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元大陸,野豬坡。
年僅十歲的蕭青凝背著小背簍,與小伙伴們從山上下來。剛一進屋,就看到母親倒在了地上,頓時慌了,連忙沖到門口大喊。
蕭琨正在鋤草,听到女兒的聲音,立馬扔了鋤頭跑了回來。
他進屋之後,就看到妻子躺在冰涼的地上,女兒正掐著她的人中和虎口。
蕭琨探了探鼻息,然後又把了把脈,如今氣息雖然微弱,但並無大礙,這一切都是因為女兒反應的及時。
「趕緊去請賀大夫,就說你娘的老毛病犯了。」蕭琨一邊把妻子抱到床上,一邊吩咐女兒做事。
蕭青凝點了點頭,轉身便向村頭跑去,這山路坑坑窪窪的,小姑娘連摔了幾個跟頭,膝蓋也被跌破了,但她依舊咬著牙,一路狂奔到了賀大夫的家。
賀大夫家的晚飯開得早,他這會兒正捧著公雞碗吸溜面條,蕭青凝氣喘吁吁沖進門,大喊道︰「賀大夫,我娘又昏倒了。」
醫者父母心!賀大夫連忙放下大碗,麻利地撿了幾味藥,放進藥箱,跟著蕭青凝來到蕭家。
蕭家娘子的病一直都是由賀大夫看的,進屋之後,扎了幾針,又喂了兩丸藥,蕭家娘子終于睜開了眼。
見母親醒來,蕭青凝竟嚎啕大哭起來,她這一哭,倒把兩個大漢給嚇到了。
「傻丫頭,你娘都好了,還哭什麼?」蕭琨撫了撫女兒枯黃的頭發,溫柔地安慰道。
在母親情況最危急的時候,她一直像一個小大人沉著冷靜。可她再堅強,再冷靜,也終究只是一個孩子,此時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恐懼,一邊抹淚,一邊問道︰「爹爹,娘以後還會昏倒嗎?」
蕭琨心里一顫,賀大夫嘆了口氣,道︰「弟妹以前半年昏倒一次,如今竟變得半個月昏倒一次。蕭兄弟,我還是那句話,要想完全治好弟妹的病,只有去城里。」
「不,不……」才蘇醒過來的蕭家娘子听到要去城里,嚇得大叫道。
賀大夫道︰「弟妹,你們要是缺錢,我可以借你一些。城內歸元堂的陳大夫是我老友,你到時候報出我的名字,他定會少你診金。
「不,不去……」不管賀大夫怎麼勸說,蕭家娘子都不願進城,甚至對進城這倆字都有著本能的畏懼。
賀大夫心想,這沒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婦肯定會害怕進城,而後又惦記那還沒吃完的面條,便告辭離開。
蕭琨將他送了出來,一路上,賀大夫依舊不忘善心地提醒︰「剛才弟妹和孩子在那里,我不好細說,弟妹這身子越來越虛弱,再不好好治療,只怕就是年內的事了。」
蕭琨听得心里一顫,賀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蕭琨給他的診金,連帶他手上的幾十貫錢,一起塞到蕭琨的手里,「趕緊帶弟妹去城里吧,我想你也不願青凝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
蕭琨想起剛才女兒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將手中的銅錢推回賀大夫的手中,「我明天就去城里。」
賀大夫笑著又把錢還給了蕭琨,道︰「這些錢你更應該拿著了,等弟妹身子好了,讓她給我做幾鍋魚就行了。」
蕭琨如今的確正是花錢的時候,于是感激地將錢收了起來,「到時候,讓她做幾十鍋魚也沒問題。」
送走賀大夫,蕭琨回到屋內,對蕭青凝吩咐道︰「去收拾東西,我們明天就走。」
「不去,不去!」蕭家娘子掙扎著大叫道。
蕭琨走到床邊,模了模愛妻慘白的臉頰,柔聲道︰「我們只是去看病,看完病之後,馬上就回來。」
蕭家娘子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休息幾日就好了。」
蕭琨嘆道︰「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怕我觸景生情。不過沒關系,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我早就想通了。」
