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無事。」太後神色一緩,「她與你說了一些近日飲食增多之類的話?哀家瞧她身子似胖了些,擔心她飲食不節,長此以往,必會失了皇上歡心。」
失了歡心你們這群女人才開心呢!
「並未說過。民女在揚州曾見過程嬪一面,那時她似乎也並非個消瘦之人……」她擰眉細想,說道。
這年代沒有定時體檢,太後雖疑心程珺有孕在身,只苦于沒個借口找來太醫,替她把脈。向來太醫入宮診治,是需經皇帝準許的。
她本也算疑神疑鬼,如今听阮小ど這麼一說,卻放下了三分疑慮,轉而來了些興致,問道︰「是听聞你們入宮前便見過。但我記得李家並不在揚州。你們是怎樣相識的?」
阮小ど抿了抿嘴,似乎赧然看了眾嬪妃一眼,只道︰「因那時替程家一人瞧病,便結識了。」
太後道︰「細細說來。」
阮小ど道︰「也不是甚大事……」
就要吊死你的胃口!
果然,太後不耐煩了,「為何如此吞吞吐吐,難不成哀家還听不得你的事不成!」
「太後恕罪!」她忙拜首,「此事……說來也滑稽,並不算正道,因此怕太後笑話!」
「準你無罪!」太後擺了擺手。
阮小ど便將她怎樣醫好程六郎之事一一都說了一遍。
太後的眼神從冷淡變為了專注,又變為了興致,再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四位嬪妃也都陪著笑了。
霎時間,一個涼透人心的沁心殿長出了歡聲笑語,好似其融融一般。
「哀家的確听聞,揚州有一神醫治好了程家六公子常年的不治之癥,卻原來是這般!」太後笑著搖了搖頭。「怪道你說是旁門左道。以哀家瞧來,的確也不是正道。」
「太後姑妄听之,民女也是一時走運而已。」她謙虛道。
天下間愛听故事的不只是葉晴湖一人,深宮中常年寂寞。想必瑣事緋聞之類的,也是極受這些個女人歡迎的嘛!
那穿紫衣的嬪妃眼兒一亮,忽道︰「太後,不知您是否還記得,前些個日子,兒媳與您說過,程家六公子與商家提過一門親?」
「就是那金銀首飾的商家?」太後道。
阮小ど豎起了耳朵。她還真不知道商家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
「正是。」女子道︰「巧了,這程六郎想結親的人……似乎正是李姑娘?」
她微赧著臉,點了點頭。
太後一張臉笑開了花,「哦?哀家想起來了。當時你說,商家推了這門親事。有此事?」
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阮小ど說的。
阮小ど低聲道︰「是推了……」
太後又道︰「這是為何?你們商家做得鋪面是大,但程家更是皇商,也不辱了你的身份。為何你要推了這門親?」
「回太後,不辱了民女,但辱了程六公子。民女如今只算是為商家收留,身份低微,哪還能配得上他?」她苦笑道。
太後長吁短嘆了一回。
「難得你雖粗野一些,但想來也是個心善的,不該受如此多的委屈。」太後道︰「好了。今日便罷,往後看你的造化,若你與那程公子果真心比金堅,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哀家替你說個話。」
阮小ど作大喜狀,「多謝太後隆恩!」
真實的阮小ど︰听听故事就腦補了這麼多還愛亂點鴛鴦譜的太後泥垢了!
人聲總有無數個第一回。今日她第一回刷新了對太後的感官。
從進沁心殿時的橫眉冷對。到出門時的慈眉善目,轉變只在一個故事間!
出宮時時辰不早,仍是由來時的太監備置了一頂小轎,帶人回了太醫院。
阮小ど一回去,卻又轉而去找了葉晴湖。
師團來京一月余。她忙得日日團團轉,壓根沒功夫見他一面,正巧明日是望日休假,索性今日便去一回。
此時,葉晴湖家中。
四伯接了葉晴湖交來的幾包草藥,道︰「少爺,如今使團已離了京,您不去瞧一瞧李姑娘?」
「把這幾包分別給朱雀街東樓門子角巷的徐二、柳水橋西面平安巷王大娘、雙福成酒家對面的李婆婆。」他道。
「好 ……我說少爺,不就是一日去撲了個空麼?整日價繃著個臉面作甚!您應當再去找一趟啊!」
葉晴湖道︰「你還有事?」
「……無事了。」
「無事便去睡了,你活到一把年紀不容易,日日晚睡,容易中風。」他道。
「……」四伯嘴角一抽,緩緩轉身回屋,「你朝我這老頭火作甚?我又沒招你惹你……」
阮小ど很是歡欣地去叩了門環。
幾聲響後,開門的是葉晴湖。
他面無表情,在門里站著,看了她半晌,道︰「大晚上的找我作甚?」
「……啊?」她莫名其妙。
葉晴湖一轉身,叫來轎夫,「送她回去。」
「師父!!」阮小ど道︰「我明日休假!便在你這處歇息了。你瞧,我衣物都帶來了!」
她揚了揚手中包袱。
以前又不是沒來過,他今日這麼冷淡作什麼?
