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水池在夏季的時候會有噴泉水來裝飾,而此時,正值秋季,白樺樹上的葉子悉數落在水池的池面上,看上去和黑暗無異,這時,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響,飄在池面上的一層樹葉被翻開來,露出一個圓形的東西。
狀著膽子走近,恐怖卡在嗓子眼里,連叫喊聲都忘記了,她半蹲在水池邊,傻在那,說不出話來。
圓形的東西竟是女人的頭顱,女人的臉被頭發全部遮擋著,身體慢慢的從如煮沸的水池中半露出來,不斷冒泡的水池把她大半個身體托起來,一身紅色的衣服分外扎眼。
「痛……凌藍……我痛……」又一波泛著熱氣的水波涌上來,把她推到了池邊,黑紅色的水杯月光淡淡的籠罩,泛著層層波紋,波紋中夾雜著黑色的泡沫,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許多枯葉被翻滾的紅水掀在一邊,沒入水底,血腥味充斥著鼻腔。
看起來滾燙的池水帶起女人的發絲,她的臉露在外面,掙得大大的雙眼,白眼珠被鮮血染紅,赤目的紅泛著凶光,因為痛苦而變得猙獰的五官,一行行紅色液體從她的七竅中往外淌,現場充滿了刺目的血腥。
「血池……」凌藍呆呆的呢喃著兩個字,昨天,在听完席嬌說煉獄少女的時候,她就已經心生疑惑,晚上打開電腦查詢了十八層地獄的刑罰分別是什麼,血池,但凡不尊重他人,不孝敬父母,不正直,歪門邪道之人,死後將被打入血池地獄。
一陣風吹過,身後泛起無限的涼意,當她的目光再回到水池里的時候,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池面之上鋪的厚厚的樹葉,飄飄晃晃,在淺黃色的月光之下,恢復成為安靜的死水。
頭也不回的往前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伴隨著她急促的腳步聲,嘩啦嘩啦的樹葉像是在嘲笑她的膽小,但現在,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回到宿舍,鑽進被窩里,得到片刻的安寧。
真的是思思,她已經死了,她死了,為什麼死狀那樣殘忍?是誰殺了她,可為什麼自己看到的又像是幻境?這些問題糾成一疙瘩,淤積在心頭,揮之不去,看來,一定得找他來幫忙,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帥氣的臉龐和一雙深邃的眸子。
路卻在她一直的不停奔跑中變了模樣,「怎麼回事?」她停下腳步,毅然發現自己跑了很久,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還是小樹林的盡頭,沒有離開一步,額頭上的汗一點一點往下冒。
「好痛……救我……」腳luo一陣繃緊,被一雙冰冷無比的雙手抓住一低頭,看見那張慘白的臉,卻被鮮血泡的腫脹,鮮紅的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原來,她並不是因為衣服是紅色的,而是她本為雪白的睡袍被染成了血紅,滴答滴答的滴水聲不斷的從身下傳來。
「思……思思,你有什麼冤屈,我一定會幫你報仇,不過,你這麼拖著我也不是辦法,對吧?」她強忍著刺鼻的血腥味,結結巴巴的說。
「凌藍,我真的好痛,好痛……不如你下來陪我。」說著,抓著她腳luo的那雙冰涼的手開始慢慢的往上移,一直模到她的脖頸出,只是感覺死亡的氣息在慢慢襲來,她忘記了掙扎。
「……怨靈退散……」一陣吐字清晰的吟咒聲響起,林子邊的圍牆上跳下一個男人的身影,像是從天而降的救星一般,他的輕輕幾聲咒語擊退了糾纏在凌藍脖頸上的那雙手。
「呼……」她重重喘口氣,急忙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謝謝,你怎麼也會在半夜三更出現在這里?」上下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穿著一件樣式陳舊的短皮衣,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個頭不高,暗影下只能隱約看到他的側臉,沒有莫灕面龐的稜角分明,卻又多了幾分剛毅,那種毅然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很是冰冷。
「只是踫巧路過而已!」他淡淡的一句話說完,轉身就走,卻在一回身的時候被凌藍看到了那另外半張臉,那道深深的傷疤在他臉上劃下長長的痕跡,觸目驚心,讓人不由的可惜。
「阿來!」她喊出他的名字來,他疑惑的回過頭,盯著凌藍看了幾秒,「是你?」皺眉道︰「你怎麼會招惹煉獄劫?」
「煉獄劫?什麼意思?我什麼也沒有做。」她心中頓感不安,更何況,阿來是個趕尸匠,他來這里又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踫巧路過這里,不會僅僅是路過而已。
