上面有你們作品的號碼,不過作品號碼顯示不明確,一般游客都不會注意到。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里面作品的作者。」這名男志願者說話語氣有點得意洋洋,似乎很喜歡這種監督參賽者的權力感。
牧九歌只能吞氣走開。
那名男志願者還在她身後道︰「別試圖把工作牌拿下來,我已經記住你了!」
牧九歌換了一個地方,這次她在那里站了很久都沒有人過來警告她。
她看著一名又一名游客從那個缺口走過,卻沒有一個人留意到里面的作品,心里又急又怒。
九點到了,大廳正門口好一陣熱鬧,很多游客都抬頭踮腳看向正大門。
不一會兒,幾名市領導在館長、台長等人的陪同下走入了展覽大廳。而在他們身後和兩側都有記者和攝像機一路跟行。
有位領導開玩笑,說他們這些地方領導也算是借了德國領事一家的光,如今也能上上國視了。
大家听完一起哈哈笑。
領導們是否真的對刺繡有興趣或者想要發揚光大中國傳統技藝沒人想知道,領導們大多自己也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通過這件事告訴某些人,我應邀前來了,你看,我多麼重視你的邀請。
姿態擺足,留下足夠的照片和影視片段,他們就可以離開。後面有德國領事一家前來,他們也不適合久留。
然後大廳里就出現了一個奇異現象,凡是領導們觀看過或者表揚過的作品,他們一走,那些作品旁邊立刻會呼啦啦涌上一群人,各個爭相往里面看,而志願者們也會面帶微笑的對作品進行簡單解說。
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肯定不能把展廳中所有作品全部看完,領導們看似隨性而至,其實卻受著導游的影響。
「考慮到展覽空間和便于橫向評分,這次的作品都有限定大小,最大不能超過100cm*120cm,最小不能小于35cm*30cm。」專門負責這兩天領導和外賓導游的解說員解說道。
「參賽者每人提交三幅參賽作品,第一幅繡品必須按照指定圖案,考的就是類似度,類似度越高得分也就越高。」
一位領導笑,「這也相當考驗參觀者的眼力啊。」
「是的。」解說員連忙應承,「諸位領導請看,在第一幅作品邊上,我們都放有指定圖案的彩色印刷圖,這將便于參觀者把作品和圖樣進行比較,有點像挑錯游戲。」
「嗯嗯。」被解說員這麼一解說,參觀者們也看出味道了,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參賽者作品質量殘差不齊,有的第一幅作品和樣品圖案及顏色都非常相似,有的則一看就有明顯差別。
「請諸位再看第二幅,這副我們指定了主題,因為是夏季,就以夏季為題,讓參賽者自由發揮。諸位可以看到現場很多參賽者都在這一幅選擇了以荷花為題材,荷花是繡品中較常見的一種花卉圖案,寓意較好,也比較討喜。」
「第三幅則完全由參賽者自由發揮,比如這位參賽者她繡的是一匹馬,這個繡工可相當了不得,諸位可以看到這匹馬的神態、姿勢、體型、顏色分布等活靈活現,完全沒有普通繡工的死板和僵硬。這位參賽者也是我們組委會比較看好的參賽者之一。
而這邊這位則是繡了一幅水上人家風景圖,雖然繡圖所用針法不多,甚至稍顯幼稚,但選色和轉接部位卻十分自然。」
最大的那位領導似乎對那幅繡馬圖非常喜歡,站在那里欣賞了好一會兒且贊不絕口。
不遠處的原作者側耳听到那些贊揚,高興得不住吸氣。
而其他作者則四散在四周,用妒忌或羨慕的目光看著被攝像機長時間攝入的那三幅作品。
戴維還在和警察們雞同鴨講,和尚模模下巴喃喃自語道︰「我們請人來是給老大老婆捧場的,怎麼變成給別人捧場了?哪里不對……」
花無意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本來在他想來,只要九歌的作品能被展出,就一定可以吸引到絕大多數人的目光,甚至根本不需要特地告訴別人那就是重宇公司支持的參賽者的作品。
可是……
果然哪里都有暗房操作和陰濕的計算嗎?
