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三五成群的一些教坊女子,窈窕年輕,畫了或溫柔或爽利的妝容,穿著各色薄裙,游園賞景一般,有的還特地轉了幾圈,這才過了去。
若每人的衣衫款式各盡不同,整一場下來需要幾百套,即便郡主有錢,阮小ど恐怕也沒那麼多精力。好些個衣裳只是領口衣袖處改了一些紋飾,顏色換了,便是又一套新的服飾。教坊女伶們穿著這麼些衣裳,成群走過時,眾人幾乎只看花了眼,並瞧不見那許多細致之景。
真正好看的,尚留在屋中,不是給伶人們穿的。
烏麗珠道︰「往年買的衣裳,統共就那麼幾套樣式,瞧也瞧膩了,今日這些個新的,便讓你們開開眼,若是喜歡了,我備了幾間屋子,那里頭還有更好看的,眾姐妹們穿了,過來走一遭,誰若覺得好看,便賞她一朵芙蓉花!」
眾人皆道好,從那些個「模特」們身邊走過了,興致盎然去屋子里換衣裳了。
阮小ど為著這些個分分鐘過場的衣裳幾乎幾天幾夜未合眼,女伶們穿的尚算簡單,真正給這些個貴家女設計時,真傷透了腦筋。
首先,要問烏麗珠要到各人的身高體重等資料,免得衣裳不合身,穿了讓人出丑,便是前功盡棄;接下來還要全部掌握每個人的喜好。如碩真愛明黃淺紫二色,最厭惡玫紅,若是為她制的衣裳,可千萬得注意一些。
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郡主興高采烈一日,她忙前忙後腰酸腿疼,還要裝得風淡雲輕的模樣,真是比討好上司還難。
換衣的屋子中配了大面的銅鏡,每屋更有三個緞莊的丫鬟伺候著,對衣裳選擇最是拿手。此外,除了衣裳。那處還擱了釵環簪鐲等物事,無一不華美精致,以襯衣飾之用。
眾人花心思好一番打扮,在屋里自個兒瞧得滿意了。個個兒都出了來。一時間,與往日一般別無二致的園林中,恍似仙子入世,光照萬千,彼此都看得呆了。
外頭自然一陣叫好,都是些丫鬟僕從們,各為各家主子吶喊吆喝。
此處獎勵規矩是,每人手有三朵芙蓉,散與他人,不得給自個兒。
如今得那芙蓉花最多的是碩真。手里頭有七朵;其次是雲吉,六朵;第三是柯剌親王的孫女兒福福,也是幾人中最小的一個,才十四歲,她手中有五朵。
其余幾人或得四朵。少一些的三朵,唯和靜公主手中只一朵——拼圖得來的。
她在方才的三國殺中愣是一把都沒贏,傻乎乎地被人第一手就干掉了。
阮小ど望了烏麗珠一眼。
不消說,郡主當先便投了和靜一朵芙蓉。
和靜公主穿的是一身淺藍的衣裙,身遭有流蘇點點,衣袖微敞,暈染了一層層淡紫到淺朱之色。與衣裳下擺一般,用各色錦線繡了朵朵祥雲,隨著蓮步輕移,風流雲散,那祥雲似乎便活了過來。
一支朱釵輕插在鬢間,額上嵌著明珠的墜子。發如潑墨,更襯得人如桃花,干淨清澈。
和靜這一出場,便引得了眾人嘖嘖夸贊,這一輪倒得了最多的芙蓉。
只是那芙蓉是為她的顏色投的。還是身後的皇家投的,便不得而知了。
阮小ど設計這芙蓉花,一來為勾起眾女的正勝之心;二來——也是最重要的,未時之後,換幾身衣裳,再然後總要有點後續。
幾場下來,依著芙蓉花的多少,烏麗珠便開始排了名次。
第一名是雲吉,十二朵。
第二名是和靜,十朵。
第三名是碩真,九朵。
她拍了拍手,著下人捧了個玉盤前來,里頭盛著的東西用紅緞子蓋了,只露出了凸顯的形狀來。
「芙蓉花已發完了,現下咱們便按得了花的多少來排序。第一二三名便可得這些個玉盤里的物事。」烏麗珠道。
她揭開第一個玉盤上的緞子,里頭是……
阮小ど背過身無聲狂笑。
上面酷霸狂炫拽地坐著一個叮當貓布偶。一雙對眼,半弧的笑容,腦袋佔了半個身子大小,脖子上還系著個金黃的鈴鐺。
對了,那鈴鐺真是黃金做的。小眼珠用的是煤玉。
雲吉抓起那布偶看了半天,估計沒好意思說不認得,只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好奇的不得了。
阮小ど此時站了出來,道︰「這個小怪物叫叮當貓,出自于一個故事。至于是何種故事……若眾位感興趣,可到那間屋子里頭看。」
她指著園外一間緊鎖著門的屋子。
第一個叫好的自然是雲吉,她迫不及待有些想過去看,緊緊抓著手中的玩偶,越瞧越喜歡。其余眾人也想去看,卻更對另兩個玉盤中的物事好奇,一個勁兒地讓烏麗珠挑起緞子。
