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萍一句話說出來,就像本來平靜祥和的水面忽然從高空扔進一塊大石頭一樣,一聲巨響,水花濺起幾丈高,人人被噴了一臉水,都傻了。
周沁源還算鎮定,皺了皺眉沉著臉道︰「胡說什麼!親戚們在這里,成什麼樣子!」
周群海趕緊打哈哈︰「就是就是,大嫂,說話要注意場合,看惹爸爸生氣了!」
親戚們都听見了,可當著周遠的面,老爺子也在場,還都是講臉面的人,這時候倒不好議論,但不說話又不好,只得隨聲附和,說趙萍肯定是听錯了,讓她坐下吃飯。
趙萍話已出唇,如果再收回來還不如不說,所以干脆硬抗到底,狠狠地咬了咬牙挺胸答道︰「我沒說謊,如果你們不信,就去周遠家里搜!」
周遠心里冷笑一聲,他怕什麼?他巴不得公開呢。只是看趙萍那張臉不順眼,由不得她在這里詆毀自己心愛的人,周遠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說話。
周沁源手里的茶碗忽然在桌子上一頓,「 」地響了一聲,老臉拉了下來,臉色鐵青道︰「閉嘴!」
所有人都被嚇住,不敢說話了,外面小廳有個保姆抱著一個孩子想過這邊來,剛走到門口就被人攔了出去。
周沁源自然有理由恨趙萍,很想把她趕出去,但是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穩住人心。
而且看周遠的樣子像是要發火,萬一鬧起來,親戚面前可是不好看。所以他才趕在周遠說話之前把眾人都震住。
周沁源關心的是,周家親戚眾多,這麼多人,未必都跟周家一條心,就算小遠的事不是真的,可謠言說多了也會變成真的,所以,不能讓謠言傳出這個房子去。
他模了模胡子,沉著臉道︰「老大家的,我不管你說的是什麼,今天我把話撂在這里,還有你們,」轉頭看了一圈,「老大家的不懂事,說說也就算了,今天的話要是有人傳出去,我老頭子可跟他沒完!」說完拄著拐棍起身走了。老爺子輩分最高,誰也不敢對他的話反駁什麼。
周遠冷眼看著在場的親戚們,他才不怕別人傳出去,這些人都仰仗他的鼻息過活,誰不听話就丟出去!再說萬不得已就帶著宋小琛遠走高飛去國外,反正他根基都在國外,一輩子不回來也沒什麼。
只是看祖父這樣做分明是為了維護他的面子,他也就暫時按捺下不說話了。
看老爺子顫巍巍地拄著拐棍要出去,他趕緊起身扶著。
兩個人走出去上樓到了周沁源自己的房間,周遠關上了門,周沁源才問︰「小遠,趙萍說的是不是真的?」
在這個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周遠想了想,跪下了。
周沁源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說話。
祖孫兩個相依為命幾十年,很多時候不用說話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周沁源清楚,如果周遠只是玩玩的話,除了自己這個老頭子,誰敢說他什麼?就老三那樣的,也沒多少人管,何況是周家掌握實權的大少爺?所以周遠根本用不著跪。
可他跪了,說明那男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一個玩物那麼簡單了,如果這樣的話,他當祖父的,想把孫子從同性戀的泥潭里拉出來,不知道還能不能成功?
這才是麻煩所在。因為周遠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他有自己的主意,別人的想法他未必在意,就算自己這個老頭子勸說,他也只是會顧忌親情稍做考慮,不會影響到他的最終選擇。
周老爺子人世沉浮快八十年,又因為心髒不太好,醫生要求他遇事必須沉靜不慌,所以養成了習慣。
何況他不是沒見過同性戀,幾十年前,他有個朋友就找了個男人,他現在還跟他有來往。
所以他這時候倒還沒昏過去,穩穩地坐在沙發上。
從這一點來說,周遠倒是不用擔心他的事情把老爺子嚇的心髒病發作。
只是老爺子發愁,事情都到了自己的孫子不惜一跪來求懇了,他竟然沒听到一點風聲,難道是他的派出的耳目出了問題?明明派人盯著呢。
前陣子听說周遠跟一個明星牽扯不清,難道是那個人。所以周沁源問道︰「是那個叫張奇的小明星嗎?他有什麼好?不過是個演戲的。」周沁源顧著周遠的面子,怕周遠真的是根那個明星好,沒把「戲子」倆字說出來。
周遠搖頭︰「不是。」
「起來吧,告訴我那是誰?」難道竟然還有別人?跟周遠都到了這麼深的關系了他都一點影子都沒模到,還真是奇怪。
周遠站起身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剛想回答,就听見房門響了。