他定定瞪了那包袱良久,這才回了身,向內去了。
阮小ど一頭霧水,叫來了四伯,問他,「師父他又不高興了?」
四伯剛要睡下,匆匆忙忙出了來,望了一眼已回屋的那修長如玉的身影,捻捻胡子,道︰「前兩日不宵禁,少爺便找你出去玩,結果姑娘你又不在……」
他呵呵了兩聲。
阮小ど撇了撇嘴,就為了這事兒……
她追到了主屋的廊下,並不進屋,望著通明燈火里頭的葉晴湖,道︰「師父,你也知道蘭莫來了,纏得緊。我走不開。宵禁那日他讓我與他出去走走……」
「他讓你去你便去?」葉晴湖打斷她。
阮小ど︰「那我還能拒絕麼……」
他看著她,望著那張不知所以,更有些委屈的清麗面容,心里又生了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最後在口不擇言前,冷道︰「出去。」
她模了模鼻子,她的師父又不知道哪根筋抽了。
興許又是嫌她不爭氣?
「師父,我錯了我錯了……下次我應該爭取一下的!我誓我一點沒有服從強權的心理!我的目標很明確!做太醫、嫁察罕……」
葉晴湖頎長的、優雅的身形立在了她跟前。
兩人之間隔了一道門檻,他在門檻里吐出了幾個字,深沉的熱氣都要噴在她頭頂上,「滾、出、去。」
阮小ど縮著腦袋,灰溜溜圓潤地回了廂房。
再一次更加覺得,師父肯定是常年找不到女朋友。開始暴躁了。
第二日,蠢萌的阮小ど主動來敲了葉晴湖的房門,道了早之後,第一句話便道︰「師父,你若是沒時間找師娘。我替你相看相看吧!」
葉晴湖清醒而冷冽的目光似十二月寒冬,落在她身上。
「我的眼光很準,師父你放心……」
他看著她上下一刻不停的殷紅的小嘴,忽然很想咬上去一口——最好咬得她說不出來這麼多敗興的話為止。
于是,他就這麼做了。
阮小ど手比腳劃地說著,看著他英俊而冷淡的師父一動不動,似乎全盤听了進去。愈坐實了心中想法,想歇歇嘴,再接再厲時,忽然他的黑影便垂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面前放大,接著便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草藥氣息。很是好聞。
然後。
「啊——」她殺豬一般嚎了一嗓子。
葉晴湖優雅地起身,唇上還沾著方才咬出來的血漬,輕輕一笑,忽顯得性感不少。
阮小ど那片小小的飽滿的下唇上,滲出了一絲血液。越滲越多,垂垂欲滴,劇痛無比。
腦海中只有一瞬間的空白,接著她驚恐地慘叫了起來,「救命——」
她師父、她師父……一定是鬼附身了!
管他是色鬼還是惡鬼,總之不正常就是了!
四伯匆匆忙忙敢了過來,眼角瞥見了揚長而去的葉晴湖,以及呆呆立在屋前的阮小ど,嚇了一跳,忙回去取了干淨的布片來,老臉又紅了。
阮小ど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看著潔白的布片上一片嫣紅,惶恐地想,葉晴湖這真的是咬啊……他到底是想調戲她還是純粹想嘗一嘗涼拌美人唇的味道?
好容易撒了些藥粉上去,頂著一張腫的老高的下唇去了前堂,見前頭已有了一些病人,不是頭疼就是腦熱,一一等著葉晴湖看治。
嘴巴上還是一抽一抽地疼,好歹不流血了。她還是不知道葉晴湖的意圖。
眾人只把她當做葉晴湖的妻室,紛紛起身行禮,口稱夫人好。
阮小ど一邊澄清,上下嘴皮子一踫,又疼了。
葉晴湖斜瞅了她一眼,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這麼看著她,順眼多了。
一直這麼等到了日中。她便訕訕開口,說要告辭。
他道︰「不吃過晚飯了?」
「你這樣還叫窩怎唔吃!」她捂著嘴恨道。
葉晴湖笑得很是安閑。
「師虎!藍呂授受唔親!你捉得太過分了!」她怒道。
他從身旁小櫃中取出了一小瓷瓶兒,道︰「往後,惹人厭的話少說。」
阮小ど憤憤收了,忽而靈光一閃,狐疑看著他,「師虎?你該唔會……看上窩了哈?」
葉晴湖鐵板著一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