「煉獄劫,必有人啟動十八層地獄酷刑,無論你是言語上稍加不對還是真的做了沒良心的事,無論緣由,都會打入十八層地獄,但那又不是真正的十八層地獄,只是個真是幻境,剛才的怨靈已經在受血池之苦,之所以被你看見,是因為你跟她的死有著間接的關系,她的死亡電波只能聯系到你一個人,給你看到她的痛苦。」他看著已經恢復平靜的水池,表情略顯焦慮,心中已是躊躇萬分。
「那我該怎麼辦?」身後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她急忙拉著他隱到了一邊,他忽然雙手一撐,很輕松的跳上圍牆,壓低聲音說︰「你必須去找莫灕,否則,死路一條!」說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凌藍心中驀地一沉,才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已近,被刺眼的手電筒光照的睜不開眼楮,原來是巡視的保安,她急忙捂住雙眼,露出一條縫隙。
「誰?誰在那?」保安警惕的問,看到是個只身一人的女學生,才厲聲問道。
「哦,我是c樓女生宿舍的,晚上突然想起白天把東西丟在這里了,來找一找。」
「找東西不能白天找嗎?深更半夜的,快回去!」
「哦,我這就回去!」她一邊答應,一邊離開,目光掃了一眼圍牆上緣,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還在看著她,一定是阿來,他在看著自己安全離開。
「阿嚏!」秦悠然打了個噴嚏,正在擦玻璃的她正對著窗台,震得窗台上的一株含羞草都縮成一團,她不好意思的說︰「一大早的,誰想我了?」
看到卡卡的壞笑表情,她已經知道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了,果然,它慢悠悠的晃著尾巴跳上窗台︰「其實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暗戀你麼?」眨巴眨巴眼,一副放電的樣子,看身後的秦悠然沒有吱聲,它又接著說︰「說不定你又被哪個帥靈看上了,這陰陽兩界之間的糾結源泉就是你。」
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因為秦悠然陰晴不定的臉已經預示了暴風雨的來臨,她正要發怒,卻听到殷莫言的手機響起,抓起手機,極盡壓抑自己的暴跳如雷,柔聲說︰「您好,這里是星期八!」順帶白了卡卡一眼,一轉身不再搭理它。
「喂!請問莫灕在嗎?」一個女人有些焦急的聲音,听起來十分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哦,你打錯電話了,這里是星期八,我們老板是殷莫言,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再次耐心的問道,心中只是奇怪,怎麼有人打電話找莫灕會找到這里。
「這樣啊?可他明明告訴我他手機號,原來是騙人的……」她十分沮喪,然後又奇怪的問︰「星期八?那秦悠然在嗎?」
「我就是,你是?」
「秦悠然!太好了,我是凌藍。」
「凌藍!」剛下車走到學院門口就看到已經翹首企盼的凌藍,秦悠然招招手呼喚她,卻看到她頂著兩只黑眼圈,沒睡好的模樣。
「你可來了!」看到熟人,簡直比見到親人還激動,握著秦悠然的手,不舍得放開。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變成熊貓眼了?」
「唉,還不是莫灕,他給我留的號碼是你的,已經算不錯了,沒給留個假號碼。」
「不是我的,是殷莫言,莫灕的弟弟,先別說這些,你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她一邊跟著凌藍往學院里面走,一邊詢問,卻感覺到心口一陣莫名的難受。
「簡單一點說……事情是這樣的……」
秦悠然睜大眼楮,瞪著她,像听故事一般,這麼詭異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是巧合,說話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學生餐廳,凌藍咽了一口吐沫說︰「說歸說,先把肚子填飽再說。」目光已經開始尋覓好吃的,在豐富的午餐上流連忘返。
「你不擔心你的舍友周思思了?」雖然肚子也有些餓,但她更擔心眼前的事情,盡管自己和凌藍並不算是熟人,不過在湘西之行過後,就已經後悔沒有相互留下聯系方式,她率真的個性挺令人喜歡。
「唉,她家人已經報警了,警方報在失蹤人口案里去了,我能為她做的就是找出凶手,況且,阿來說,如果不找莫灕幫忙的話,我也離地獄不遠了。」她有些沮喪,那些美味的食物在眼中瞬間失了色彩。
「可是……」秦悠然不知怎麼說,莫灕當初留的是殷莫言的電話,意思是有什麼事可以找殷莫言幫忙,可現在殷莫言不在家,自從上次他的腿骨折住院之後,他爸爸看他更緊了,每天都派人盯著他,最近,竟然又派他去上海談生意,有意讓他遠離這里,扎根在生意市場上,那部專門為星期八設的手機也沒來得及帶走,由秦悠然暫時代管。
莫灕呢,每天都安安靜靜的坐在書店里潛心學習,似乎成了忘卻凡塵俗世的世外之人,巫月為了給自己療傷,私底下又不知做了多少抹殺怨靈投胎的機會,這些該從何說起,如果真的找莫灕幫忙,他會答應嗎?
