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玄武真氣就像是升騰燃燒的銀色火焰,林重置身其中猶若神魔。
他身上普通的衣物無法承受玄武真氣霸道的屬性,衣袖和褲管崩裂開來,而漆黑的碎發根根直立而起,幽藍色的眼眸中兩點紅光亮如燭火。
林重身上爆發出一股絲毫不遜色與柏豪的強大氣息,與柏豪深沉詭秘的黑色真氣不同,林重的玄武真氣顯得更加霸道熾烈,強橫恢弘。
兩人雖然仍隔著一段距離,但兩人的氣場都朝著對方壓迫而去。
在強大的真氣支撐下,無形的氣場擁有實質性的威力,兩人的氣場互相摩擦,擠壓,撕扯,並不寬敞的包廂內由于兩人氣場的交鋒,顯現出一種別樣的詭異現象。
原本散落在地面上的桌椅碎片漂浮起來,然後莫名其妙的化成齏粉,同時在兩人站立之處的中心點,空氣發生了扭曲,並不斷有裂帛般的聲響發出。
柏豪隱藏在黑色真氣罩後面的眼楮盯著雙眼紅光閃爍的林重,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不安。因為在那紅色的眼楮中,他看到某種熟悉的東西。
那種東西,他自己身上也具備,並讓很多人為之恐懼。那是狂熱的戰斗欲,以及瘋狂的破壞欲。
他不知道就在這短短一刻之間,對面的黑發猴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黑發猴子與之前已經發生了極大的不同,不管是實力,還是心性,都變得更加危險。
或者說,之前的所有平靜和沉默都是黑發猴子的偽裝,而現在這個籠罩在銀色真氣內,雙眼紅光閃爍的生物,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但他並不畏懼,因為他從不相信自己會輸,無論是什麼樣的對手,他都堅信自己最終必會勝利。
而林重此刻正與自己的魔性作斗爭,就在剛剛柏豪氣勢爆發的那一刻,他一直壓抑著的魔性仿佛受到了挑釁一般,瘋狂的從心底涌出。
此時的他,內心各種負面情緒層出不窮,在這些負面情緒的影響下,他眼中的紅光時而強盛,時而微弱,變幻不休。然而他仍能夠守住內心的一絲清明,即使負面情緒瘋狂反撲想要侵奪他的神智,但他的心神就像是浪潮下的堅硬礁石,巍然不動。
柏豪往前踏出一步,左手抬起,搖搖對準林重,全身真氣鼓蕩,黑色真氣在他的手臂上一圈一圈層層纏繞,他原本就高大的身體似乎更變大了一圈。
「虎咬!」
他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使出了自己的家傳絕學。
一股黑色真氣從他手掌之上竄出,然後在半空一個盤旋,化作一個的黑色虎頭,張著血盆大口,朝林重撲咬而去。
柏豪這一式「虎咬」是他所修煉的絕技之一。虎為百獸之王,不管是尋常猛獸還是妖獸,只要名字中有一個「虎」字,莫不是食物鏈頂端的生物。而他這一式「虎咬」,就是柏家祖先在看到一頭強大至極的妖虎撲殺獵物之時得到靈感,然後創造而成。
要想練成「虎咬」,不但需要千錘百煉的艱苦修煉,更需要讓自己的招式中附帶上猛虎捕食時那讓人恐怖的殺氣,讓敵人心驚膽戰,膽氣被奪。
柏豪生性驕橫殘暴,而這一式「虎咬」極合他的胃口,因此他在這一招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並因此吃了很多苦頭。
此招一出,包廂中人無不色變。
只此一招,就可看出柏豪實力之強,恐怕距離化髓高階也相差不遠,因為這樣真氣外放,不但需要有強大的真氣支撐,還需要有精密的真氣控制力。
由黑色真氣化成的虎頭還沒有飛到林重面前,林重就已經感覺勁風撲面而來,那個虎頭仿若活物,栩栩如生,那一雙漆黑的虎目之中,飽含凶殘瘋狂的惡念,以及強大無比的煞氣,似乎要將林重吞噬干淨。
林重受此一激,體內的負面情緒更是如火上澆油般難以遏止,但就在這致命時刻,他的腦中電光一閃,突然想起老人的話語。
如何征服魔性?
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就在這魔性爆發,而面對強敵的時候,千鈞一發間,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可能。
所以他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下意識閃避動作,不再控制自己內心洶涌的魔念,而是將所有的力量來守住自己內心的一線清明。
就在這一刻,林重眼中的紅光驀然大盛,看得場中之人無不內心一悸。
然後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然後朝著撲面而來的黑色虎頭一拳轟出,拳頭之上銀光四射,霸氣縱橫!
「轟!」
平地一聲炸雷,林重的拳頭與柏豪的「虎咬」踫撞在一起,兩股性質完全不同的真氣互相糾纏,然後猛然炸開,強大的真氣浪潮席卷四周!
