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了一聲,便沒听到他說話,聳了聳肩,先走了。
回去後,蘭莫還在與蒙大夫下棋,石板制成的建議棋盤上,黑白兒子已遍布縱橫網格,蘭莫隨意布子,蒙大夫那光溜的腦門兒上卻出了些汗,半晌才猶豫不決落下一子,瞧這陣勢,便知誰輸誰贏了。
蒙大夫自從來此,一盤也未贏過,別人再三而竭,他卻是越挫越勇,立誓要贏蘭莫一盤。
阮小ど看他那樣心酸,胳膊肘捅了捅蘭莫,「叔父,你別太欺負蒙大夫了!」
蘭莫興致甚好,面上從容無比,嘴角勾起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他手臂的傷處恢復極快,蒙大夫配了幾副藥過來,只喝了這麼短短幾日,傷口便愈合了大半,只是那臂上又多了一道可怖的傷疤。
阮小ど一見傷疤迸裂處,便想起那日兩人被夾在牆壁之間的情景,心下滋味萬千,總覺得自己欠了他一回。
她心下愧疚,蘭莫偏頭來看她,眼中柔和,伸手模了模她的腦袋。
蒙大夫卻才听到阮小ど的話,一拍桌子,不滿道︰「小囡兒,你這就不懂了!你眼中只有輸贏之分,卻沒瞧見我每次都少輸了幾目,照這趨勢,用不了多長時日,我便可漂亮贏他一回!」
阮小ど實在不好打擊他,那是每次蘭莫讓了你幾分,否則你哪還能下滿這一整片棋盤?
兩人一直下到日午時分,這才收了戰局,蒙大夫干脆將棋盤留在這處,自個兒帶了黑白子晃蕩晃蕩走了,約好明日再來。
阮小ど正在灶台處手忙腳亂地做飯。
在余村,鹽是一種很珍稀的東西,偌大幾百戶人家,也只在西邊發現了一塊一毛不拔的鹽堿地,提煉出的鹽漬不僅不純。還帶著一股苦味,實在算不上好。然而除此之外,再沒發現別的地兒能提鹽出來,每家每戶各分著一些。用也要省著點用。阮小ど便分著了一小罐兒,細細撒了些在那蓴菜上,又澆了少許魚汁上去,翻炒幾回,便有一股清香之意鑽入了鼻尖。
她在灶上忙得大汗淋灕,邊時不時指使蘭莫端這端那,添柴送水來。蘭莫也不在意,甘心被她指使來指使去,無事之事,便用碳柴痣在地上畫了八卦圖兩兩相重。仔細推演六十四卦相,偶爾抬頭看一眼阮小ど,見她正專心致志做飯炒菜,便又低了頭去,寫寫算算。
他突然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二十多年來過著的錦衣玉食、殺伐決斷的日子都是黃粱一夢,與這女子在粗鄙鄉野中過得安寧平靜,才是最真實的場景。
黃昏時分正好開飯,阮小ど端上熱氣騰騰的米飯,菜食則是炒野蓴與蒸鯽魚,香氣撲鼻,使人食指大動。入口味道比想象中清淡。她吃著沒什麼滋味,蘭莫卻如沒發覺一般,似乎碗碟里的仍是以前金珠玉。
她扒拉了幾筷子,問他,「你有愛吃的菜麼?」
「無。」他道。
「那不愛吃的呢?」
蘭莫停下筷,片刻後。答道︰「無甚。」
阮小ど點點頭,「方才的蓴菜還剩些,明天便用蒜蓉炒了吧。」
蘭莫悶頭吃飯,不說話。
她正想開口,蘭莫道︰「食不言寢不語。閉嘴!」
第二日,阮小ど去剝那蒜瓣,結果發現檐角掛的整串大蒜都不見了。她屋前屋後找了半天,最後才想到,肯定是蘭莫那家伙把東西扔了!
她又是氣又是笑,堂堂皇子殿下,居然偷模著干這種事,他幼不幼稚!