「秦……」
凌藍正欲開口說話,就已經被淹沒在了兩人吵架的聲音里。
「你這個無恥的女人!」男人的臉因為激動變得赤紅,脖頸上的青筋爆出,拳頭緊緊攥著,對著他的是個嬌柔的女人,她根本不理會男人的咒罵,據理力爭,說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不是的,你怎麼能這麼說我,都是因為我愛你,我又不是真的想要那麼做,你別恨我,別恨我好嗎?……」
「怎麼是周思思的男朋友和何雯麗!」凌藍一愣,悄悄對秦悠然說,目光疑惑的掃在他們身上,本就熱鬧的餐廳一下聚集了很多人,有疑惑有猜忌還有的是嘲笑,都是看笑話的模樣,沒有人站出來把他們拉開。
何雯麗死死的拉扯著男人的雙手,卻一次一次被他掙月兌,凌藍指著他悄聲說︰「他是周思思的男朋友叫林同,平時他們感情挺好的,可是前段時間天天對著電話吵架,要不就是當陌生人,怎麼現在思思走,她就已經粘上來了。」
而秦悠然听到凌藍的說話,眼中已是模糊,很多人都端著飯盒看熱鬧,圍成一個不小的圈,但惟獨只有何雯麗的胸前像是一團黑色的棉花,模糊不清的遮擋了她的半個身體。
「這個何雯麗有問題!」秦悠然略感不妙,把擔心告訴了凌藍。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留住你……嗚嗚嗚……」何雯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根本忘了這里是公共場合,林同的拳頭揚了揚,始終沒有打下來,兩個人糾結的吵架聲不絕于耳,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卻也沒能听出什麼苗頭。
「我們得看著何雯麗,她可能有危險!」兩人商量好一人一邊,架起何雯麗的胳膊把她拖走,一直回到宿舍里。
隨著門「桄榔!」一聲關閉,凌藍毫不客氣的指著何雯麗說︰「小麗,你說!思思是不是被你害死的?為什麼你會和林同混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思思死了?我和林同才是真正的一對,我們才是一對!她算什麼玩意!」何雯麗略帶哽咽的聲音顫抖著嘶吼,她的情緒並沒有因為回來而緩和下來,反倒更加激動,她忽然跳起來,走到周思思的床邊,一把抓起床上的玩具熊和枕頭,一股腦的往外扔,每扔一件,口中都咒罵著︰「混蛋,都是你,為什麼你死了都不肯放手!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看著她瘋狂的模樣,凌藍呆住了,這就是那個平日里愛嘻哈,大大咧咧的何雯麗嗎?為了一個男人,反目成仇。
「呯!」一個很小的盒子從枕頭下邊掉出來,蓋子順勢打開,里面掉出一個和小拇指一樣大小的人偶女圭女圭,女圭女圭的身上扎滿了尖針,後背上貼著一張黃色的紙。
是什麼?」凌藍眼尖這個奇怪的東西,先一步撿起來,緊張的抓在手里看著,秦悠然湊過頭,看到以後疑惑的問︰「怎麼是個詛咒女圭女圭?」
「哈哈……咯咯……」凌藍還未做出反應,站在她對面的何雯麗忽然大笑起來,笑的面部肌肉抽搐,顯得十分猙獰,她踉踉蹌蹌的後退到門口,指著貼著符咒的女圭女圭,喘著氣說︰「周思思!你沒想到吧!就是你,壞心眼的女人,你不是想詛咒我嗎?想我死嗎?看到了沒有,煉獄少女不會饒了你的,這就是你挑撥離間,使用邪門歪道的下場!哈哈……」
她的喉嚨發出的聲音越來越粗,直到最後像個破風箱一般,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她一邊咒罵著一邊往門外退,發瘋似得沒了蹤影,留下還在發愣的秦悠然和凌藍。
「凌藍,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會出事,你快點去把她追回來!」秦悠然有些焦急,她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那你呢?我總不能把你晾在一邊?」凌藍匆匆的跑出門幾步,又回頭問。
「我……我去幫你搬救兵,只是,搬不搬的到就看情況了!」她擺擺手示意凌藍先去,自己還握著詛咒女圭女圭,徑自傷身,唉,去找莫灕來,真的可以嗎?她自己也沒有十分把握,只是,既然阿來那麼說,就別無他法,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凌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