整個房間都猛烈搖晃起來,堅硬的黑岩地面被震出幾條巨大的裂縫,以林重立足點為中心呈蛛網般碎裂,而包廂之中的沙發和桌椅等物體被紊亂強橫的真氣亂流扭曲得粉碎,木屑和沙發的碎片飄飛。
作為真氣踫撞的中心,林重的身影完全籠罩在一片昏暗的煙塵之中,難以看見他的真實情況。
柏豪發出的強力一擊與林重毫無花巧地踫撞之後,他自己也不好受,臉色顯出一股不正常的血紅,身體微微搖晃。
不過撲面而來的真氣余波,他臉上黑光一閃,伸手在身前一拂,頓時將朝他沖來的真氣余波揮散。
至于其他人可就沒有這個本事了。首當其沖的就是躲在一旁的穆薇姐妹倆。
「不好!」
穆薇感覺到那洶涌卷來的真氣浪潮,龐大的壓力讓她幾乎都窒息了,她根本沒有想到林重和柏豪兩人之間的交手,會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簡直不像是化髓境的戰斗。
此時想要躲閃已經不及,而她自己的真氣實在不擅長戰斗,銀牙一咬正準備將自己的妹妹護在身後,但一直躲在她懷里的小蘿莉穆瓔珞朝外伸出一只縴細的素白小手。
素白小手上有銀白色的真氣涌動,撐出一塊真氣罩,雖然她小小的身子顫抖了幾下,顯得有些吃力,但卻恰好將震蕩余波抵擋在外。
而柏豪的手下們則早已在真氣震蕩的余波之下化作滾地葫蘆,雖然無法抵擋,不過虧得他們站得較遠且自身實力不弱,才沒有受到重傷。
柏豪卻對自己手下的狀況毫不在意,他面沉如水,臉上一片陰沉之色,絲毫沒有一擊得手的得意,反而如臨大敵地看著被煙塵籠罩著的那個身影。
煙塵徐徐散開,露出林重黑發散亂、面龐低垂的身影。
他仍然保持著原地站立,一拳擊出的姿勢,拳頭之上皮開肉綻鮮血淋灕,顯然是被柏豪的「虎咬」所傷。而其腳下的黑石地板已然粉碎,兩只腳深深陷入地面。同時他身上的衣衫也已破爛不堪,露出肌肉勻稱,色澤瑩白,鋼澆鐵鑄般的軀體。
林重身軀之上,幾道巨大的傷痕十分惹眼,讓柏豪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兩道細長的眼眸中射出凝重的目光,同時包含著另一種意味。
也許旁人不會明白這幾道巨大的傷痕意味著什麼,但柏豪卻明白,能夠在像他們這樣強大的修者身上留下如此嚴重的傷痕,並且至今無法消退,表明了當初林重面臨了多麼危險的狀況,以及經歷了多少次險死還生的戰斗。
同為強者,柏豪身上同樣有一道這樣的傷痕,他也以此為傲。因為傷痕正是強者的勛章,記載了其一生所經歷的艱險。在殘酷的草原上,擁有殘缺之美的猛獸才是真正的猛獸,沒有經歷過殘酷的戰斗招搖著光潔完美皮毛的野獸,還算是真正的猛獸嗎?
但他身上的傷痕,不管是數量還是嚴重程度,都比不上眼前這個矮小的黑發猴子。
這一刻他便明白,他欲上了這一生中最強大的敵人,甚至可能比和他同為黑岩城頂尖少年修者的那五個人都更強大,也更危險。
但柏豪沒有絲毫後悔,他也有自己的堅持,以及自己行事的準則。
他抬起雙臂,手掌直立,將兩手在胸前一踫,身上的黑色真氣受到某種秘術的催發,轟然一聲暴漲起來,整個人的氣勢再次提升。
「我認可你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因此,我將用最強狀態來面對你,所以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回答他的,是兩聲怪異的輕笑。
笑聲是低垂著頭的林重發出的,但這笑聲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因為這笑聲中包含了太多太復雜太負面的內容,可以用殘忍、冷酷、嗜血、凶殘等一切負面詞匯來形容。
然後林重抬起了頭,露出一直被遮掩的面容,當穆薇和穆瓔珞看到林重此刻的臉時,這兩個心靈相通的姐妹忍不住同時「啊」了一聲,對視一眼,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擔憂。
仍然是年輕俊秀的臉龐,仍然是蒼白的膚色,仍然是一片平靜的表情,但此刻的林重,讓她們也感到發自內心的畏懼。
因為這張俊秀的臉龐之上,原本清澈幽藍的眸子,已經變得如血一般通紅,那樣的紅色,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覺到不詳,如同焚燒一切的紅蓮業火,也如同深不可測的血海深淵。
在平靜漠然的眼神之下,隱藏著對生命的絕對漠視。
林重,此時此刻,悄然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