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荒原上找到暗夜蜘蛛和六大世家留下的痕跡並不容易,因為荒原太大,地形也太復雜,天空更無時不刻不在刮風飄雪。
但林重是一個出色的獵人,尋找線索搜尋獵物已經成為本能。
因此雖然他們留下的痕跡非常微小,但仍然逃不過林重的眼楮。林重就像是一頭饑餓的猛獸,在荒原上四處亂竄,追逐著獵物的足跡。穆瓔珞裹著皮袍,雙手雙腳也穿著用獸皮制成的手套皮靴,撅著小嘴跟在林重**後面,對他把自己扔下有些不樂意。
「重哥哥,我好累,你背我!」隨著兩人變得越發親近,穆瓔珞開始露出嬌憨的秉性來。才沒有走出多遠,她就跺著小腳丫朝林重撒嬌道。
林重面無表情,轉頭瞥了她一眼,說道︰「咱們才走出沒多遠,你又不是普通人,這麼快就累了?繼續走。」
「人家就是累嘛,這麼冷的天,穿的這麼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種苦。」穆瓔珞走到林重身後,一個飛撲,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但隨即便被林重給扯下來,林重伸手捏捏她滑女敕的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吃點苦頭對你有好處,荒原上的氣候如此惡劣,只要你能適應下來,以後面對同樣惡劣的情況就會好得多。」
說完林重便不再理會穆瓔珞的抗議,將她丟在一邊,繼續專心搜尋前進的路線。
穆瓔珞站在原地生了半會兒悶氣,見林重越走越遠,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不由又害怕起來。只得加快腳步,悶聲悶氣地跟在林重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在荒野上走走停停,一會兒快速前進,一會兒慢如蝸牛。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近百公里。
林重突然在一片亂石林前停下飛奔的腳步,跟在他後面的穆瓔珞早就累得氣喘吁吁,小臉上香汗淋灕。她對林重的突然停下絲毫沒有防備,一時控制不住身體,整個人撞在林重背上。
林重轉身扶住她,伸出食指豎在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塊約有數人高的褐色巨石。
穆瓔珞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塊巨石上,有著鮮明的血跡,同時石頭下方的雪地上,也有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林重不再說話,閉上眼楮側耳傾听。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耳朵上面,頓時整個世界的聲音似乎一下子清晰起來。
從天空刮過的風聲、雪地下小動物的刨食聲、風刮過石林發出的呼嘯聲,還有草木搖動的簌簌聲、積雪墜落的啪嗒聲。
在這些聲音中間,唯有一樣特別的聲音格外清晰鮮明—那是人類特有的喘息聲。
林重眯起眼楮,示意穆瓔珞爬到他背上,然後輕輕一跳,躍上巨石,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悄悄移動過去。
在亂石林的中間,有一片方圓數十丈的空地,此時空地上正有十幾道人影互相對峙。這些人影分成兩撥,一撥人數較少,只有四人,另一方卻有十人。
這兩撥人便是暗夜蜘蛛和六大世家,暗夜蜘蛛損失了過半人手,空地上仍舊活著的人俱都狼狽不堪,全身帶傷。而六大世家的少年修者們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者說損失更加慘重,除了領頭的六位頂尖天才外,僅剩四名家族子弟,其他人都或傷或死。即使是領頭的德蒙、穆少卿等人,身上也都帶著傷勢。
即使人數比對方多,德蒙等人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在追擊的過程中,就因為太過大意,己方的損失遠遠超過了暗夜蜘蛛的損失。
雖然對方僅剩四人,但這剩下的四人,卻是暗夜蜘蛛中最為難纏的四個人。其中尤以手持巨劍的妖媚女子和扶著她的年輕男子最為強大,死去的家族子弟中有大半是兩人所殺。
明明那個女子被林重擊成重傷,但在追擊的過程中,卻展現出恐怖的殺傷力,讓德蒙等人不敢太過逼迫。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德蒙看著那個女子扶著巨劍,搖搖欲墜的身影,心中不由起了愛才之念。
