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城,威遠鏢局。
陳舊破敗的大院里,五輛馬車早已套好,貨物也已裝載完畢,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在吆五喝六地吩咐著什麼。
一位抱著孩子的中年婦人站在大廳門廊下,面帶憂色,輕聲開口道︰「孩子他爹,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勸?這趟鏢還是別接了,此去靖海城遙遙數萬里,外面兵荒馬亂,就憑咱們鏢局這點人手,風險也太大了。」
「不接鏢,你讓老子喝西北風啊?」中年人煩躁道,「此事自由我做主,你少攙和!」此人身材彪悍,面色黝黑,滿臉滄桑之色,正是鏢局的老板兼總鏢頭熊威遠,江湖人稱鐵掌震八方。
正在這時,一位勁裝青年跑了進來,沖熊威遠抱拳施禮道︰「總鏢頭,外面來了一個少年,說找您有事。」
「不見,不見,這都什麼時候了,老子哪有功夫見不相干之人。伙計們,插上鏢旗,走起!」
「呵呵,這鏢局門口的牌子上,不是寫著要招鏢師和趟子手嗎?在下來試試如何?」
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位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身穿藍衣,背著一個小包裹,飄然走了進來。
「就憑你?」熊威遠哂笑道,「一個毛還沒長齊的文弱書生,居然想來應招鏢師?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周圍鏢師和趟子手們轟然大笑,就連那個抱孩子的婦人也不禁展顏而笑。
「您就是熊總鏢頭吧?請問,這趟鏢既然要去嵐州郡,是否途中經過盤龍山?」藍衣少年不急不躁地問道。
「當然,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瞞總鏢頭說,在下有事正要去盤龍山,一個人旅途太過寂寞,所以冒昧前來結伴同行,當不當鏢師其實也無所謂。」
「哈哈哈,你就甭跟老子繞彎子了,什麼寂寞不寂寞,你是怕路途艱險,想找我們做保鏢吧?老子可以答應你,不過你這算是活鏢,按鏢局規矩,一口價,十兩黃金!」
「成交,十兩就十兩,等在下安全到了盤龍山,自然奉上。」
「好!痛快!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羅,名天佑。」
這位自稱羅天佑的藍衣少年自然便是譚陽,和沈麻子分手後,他就琢磨起了如何返回盤龍山,碧竹飛舟自然是不能再用,一個人上路目標又太扎眼,經過多方打听,這才找上了這威遠鏢局。
正在這時,一位十四五歲的俏麗少女從大廳里跑了出來,身材修長,上身碧綠緊身袍袖衫,水霧綠草百褶裙,背插寶劍,顯得英姿颯爽。
「爹,我也要跟你去!」
「胡鬧!」熊威遠滿臉疼愛之色地嗔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爹是拎著腦袋走這一趟鏢的,沒有功夫照顧你,你好好在家呆著,照顧好你娘和你弟。」
「娘……」綠衣少女搖著中年婦人的胳膊,撒嬌道。
「好好好,他爹,你就帶上鶯兒吧!」中年婦人柔聲道,「你也知道林家那小子早就對鶯兒存心**,你這一去一回恐怕得大半年時間……」
「好吧!就讓她跟我走上一趟吧!不過鶯兒,這出門在外可跟在家里不同,一切都必須听話,記住了沒?」熊威遠嘆了口氣道。
「記住了!記住了!謝謝爹!」熊鶯兒高興地又蹦又跳,一股青春迫人的少女氣息,逗得幾個年輕的趟子手和馬夫們眼楮發直。
熊威遠大手一揮,喝道︰「伙計們,在中間那輛馬車里騰個地,給這位羅公子和鶯兒坐。喊一嗓子,起鏢!」
「威遠千里───起鏢嘍!───」
**
某處極其遙遠的神秘空間里,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一座巨大的海島懸浮在半空中。
懸空島上,五彩祥雲環繞的山巔之上,一座富麗堂皇的水晶宮大殿之內,一位宮裝少婦端坐在正中火紅色的珊瑚椅上,數十位金盔金甲的武將模樣的人分成兩列,正在恭听少婦訓話。
「稟報殿下,十九少主有急事求見。」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
宮裝少婦豁然站起身來,激動地顫聲道︰「是十九妹來了嗎?快請,快請……不,本宮要親自去迎接!你們退下,都退下!」
「不必了,龍璇不請自來已是冒昧,哪敢再勞動二公主殿下的鑾駕?」
隨著一聲清脆的鶯聲燕語,一位清麗女子裊裊婷婷走進了大殿。如果譚陽在現場一定會大吃一驚,此女正是十九姨!