幸好蘭莫下地去了,阮小ど沒的嘲笑他,只得先去河邊洗菜。
正要出門時,見外頭來了兩人,一高一矮,矮的是幾日常來此處玩耍的黑蛋,高的那個卻是昨日在林子中遇著的那青年人。
黑蛋手中提了兩只兔子、一條魚,蹦蹦過了來,一路還帶著濕噠噠的腳印子。那青年人走得沉穩,背著弓箭,腰上還有根尖利的木刺,想是抓魚所用的。
阮小ど招呼道︰「黑蛋,哪兒來的?」
「我同伯勞哥哥抓魚來的!」他沖阮小ど擠眉弄眼,「伯勞哥哥才獵了兩只野兔,說要給小姐姐送來!」
原來他叫伯勞,名字跟人倒是相配。
他今日穿了件簇新的衣褂,頭發也梳整齊了,用一根木荊簪子固定住,嘴角略帶著一些笑,收了些山林間的野性,一雙再干淨的不過的眸子直盯著阮小ど,似乎有些拘謹,自己並不走近,只讓黑蛋將東西送了去。
阮小ど理所當然地把他歸為了熱情好客的村民之一,忙招呼二人進屋。
伯勞卻搖了搖頭,「不了,我就送些吃的過來,你收下就好。」
黑蛋嘻嘻哈哈將獵物掛在了屋外的桿兒上,向阮小ど道︰「伯勞哥哥是我們村里長得最英俊、身手最好的男人!還是族長的孫子!」
阮小ど細細打量了他片刻,的確長得蠻英俊的,嗯,身材也好。乍一看與察罕竟有些相似。
不過,面上輪廓沒有察罕深邃,眼眸沒察罕好看,鼻梁不如他高挺,兩人身高倒是一般,只是這人身上的氣勢比察罕又遜了一籌。
她邊看邊在心里頭比量,想著察罕,又露了些笑意,被他一直盯著的伯勞卻漸漸臉紅了。半大的青年不自在地咳了咳,向她道︰「我家就住最東邊,你若缺什麼,只管過去要就是。」
說罷,他用那木刺敲了敲黑蛋,示意他該走了。
「你先走吧,我找小姐姐玩一會!」黑蛋忝著臉道。
伯勞揪著他耳朵,將人「哎呦」、「哎呦」地拎走了。
阮小ど看得直發笑。
今日又有一頓野味大餐了。她笑眯眯將兔子拎了回去。
蒙大夫照例帶著棋子兒來與蘭莫下棋,她閑來無事,便搬了張涼席出來,拖到門口桃樹的樹蔭下,樹冠低矮,桃花競相綻放,粉紅縴薄的桃瓣落了一地,阮小ど在涼席上鋪了薄薄的褥子,閑躺在上頭,樹蔭下,聞著淡雅花香,听著鳥聲娟娟,前頭蒙老頭「哎呀呀」地邊下棋邊悔棋,偶爾能听到蘭莫一兩聲答話,實在是閑樂無邊,靜謐安詳。
一陣風拂過,有花瓣飄搖落下,灑在了她的衣裙上,葉隙之間透下點點細碎金光,使人薰薰然不知今夕何夕。
她闔目听著鳥語閑雜,不知不覺犯了春困,在樹下打起了盹來。
耳畔輕細的聲音漸漸消去,只剩了一片寂靜。
晌午時分,蒙大夫收了棋子歸家去,蘭莫閑坐得一身暖意,收好棋盤,回頭才發現阮小ど挺會享受,在涼席上早已睡得正香。
一兩個時辰間,她身上已落了淺淺一層桃粉花瓣,帶著一兩分花蕊粉黃,沾到了她紅撲撲的面頰上,又在她輕軟的呼吸間被搖落了下去,稱在白皙溫潤的肌膚上,使安睡的那人看起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子。
蘭莫在她身邊蹲下來,踫了踫她微翹的鼻子,濕濕暖暖的氣息纏上他指尖,讓人從指月復一直癢到了心尖。
阮小ど似乎也覺得癢,皺了皺鼻子,小小地呼吸了一口。
他只覺心中某塊地方有些控制不住,又輕輕劃過鼻梁,觸上了她小巧的唇。那里似乎在笑。
一種溫暖而柔軟的感覺從手下傳來,微微按下去,收起手指時,又回復了原先的飽滿,唇瓣里的一抹殷紅之色又涌回了原處,看著似鮮紅欲滴,讓他生出了一種蹂躪的沖動。
他撫著她的臉頰,拇指在阮小ど的唇上輕輕揉過,一遍又一遍,似乎受了某種蠱惑,愈來愈停不下手。
心底升起了一股渴望,隨著身體本能的*抬頭,越來越強烈。
她已經不是小丫頭,癸水過後,便可知曉男女之事了。
蘭莫微低了頭,雙唇點了點她的額頭,流連向下,親吻了一口她小小的鼻尖,最後在唇畔盤桓不去,呼吸相錯,便生出了一種兩廂情願的纏綿旖旎。
阮小ど的唇瓣柔軟飽滿,他只覺清甜無比,呼吸漸漸變熱,止不住地輕輕含了一片唇吮吸揉弄,直到那唇瓣微腫了起來,這才放過了,探到了她口中,唇舌相觸,一時滋味竟是美妙無言,使人*。
阮小ど遠在睡夢之中,似乎有些不大舒服,嗚咽了一聲,不自覺地皺了眉頭,微微轉了個身,眼眸仍是緊閉。
他這才回過神來,站起身,沉默佇立了良久,唇上還殘留著她柔軟纏綿的氣息,神色一時復雜無比,最後不再看她,徑自回了屋。
身後一張涼席上,阮小ど緩緩睜開了眼,眼中漸漸浮現出了一絲驚惶,狠狠擦著微腫的唇,一點聲音也未發出。
臨近黃昏時分,她開始做飯,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揭起鍋蓋時,又被蒸騰滾燙的熱氣燻了手,燙得一哆嗦。蘭莫見著,只一皺眉,便從一旁筐匣中取出了一小盒江豚油,扔了過去。
那江豚油是蒙大夫從河里的一種豚魚身上熬出來的,阮小ど第一日做飯便被燙了手,因此要來了這麼一小盒,用後也隨手擱置了,蘭莫居然清楚記得在哪。
她腦子里亂糟糟一團,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與他之間的相處過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