他已經快把大廳走了一圈,但仍舊沒有看到九歌的作品——好吧,其實他早就趁九歌不在家進過她家里看過她的參賽繡品。
所謂心有靈犀可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為了家庭和睦,偶爾還是需要一定人工操作的。
花無意走到戴著巨大墨鏡的瘦高男身邊,一把拽過他的領口,低聲道︰「都給我注意了,全部分散開尋找一幅長120cm,寬50cm,圖案為母親低頭懷抱嬰兒哺乳的作品。」
瘦高男釘子舉起手,訕笑,「老大,你不覺得我們的姿勢很容易讓別人誤會嗎?你看你都把我未來女朋友給嚇跑了。」
「算了吧,是人家女孩看你那猥瑣樣就不敢讓你接近吧,你還偏偏死活纏著人說話。」公共頻道里一陣嘲笑聲。
釘子撇嘴,他自認還是很英俊、很瀟灑的,公司公認最帥的是草履蟲,而他私下認定他絕對能排到第二。
「老大,怎麼了?」有人問。
「我妻子被人陰了。」花無意淡淡道。
「……」公共頻道沒聲音了,就連釘子也一挑眉,推開了花無意,他不再去看展廳中的花姑娘們,而是改為認認真真地看起作品,一幅一幅找了過去。
公共頻道所有交流全部停止,戴維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用西班牙語罵了一連串極為難听的髒話,忽然就轉身往里走。
「喂!」警察喊他。
戴維回頭,重重地道︰「我要觀賞作品,你們要一起來嗎?」當然還是西班牙語。
警察們听不懂,可是又不能隨意把對方請出展廳,只好一邊向上面報告,一邊苦逼無比地跟在戴維身後亦步亦趨不敢離開。
而看到這一幕的人還以為戴維是某位較有身份的外國游客——沒見兩名警察跟在他後面保護他?
重宇中國分公司的員工全來了,十幾個人一起找,任是再隱秘的地方也很快就被找到。
「老大,正大門兩點鐘方向,里側,有一個巨大的新車廣告牌,你看到了嗎?」獵人第一個發現了目標。
花無意迅速向那邊靠攏,重宇其他人也陸續走向那邊。
獵人,一名身高178cm,目光銳利如鷹,充滿男人味的男子。
花無意看到了獵人,也看到了那個不到一人寬的入口。
獵人偏頭示意了下,率先走入那個缺口中,花無意跟進。
牧九歌看到了花無意,也看到他走入了那個角落。
腳步一動又收住,有人在針對她,如果她走過去,恐怕她和花無意原本不認識也會被誣陷成認識,現在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她要遠離自己的作品。
看了看其他在偷偷做著各種暗示,有人就站在自己作品前也沒人管的參賽者們,牧九歌挑了挑嘴角。
角落里。
「是這幅嗎?」獵人低聲問。
花無意看著面前的作品,點頭。
「這個鬼地方如果不特意找,可不好找。」獵人道。
花無意沒說話,只把手中貼紙仔細地貼到了作品下的貼紙欄,獵人同樣。
外面忽然傳來噪雜聲,兩人一起回頭看向缺口處。
釘子和和尚也趕到了,可是他們兩人過來的時候卻踫到了一名推著清潔車的清潔工。
該清潔工在他們就要進入那個缺口時,攔住他們道︰「抱歉,這里面要打掃,你們先到其他地方看吧。」且說著就從清潔車中拿出清掃告示牌放到了那個缺口處。
「里面很干淨,為什麼要打掃?」獵人走出來問。
清潔工斜了他一眼,「你覺得干淨就行啦?這是我們的工作,髒了就要打掃,我們這也是為了游客負責。」
「那能讓我們先看嗎?」和尚笑嘻嘻地問。
「那你能等我打掃完嗎?」清潔工翻白眼。
和尚,「你打掃要多長時間?」
清潔工聳肩,「五分鐘吧。」
「好,我們等你。」和尚對走過來的重宇員工們一使眼色,大家都裝作互不認識的樣子從缺口旁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