殿內那些武將模樣的人如潮水一般退出了殿外,空空蕩蕩的大殿之內,只剩下了清麗女子和宮裝少婦二人。
「十九妹……」宮裝少婦快步走下鳳台鸞座,激動地抓起了清麗女子的手,「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小璇,你終于來看二姐了!」
宮裝少婦眼圈發紅,話到後來,竟已帶了幾分哽咽之音。
清麗女子卻絲毫不為所動,淡淡的掙開了手,恭謹的斂衽施禮道︰「龍璇參見公主殿下,沒有法旨冒昧前來,還請殿下恕罪。」
「小璇!你……」宮裝女子臉色蒼白,慘然道,「十幾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原諒二姐。」
「龍璇不敢。」清麗女子淡然道,「殿下這話,似乎應該去問問無情海底那個苦命人,她如果能原諒你,我原不原諒又有何相干?」
「你!好好好……」宮裝女子眼圈里的淚水,終于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知道二姐這十幾年來過得什麼日子嗎?十幾年了,我沒有開心地笑過一次,沒有睡過一夜安穩覺,日日痛苦,夜夜流淚,你沒有資格指責我,我和小十七的感情比你深!」
「是比我深!」龍璇冷冷道,「所有的兄弟姊妹中,就是因為我們和十七姐的感情最深,所以,我們兩個才聯手殺人父,囚人母!」
啪!
宮裝女子怒極,抬手抽了龍璇一記耳光!
「大膽!有你這麼跟本宮說話的嗎?」
龍璇捂著臉,不怒不懼地盯著宮裝少婦,一言不發。
「好好好,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往二姐的心里插刀嗎?」宮裝女子終于哭出聲音來,「龍璇,你現在翅膀硬了,不像小時候需要二姐的關愛了,要殺要剮,你盡管來吧!」
「二姐!我再叫你一聲二姐。」龍璇也忍不住失聲哭道,「我今天來,是有一事相求,假如二姐你真的心里還有幾分姐妹情誼,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你說,只要二姐能辦到,我一定會答應你。」宮裝女子拭淚道。
龍璇四處打量了一眼,低聲道︰「請二姐想想辦法,我要去一趟無情海!」
「不行!這個絕對辦不到!」宮裝女子毅然決然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王族的規矩……」
龍璇左手一晃,一柄寒光凜冽的匕首憑空出現在手上,遞給宮裝女子道︰「如果二姐不答應,龍璇甘願請死!」
宮裝女子奪過匕首,斥道︰「你都多大了,還跟二姐玩這一套!小璇,我知道你想念你的十七姐,可是你即使去看上一眼,又于事何補?難道能從毒焰海眼里將你十七姐救出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二姐,你說實話,十七姐能否熬過這八百年的困厄之災?」
「這……」宮裝女子慘然道,「小十七的本源小宇宙已毀,還要日夜接受噬心煉魂的寒毒烈焰的煎熬,能不能熬過這場困厄之災,只能看她自己了。」
「可是,我卻有個辦法,能保證十七姐活下來!」
「什麼辦法?」
「這個辦法只有我見到十七姐才會有效,我要告訴她一句話。」
「什麼話?」
龍璇略一猶豫,才開口低聲道︰「在我告訴二姐之前,我要二姐一個承諾,就是決不能像當年一樣透露出去。事關生死,二姐,璇兒能再信你一次嗎?」
「我給你這個承諾,信不信在你,說不說也在你。」
「好!」龍璇銀牙一咬,道,「我豁出去賭這一次,我要告訴十七姐的是,她的孩子還活著!」
「什麼?你……你們……」宮裝女子大驚失色,一把揪住了龍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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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轔轔,馬瀟瀟,一隊車馬前呼後應,行進在寬闊的官道上。
兩個趟子手前邊開路,熊威遠和四個鏢師騎著馬左右護衛,一位鏢師和一位趟子手各牽著一匹備用馬,尾隨殿後。
譚陽和熊鶯兒坐在居中馬車的車廂里,談天說地,頗有幾分春意無邊。
今天,已經是離開沂水城的第三天了。從第二天夜里開始,就陸續有各種顏色的虹光從空中掠過,朝著聚雲嶺山脈飛去。
譚陽心里知道,這些修士們肯定是沖著傳界靈香引發的天地異象而去的。
從今天一早開始,不光是空中,即使在官道上,也陸續有各色衣飾的人或乘車或騎馬,朝著鏢局車隊的相反方向而去。
其中不少人都過來打听道路,絕大多數都是打听聚雲嶺山脈的。譚陽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得知,現在整個東土界已鬧得沸沸揚揚,說是聚雲嶺山脈有天地異寶出世,不管是修真界還是凡間的武林界,正有無數人朝著聚雲嶺匯聚。
譚陽既驚異又好笑,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果這些人知道異寶就在自己手里,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活活把自己淹死。
時近中午,熊威遠帶領車隊下了官道,來到路邊一個湖泊邊的小樹林,準備埋鍋造飯。
譚陽和熊鶯兒走出馬車,活動了一下累麻了的腿腳,便一起有說有笑地來到湖邊洗漱。他們二人年齡相仿,譚陽天性隨和,熊鶯兒天真活潑,這幾天相處下來,很快便成為了幾乎無話不談的朋友。
「羅天佑,快看!快看!天啊!天上有神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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