他也受了傷,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深可見骨,那是女子手中的巨劍留下的禮物。不過他對自己臉上的傷痕毫不在意,和穆少卿、岩鈞等人無聲交流了一下眼色,便向前邁出一步,朝暗夜蜘蛛的四人說道︰「轉戰數百里,諸位如今退路已絕,在戰斗開始之前,我有一言不知可願听否?」
娜珈雙手駐劍,美麗的臉上一片平靜漠然,雙目微閉,似乎沒有听到德蒙所說的話一般。在之前與林重的戰斗中,她確實受到異常嚴重的傷害,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此時便失去了全部力量。她其實已經催動秘法,壓抑住自己的傷勢,然後示敵以弱,一直在等待著時機,給予敵人致命一擊。不過她心中一直無法下定決心,因為總感覺那個讓自己受傷的家伙有可能從暗處跳出來漁翁得利。
她不說話的樣子,在六大世家的修者們眼中變成了猶豫和害怕。其實歸根結底,參加試煉的少年修者們還是太年輕,閱歷太少,雖然自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但比起暗夜蜘蛛這樣身經百戰、卷起無數腥風血雨的殺手組織來,無論心機還是手段,仍然差了不止一籌。
如果德蒙真的足夠聰明的話,根本不應該與他們多說廢話,直接動手拿下對方才是上策。而他此時卻世家接班人的秉性發作,想要將暗夜蜘蛛這個殺手組織收入麾下,反而給了敵人調息的時間。
站在娜珈身邊的是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身材瘦削,一身黑衣,滿頭白發短發,氣息晦澀莫名。他的兩只手上分別戴著黑白兩種顏色的鋼爪,鋼爪之上閃爍著迫人的寒光,沾滿了猩紅的鮮血。
這個年輕人名為路易,是暗夜蜘蛛中僅次于娜珈的二號人物,其實力雖然比不上娜珈,但也相差不遠。不過他同樣身上負傷,背部一道巨大的傷痕從左到右,傷口周圍的肌肉組織有如被烈火燒過,幾乎將他從中砍成兩段,正不斷向外滲著鮮血。
這道傷痕是岩鈞手中的赤焰刀留下的,岩鈞也沒有討到好處,被兩只鋼爪在胸膛上抓出兩個血洞,此時正捂著傷口,臉色蒼白的站在德蒙身後,凶狠地盯著路易。
路易見娜珈不說話,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其他兩人微不可查的使了個眼色,開口說道︰「不知閣下有何話說?」
「暗夜蜘蛛的大名,我等雖然久處幽寒星也有听聞,今日一戰,果然名不虛傳。」德蒙朗聲說道︰「不過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暗夜蜘蛛的各位僅剩四人,而我們六大世家尚有十人,兩方雖然都損失慘重,不過此時彼此力量孰強孰弱,相信各位心中自有判斷。雖然在下不知各位有何目的,身上有何任務,但只要各位在此以靈魂起誓,立誓效忠我黑岩城,那麼之前的仇怨一筆勾銷,並且從此以後,我們六大世家將把各位視若上賓,年年皆有供奉,不知各位認為如何?」
不得不說德蒙口才了得,短短幾句話間,既有威逼,也有利誘,並且言辭懇切,打動人心。瞧瞧躲在一塊巨石後的林重也听到了,不由在心中暗暗喝彩,同時也為德蒙感到遺憾。
如果換成另一群人,德蒙的這段話也許會有效果,但可惜他找錯了對象。在與暗夜蜘蛛的人打過交道之後,林重很清楚這些殺手都是什麼貨色,除去娜珈不說,光是被他殺死的羅加,就稱得上無惡不作。
想要將這種毫無道德準則的殺手組織納入麾下,不得不說德蒙太自信,太樂觀。
路易臉上明顯露出心動的神色,和自己的另兩位同伴交流了一下眼色,然後看向娜珈。但娜珈仍然閉著眼楮,對德蒙的話語置若罔聞,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已經變得平緩悠長。
路易一臉的猶豫和掙扎,似乎心中難以決斷一樣,久久沒有說話。六大世家一方,岩鈞早已感到不耐,眼中寒光一閃,提起赤焰刀就要上前,卻被穆少卿伸手攔住。穆少卿面沉如水,輕輕朝他搖了搖頭。
在經過好一番掙扎之後,路易才艱難地說道︰「不好意思,在下並非首領,因此不能做主。」
德蒙听出了路易語氣中明顯的推月兌和拖延,並且另外三人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漸漸也察覺到了不對,慢慢握緊拳頭,看向娜珈的目光變得森冷起來︰「不知首領閣下怎麼說?」
娜珈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睜開了眼楮,碧綠色的眼眸中有掩飾不住的輕蔑。
「幾個才化髓境的毛頭小子,拿著幾樣毫無用處的寶物,背靠著所謂的世家,就以為可以收服我們?」她的語氣並不尖酸刻薄,但說出的話語卻字字如刀,讓德蒙等人臉色難看無比︰「如果不是上面那些家伙下了命令,你們也有資格在我面前囂張?我給你們一個機會,馬上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