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混乍一听,還以為听錯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有點發懵。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邵二光,要不怎麼這麼多流氓出來混,只有邵二光混出頭了呢,他的反應就是比旁人快半拍。
沒等眾混混開口問他,他就怒罵︰「耳朵聾了是不是,王哥叫你們抓緊打!」
眾混混這才醒悟過來,猛的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可憐劉大科長,剛才還能捂著腦袋叫喚兩嗓子,這回,卻是連叫都沒勁兒叫了。
眾混混敢繼續打,是仗著有人給他們撐腰,他們卻不知道,邵二光手心里,也冒汗了。
人都要個面子,警察更要面子,當著警察的面打人,王有才萬一鎮不住場面咋整?
他還琢磨著呢,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兩個荷槍實彈的警察沖了進來,直接把手槍頂到門口兩個混混的腦門上︰「不許動,蹲下!蹲下!都給我老實點!」
混混們還是識相的,紛紛把手里的家伙一扔,抱著腦袋蹲下了。
就听門口一個勘察科員喊道︰「劉局長!哎呀,劉局長您可來了,快看看我們科長……」
邵二光腦袋嗡的一下,心叫完了完了,這回可押錯寶了,劉蓬勃居然親自來了!
王有才再牛逼,再不屌劉蓬勃,也不能當眾這麼落劉蓬勃的面子啊。
換句話說,劉蓬勃再慫,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把他們全逮起來,不然跟公眾沒法交差。
果然,一個身材不高,步子卻沉穩至極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進來,這男人生了一雙豹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狠勁兒,身上穿的雖然是件普通的警服,可肩上明晃晃的肩章,卻表明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縣里所有警察的頂頭上司劉蓬勃。
蹲在門口的那些混混听到劉局長三個字,都下意識的抬頭去瞅,可所有人,都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飛快的低下了頭,甚至連脖子都縮了起來,有些膽小的竟然瑟瑟發抖,那場面,就像是一群老鼠被一只山猞猁堵在了樹洞里,警察對混混那種天賦的威壓在劉蓬勃身上盡顯無疑。
劉蓬勃清了清嗓子,混混們齊齊一哆嗦,就連邵二光,嘴角也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劉蓬勃沒說話,轉頭瞥見還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劉著,腦門子上青筋一下就蹦起來了,稜角分明的黑臉上,頓時透出了血色,猛抬頭,眯著眼的向王有才他們看了過來。
可就這麼一抬頭的工夫,他那凶悍的表情,頓時就凝固了,緊接著,由紅轉白,由白轉黑,怒意也沒了,青筋也消了,眼里透出一絲震驚和慌亂來,盯著王有才的眼神,就像大白天見著了活鬼!
王有才也不說話,就那麼笑著看他,兩人對視了能有三秒鐘?
緊接著,劉蓬勃做了件讓邵二光差點瞪爆眼珠子的舉動。
他的舉動就是,沒有舉動,直接一聲不吭,沖那倆持槍的警察一揮手,轉身就走!
邵二光腦瓜子里頓時就轟轟直響,像是滾雷在耳邊炸開一樣,心里浮起一個念頭。
「臥槽,劉蓬勃,堂堂縣警察局長,連這點臉,都不要了?」
直到那倆警察也一聲不吭的收了槍,臨走又把門砰的一聲死死帶上,眾人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劉局長這是干嘛?」
「警察怎麼都出去了?」
科員們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劉局長真就這麼走了,連劉著都沒帶,就這麼走了?
眼尖的瞅見樓下的警車連警笛都沒打,全開走了,眾人才慌了,紛紛搶著往外跑。
邵二光笑聲如雷,一臉欽佩的沖著王有才挑起拇指︰「王哥,我服了,你真牛逼!」
王有才嘴上客套著,心里卻暗覺好笑,這劉蓬勃做事,倒也干脆利落。
劉蓬勃是牛富強的小舅子,他要不知道牛家父子的事兒,世上就沒有第三個人能知道了,明知把王有才逮進去,那段錄像就會寄往市里省里,劉蓬勃要是還敢動手,那才怪了!