烏麗珠從善如流,將另兩個獎品揭了,大大方方給眾人欣賞。
一個是皮卡丘,一個是哥斯拉。
皮卡丘一出場,便贏得了眾人青睞,碩真第一個搶了來,看來看去,愛不釋手,直叫道︰「這小東西怎的如此招人喜愛……它可有故事?」
「有,」阮小ど笑道︰「待會那間屋子里,會一個個道來。」
皮卡丘是第三名的獎品。
可憐嬌嬌憨憨的和靜公主,微瞪著眼,不敢去拿第二名的哥斯拉。實在是那怪物做得太逼真,有些地方不止是絨布做成,更添了一段段軟木,棕黑堅硬的身軀,鋒利的齒牙,萌感瞬間降到了負值。
眾人對著前兩個布偶稀罕了半晌,這才將目光都放到了小哥斯拉身上。
福福驚叫道︰「這是什麼怪東西!?如此丑陋……」
「它叫哥斯拉,雖然長得丑,但是心地很好。具體我會在之後詳細道來。」阮小ど不遺余力把它朝著史瑞克的方向一頓夸。
和靜公主終于稍稍不那麼抵觸了,兩只手指捏住了尾巴,將它提了起來,糾結地看著,最後也還是將它拿了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眾人的好奇心早已被高高吊了起來,由下人帶著,一路匆匆往那間屋子而去。
屋里頭只是很尋常的玩意兒——皮影戲。
往常眾人看的皮影戲不過是各色戲目中改出來的故事,听都听爛了,自然也無甚看頭,此回卻不同。
屋里頭一邊暗、一邊亮,兩處用一塊上連梁、下接地的白絹隔開,絹布緊繃,便是畫幕。畫幕邊勾描著些背景。第一回出場的便是叮當貓。
烏麗珠在一旁看著眾人又是歡喜又是訝異的面容,早笑得成了一朵花兒,今日必定給這些個姑娘們留下極深的印象,看今後誰還有事沒事笑她倒追男人!
故事的梗概由阮小ど簡述,她花了一天時間把一個冗長的故事做了改編,使這群正處于青春期的姑娘們听得更津津有味。
畫幕上,叮當貓與大雄的影子蹦蹦跳跳,眾人看得目不轉楮,不時叫好,幾乎忘了時間已不早。當中雲吉拿著那玩偶,心中極是喜愛,卻不動聲色看了阮小ど一眼。
阮小ど朝她回了個淡淡的笑意。
不知這姑娘回家了,會不會把布偶整個拆開,瞧瞧里頭有沒有給她下套。
這時,雲吉笑意盈盈開口道︰「烏麗珠,我終于知曉給你出謀劃策的高人是誰了。」
眾人這便都看向了阮小ど。
烏麗珠絲毫不隱瞞,「她是我得力的丫鬟,你們可休想把她從我這撬走!」
「哪里會!即便我們想把人弄走,她也得願意跟著走才是!」雲吉笑呵呵道︰「你們不知,我與阮姑娘先前是見過一面的,只未想到她竟有如此靈巧的心思。明兒個見察罕時,我得與他好好說說今日這番奇景!」
阮小ど也終于明白了她這麼一番繞來繞去的說,究竟是為了什麼。
碩真道︰「便是你那定了的夫家?」
雲吉笑而不語。
「你可真是好福氣!」碩真話中有著歆羨,「誰不知罕多木將軍年少有為,如此年紀便已立了許多軍功,日後定又是個朝中棟梁!再瞧我那幾個哥哥,如他這般大的,還在外頭浪蕩著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接著便是一陣你說我言,夸她福氣好的。阮小ど在旁听了,面上笑意不減,心里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瞧著雲吉那張笑顏如花的臉蛋,愈發覺得好笑了起來。她哪能不知她話中含意,不過是警告自己,縱使策劃得一日好光景,得了郡主青眼,也莫要翹上了天,無論怎樣,阮小ど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大好的夫君——仍是她雲吉的。
她立在那絹畫後發怔,被烏麗珠一胳膊肘捅了捅,眼中有問。
阮小ど笑了笑,搖搖頭,繼續在皮影師說話的當隙,插進幾句旁白。
和靜公主此時已緊緊抱著哥斯拉玩偶,面露急色,想趕快听到自己這獎勵的故事。
每過一個故事,絹布便被揭下來一層,皮影師的技藝十分高明,初時幾層堆疊在一起,是一副完整的街市畫面;揭下來一層後,去掉了些邊角,轉而成了一副山林中圖;到了哥斯拉的故事,最後揭下一層,山林不見了,又成了無邊無際的一片海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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