周遠去開門,周群麗慌慌張張地進來道︰「爸,你快去看看吧,大嫂鬧的太厲害了,好像抽過去了。」
周沁源眉頭皺著說︰「丟人現眼!」說完氣哼哼扶著周遠下樓。
周群麗忙跟著下樓去了。
三個人到了大廳,只見一堆人圍著,趙萍在中間哭天抹淚地說著。一群親戚在勸她。
周擎山和周擎天兄弟兩個尷尬萬分,一邊一個架起趙萍正在往外面拉她。
趙萍哭著哭著忽然眼楮一翻昏了過去。眾人都亂了,連忙喊快叫救護車,一邊給她掐人中,趙萍慢慢醒了過來。
周沁源走了下來,大聲道︰「都給我住手!」
大廳頓時安靜下來。
周沁源人們面前雙手拄著拐棍說︰「大家先回去吧,今天這個生日讓你們看笑話了。給我老頭子留幾分臉,別往外面傳我周家有這種媳婦。不然我怕小山跟小遠將來找不到媳婦了。」
眾人訕訕告辭,不一會兒就走的干淨,周老爺子的妹妹周沁紅走過來安慰自己的老哥︰「哥,別生氣,家家有難念的經,我回去一定封住底下人的嘴,你好好保重才是,我先走了。」
周沁源拍了拍妹妹的手,點點頭。
周沁紅帶著自己兒孫也趕緊走了。
周沁源看著癱坐在地上的趙萍,對周擎山說︰「小山,把你媽帶回去,這段時間就不要讓她出來了。」
周擎山架起趙萍向外走,周沁源跺了跺拐棍道︰「丟人現眼哪!」回頭對周遠說︰「你爸當初找了她,真是活該,瞎了眼了!」
趙萍忽然回頭哭道︰「老爺子,周遠找了個男人你都不管,就知道說我丟人現眼,你就是偏心,難道小山和小天不是你的孫子嗎?」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周擎山忙不迭地拖著她出了。周擎天也迅速跟了出去。
好好一個生日給攪和了,周沁源坐在沙發上生氣,把所有人除了周遠之外都趕了出去。
周遠站在祖父面前,看著他,反正不管是什麼狂風暴雨,他都欣然接受,他堅信憑自己的能力,能夠成為那個人遮風擋雨的大樹。
「把人帶來讓我看看。」周沁源臉色也不是很好。畢竟找個男人也說不上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周遠是他最心愛的嫡孫,就算犯錯,他也不會什麼都不想就把他趕出去。
他就是偏心怎麼了?
周遠還沒跟宋小琛通氣呢,怎麼敢貿然讓他來見老爺子,萬一老爺子發火,宋小琛就會受委屈,所以他決定先阻止他們見面。
于是周遠就對祖父說︰「他出門了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我就帶他來見您。」
周沁源哼了一聲︰「別耍心眼,你跟我說,你是玩玩兒的還是真的想找個男人?你不是小孩子了,老頭子不想管多了你,但是你要知道,要真找個男人,周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不會斷子絕孫啊,還有老二老三呢。」
「胡說胡說!」老頭拿拐棍一個勁兒地在地上跺著,氣的胡子一翹一翹地,「他們的孩子能跟你的孩子比嗎?糊涂東西!你要想找個男人我也不攔著,先找個女人生個孩子再說,然後你怎麼折騰我也不管你了,就當我沒這個孫子!」老頭見周遠一點都不跟自己心意相通,竟然敢提趙萍那兩個孽種,真的生氣了。
周遠知道祖父心髒不好不能生氣,所以有點怕他出事,趕忙說︰「好好,爺爺,我要是真的決定了跟個男人在一起,就先給你弄個孫子玩兒行了吧?不會讓你老斷子絕孫的。」一邊說一邊給老頭順氣。
周沁源這才臉色緩和了一些道︰「你別糊弄我啊,我還沒老糊涂呢!」
周遠微笑點頭,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危險暫時過去了。
弄個孩子什麼的他想都沒想過,雖然周家有錢,但是不代表宋小琛就感興趣,萬一因為一個跟自己沒感情的孩子,把宋小琛惡心跑了,那是得不償失。所以孩子的事他就是糊弄糊弄祖父,等時間一久,老頭的氣生完了,也就沒事了。
周遠想的很好,看看沒事了,又陪著祖父吃了點飯,他就直接開車去公司上班。
不過他有點低估老頭了,睡完一覺,老頭洗洗臉換了件衣服,吩咐身邊的人說︰「開車,去大少爺家。」
于是一輛車載著老爺子殺氣騰騰殺向周遠的別墅。
宋小琛這時候剛剛起來,他上午失約了,下午又跟蔣冬約了,這時候正要出去,反正周遠也沒回來,他也不怕周遠攔著他。
房子里,工人和保姆們正在忙著打掃房間和清洗衣物,院子里花匠在修剪小花園里的樹木花草,電鋸「嗡嗡」聲跟房間里面吸塵器的「嗡嗡」聲相映成趣,宋小琛剛換好襯衫就听見外面的門鈴響,從對講視屏里面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是周遠的祖父!
宋小琛一下子慌亂了起來。
從樓上三兩步竄了下來,保姆張媽媽跟他打招呼︰「小琛,出去啊?」
宋小琛想了想忽然又往回竄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