「三哥——」听到丈夫的這句話,蕭家娘子的眼淚竟如雨般落下,蕭琨連忙拿了帕子為她擦掉,「你的身子本就不好,我還把你帶到這種地方來受苦,我真是混賬!」
蕭家娘子連忙捂住蕭琨的嘴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我都甘之若飴。」
蕭琨道︰「既然如此,我們明日一起進城。」
蕭家娘子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她之所以抗拒,全是因為擔心丈夫,如今他都解開心結了,她也不再執拗下去。
蕭琨淺淺一笑,沖蕭青凝喊道︰「青凝,過來。」
蕭青凝連忙放下衣服,小跑過來,問道︰「爹爹有什麼吩咐?」
蕭琨問道︰「你知道爹爹和媽媽的名字嗎?」
蕭青凝頓時被問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蕭家娘子見狀,知道丈夫要說什麼了,連忙用小手扯了扯蕭琨的衣服,提醒他不要說。
蕭琨搖了搖頭,如今既然要回城了,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畢竟她已經十歲了,長大了。
「爹爹叫蕭琨,媽媽叫蕭芸娘。」蕭青凝愕然地回答道。
蕭琨點點頭,道︰「我們此次要去的地方叫青州城,爹爹和媽媽以前就是青州城蕭家的人。」
「那我們算是回家嗎?」蕭青凝天真地問道。
蕭琨搖了搖頭,道︰「在十五年前,我們就不是蕭家的人。」
「為什麼?」蕭青凝不解地問道。
蕭琨道︰「因為爹爹犯了錯。」
蕭青凝大吃一驚,在她心中無比高大的父親怎麼會犯錯呢?
蕭琨笑了笑,很坦然地講起了以前的事情。
在青州城內,有三大超級家族,分別是林家、楊家、蕭家。
這三家一同擁有青州城內的靈礦山脈,每隔二十年,三家便會聯合開礦。這二十天內,不管采出多少礦,只要你有本事,都能拿走。
蕭琨當年乃是族中的天才,五歲開始煉氣,十二歲突破至煉氣九層,又花一年時間成功晉入凝神境界,十七歲則擁有凝神三層的實力,那修煉速度,莫說族內,就連在整個青州城,那也是數得著的。
有人斷定,他在三十歲之前就能突破至築基境界,然後進入仙門仙宗。
那個時候,他是整個蕭家的驕傲,即便他才十七歲,也被族長派去采礦。
在礦山內,蕭琨發現了一枚拳頭大的極品靈石,那個頭,那純度,超乎他以前的所見所聞。
他欣喜若狂,誰知這時,楊家的楊震突然襲擊。
蕭琨反應不及,不但極品靈石被搶走,而且還被傷。
而更讓蕭琨憤怒的是,那個楊震吸收了極品靈石內的靈氣,成功突破至凝神六層。
蕭琨氣急,便到楊家找楊震報仇。
那個時候,楊震剛突破,正想找個人練手。
一招!
僅僅只是一招!
蕭琨慘敗,體內的經脈更是被震碎,倒在血泊里動彈不得,最後還是楊家派人用門板被他送回了蕭家。
一夜之間,蕭家成為青州城的笑話。
而更讓蕭琨絕望的是,由于經脈全碎,他不能再修煉了。
漸漸地,敬畏變成嘲諷,追捧變成奚落。
就連以往最看重他的族長也不再搭理他。
于是,憤怒的他帶著心愛的女孩兒離開了蕭家,來到這貧瘠的野豬坡,過上了最窮苦的日子。
蕭琨講完之後,蕭青凝忽然問道︰「那楊震現在還在青州城嗎?」
蕭琨搖了搖頭,道︰「他應該已經入了仙門。」
「那我是不是只要修煉仙道就能找到他。」小小的心里已經有了大大的理想。
蕭琨一怔,笑道︰「你找他做什麼?」
蕭青凝握著拳頭,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幫爹爹報仇。」
蕭琨一怔,這丫頭繼承了她媽媽的體質,靈根雜亂,不是修煉的好材料。
不過,只要她有這麼份心就足夠了,蕭琨捏了捏女兒的小臉,道︰「在爹爹的心里,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