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成小心放在地攤布上的這款茶壺,顏色看上去丹砂幻彩,紫光浮動;其形狀則小巧玲瓏,像極了一只圓潤的雪梨。0老道張一刀不但擅長解石模金,對琴棋書畫煙酒茶也有相當的研究。
他剛才第一眼就看出來少年手中的茶壺是一款「梨形」名壺,驚奇之余,便想著莫非是那只狗日常盤玩的同類「梨壺」嗎?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起那壺,用左掌穩托住壺身,右手翹起蘭花指,捻起壺蓋看了看蓋內的印款,見有「永林」二字,不由得眉開眼笑起來。
張小成見他兩只眼楮笑成了兩條縫兒,心想果然是個寶貝,怪不得爺爺平時踫都不讓我踫!于是蹲子,好奇地問道︰「看老丈的表情,感情是知道此壺的來歷的,可否給小子說道說道?」
張一刀聞言大喜,他以為少年不知道此壺的真正價值,當下激動地道︰「不知小哥可願出手此壺,咱們要不搭把手吧!」張小成卻避過了老道伸來的手,徑自擺手笑道︰「這壺俺爺爺寶貝的很,我是只修不賣的!」
張一刀遺憾地搓了下手,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實言相告,便指著那「永林」印款介紹道︰「小哥且看,這‘永林’篆書小印乃是明末清初制壺大家惠孟塵的獨家標記。此人尤其擅長制作小壺,其壺小而精妙,壺式有高身、平肩、梨形、鼓月復、圓月復、扇形等,你這款‘孟臣壺’屬于梨形壺,難得有了這篆書小印,算得上是一把難得一見的傳世名壺呀!老道混跡江湖這麼多年,也只在一只狗那里見過一面吶!」
張小成聞言疑惑不解道︰「什麼?一只狗那里?」老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下轉移話題道︰「呵呵,是我的一位不大對付的人,這人有些狗腿子脾性,咱們不說他了。舒夾答列倒是你拿這壺出來,家里人知道嗎?」
張小成訕訕一笑,不作回答。其意不言自明,話說這一回他因不小心踫壞了壺嘴,老爺子當場被氣得渾身顫抖,一口氣上不來,竟然昏迷過去了。張小成的爸媽都在南京工作,並不在老人身邊。
幸虧家里有小姑在,和女乃女乃著急地撥打了急救電話。老爺子在西北書院也算是歷史考古系的學界泰斗,書院附屬醫院接到電話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張小成見小姑和女乃女乃著急著送爺爺去了醫院,他便打電話給父母,通知他們趕快回來。在電話里他沒說老爺子是被自己氣病的,掛了電話,他見走進書房把小姑收起來的那只「梨壺」重新倒騰出來,揣在懷里就出了門。
他先是去書院門逛了半天,連找了幾家茶館,都沒有人能修復此壺!張小成不禁有些氣餒,後來又想著八仙庵那地方也是一處文物市場,說不定可以遇到一位盤壺高手,懂得修復之道,于是將壺往懷中一揣,他便來了八仙庵。
也是他時來運轉,因緣際會地遇到了張一刀,所以老道跟他一打招呼,他就大方地將壺擱在了地攤上請起過手。或許有人會問,少年何苦為難老道彎腰,直接遞給他不就得了。
說這話的可就外道了,按照行規,是得如少年那樣做,不然一個失手打碎了,損失算誰的呢?所以懂行的人在逛古玩城時,過手貨物都講究個自拿自放,不肯假手余人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減少了踫瓷的概率。
而今少年看著老道眉開眼笑的表情,遂憨厚地拱手道︰「老丈既然識得此物,不知可能修復?」張一刀聞言嘴角一咧,抽搐言道︰「一面破碎的鏡子即便修得再好,也是有痕跡的!老道慚愧,不能使他回復如初,不過你這壺嘴只殘破了指甲蓋大小,若是重新雕刻打磨以下,還是可以繼續使用的,只是這里不方便,你可敢跟我回住處住處一趟?」
張小成立馬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道︰「我可不敢,此壺乃是我爺爺的命根子,請恕小子不能冒險!」張一刀聞言痛惜不已,卻也不忍欺負一個少年,只好乖乖將「梨壺」擱在地毯上,眼睜睜看著它又被人揣回了懷里。
遺憾之余,張一刀又好奇地問道︰「我看小兄弟也就十二三歲,怎麼一個人來到這里了呀!一家大人呢?」張小成知道自己又被當成孩子了,只好無奈地笑笑,對老道拱了拱手,折身朝那「萬古長春」牌坊走去。
張一刀知道少年打算打道回府了,當下胡亂收拾起地攤塞進一個破帆布包。鄰攤的一位漢子見他要走,還熱心地問了句「道長今天回這麼早啊!」
張一刀把帆布包往肩上一抗,說了聲「有點瑣事先走一步」,便急沖沖向外走去。帶他走遠,那漢子不禁和自家婆姨低語道︰「看來老道今兒踫上了真物件,這是追趕那女圭女圭軟磨硬泡去了!」
那婆姨咧著嘴把一口大黃牙一呲道︰「一把破壺,有啥稀罕的,咱又不懂,想它干啥?去,把這些銅錢裝起來,換另一批個兒大的擺出來!」
在這對擺賣銅錢的夫妻嘮嗑的同時,張一刀已經來到庵前的馬路上,右拐跟上了張小成。他的帆布包不知怎麼不見了蹤影,老道不緊不慢地跟在張小成二十多米之後,見有兩三個舉止萎縮的少年不緊不慢地跟著張小成,知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了,不由得暗嘆女圭女圭的江湖經驗太少!
像他懷中的這把「梨壺」按理說是不能夠拿到八仙庵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來露白的,何況還是一個孩子家,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嗎?老道想著畢竟是在他的攤位上露了白,跟他沾上了因果,自己當然不能眼看著少年遭遇不測,故而這才收拾攤子擔當起了保護神。
就這樣他心里埋怨著少年,追進了一條胡同,此刻就見原本跟蹤少年的三個毛頭小子緊跑兩步把張小成圍在了中心。其中那位個子略高張小成半頭的黃毛瘦猴嘎嘎怪笑道︰「小子,趕緊把懷里的東西交出來,否則哥哥就給你放放血!」一邊怪笑,他還從兜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有節奏地拍打著。
張小成不屑地咧嘴冷笑道︰「你丫傻.逼呀!沒看到我的保鏢嗎?」黃毛和同伴下意識的朝他喏嘴示意的方向瞧去,就這麼一瞧的工夫,對于張小成來說已經足夠了!
遠處的張一刀此刻正欲出手相助,卻見張小成瘦弱的身軀忽然凌空彈跳到黃毛的頭頂,一招凌空鞭腿啪一下把黃毛劈倒在地,另外兩人剛哇呀叫了一聲,又被他一個連環跳踢中了下陰。一霎那間三名打劫者倒地哀嚎不止,張小成模了模懷中的茶壺,知其完好,才放心地走上前去,將三人的胳膊給月兌了肘。
張小成做完這些,便跟沒事人一般往回走出了胡同,在路過張一刀的時候,他一臉微笑地問道︰「道長莫非還想著俺的茶壺呢?」張一道閃過一旁,連說「不敢不敢」,一直到少年走遠了,
他才一路袖子,掏出來了原本揣在少年懷里的茶壺自言自語道︰「用一部孤本《玉匣記》還你一只‘梨壺’也算值了,更何況俺還附送了裝書的玉匣子和《推背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