這要是來個別的警察,王有才至少得費點口舌,讓他們給劉蓬勃打個電話。
沒成想劉蓬勃親自來了,他連這點工夫都省了。
邵二光很有點眼力,一見那些科員想走,當即連嚇唬帶威脅,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還把劉著抬著送去了醫院。
然後他帶手下護著王有才和余冰冰出了土地局,臨走也沒忘了把電話號碼留給王有才。
王有才見邵二光不是要他的電話號碼,而是主動把號碼給他,終于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你很會辦事兒,也挺有魄力,我記著你了。」
邵二光連說不敢當,領著十幾個手下消失在街巷里。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王有才見余冰冰仍舊悶悶不樂,就拉著余冰冰找家餐廳吃點東西,也借機想讓她平靜一下。
王有才有意找了個僻靜的單間,環境優雅,音響里放著輕松舒緩的音樂。
兩人面對面坐著,王有才笑著把點菜單遞給她,卻被余冰冰輕輕推了回來︰「我沒有胃口,隨便點些什麼就好。」
「冰冰姐,你是為了辭職的事兒不開心吧?」
余冰冰苦笑了一下,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看著窗外,有些出神。
王有才心里嘀咕,余冰冰不是那種拿得起來放不下的人,既然她說出辭職的話來,心情應該完全放松下來才對,怎麼還是心事重重的,一點也不像她往常的樣子?
「你放心,土地局那邊的事兒弟肯定幫你弄得妥妥的,就算你想辭職不干都不成,不過那科長咱不做了,弄個部門主任當當怎麼樣?」
王有才這麼說,既是想逗她一笑,也是心里的實話,他估模著,以他目前的可利用價值,張嘴朝何靜要個土地局的部門主任,何靜還是很有可能答應的。
如果是旁人,也不值得他豁出去面子張這個嘴,但余冰冰值。
要是擱在往常,听他這麼吹吹呼呼的說話,余冰冰多半會嬌笑著挫他兩句,至少也會千嬌百媚的給他個大白眼。可今個,余冰冰居然只是嘴角翹了翹,什麼也沒說。
王有才心里一陣揪痛,想起以前那個渾身透著倔勁兒,一身傲骨的余冰冰,他就忍不住想問問她,到底是什麼,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傷春悲秋的小女人模樣。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安靜的陪她吃了點東西,雖然期間她似乎也在盡量做出一副輕松的樣子,可不管怎麼看,都帶著那麼點強顏歡笑的味,這哪能瞞得過最擅長察言觀色的他?
飯後他想要送她回去,她卻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明天再聯系。
王有才雖然不放心,卻也沒勉強,以她的性子,他也勉強不來。
余冰冰前腳上了出租車,王有才後腳就打車跟了上去,要是任她這樣自己回去,他實在有點放心不下。
坐在車上,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他掏出電話給于文瓔打了過去,這次電話接通了。
沒響兩聲,那邊就接了,于文瓔張口就問︰「有才弟,你們村的規劃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當于文瓔得知,王有才就在縣里,已經把規劃圖帶來的時候,她居然沉默了一會兒。
「這樣吧,你在哪兒,我這就過去找你,你把規劃圖交給我就行了,你先回去等信。」
王有才忍不住皺了皺眉,于情于理,規劃圖也不該讓旁人代交吧?
心里這麼想,但他嘴上當然不會這麼說︰「沒事兒文纓姐,村里左右也要等到規劃圖過審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我琢磨這兩天在縣里多陪陪你,要不等開發忙起來,真就不知道啥時候能再有空了。」
于文瓔似乎有些不放心︰「這樣啊,那也好,不過這兩天你就別滿世界亂逛了,等會見面了,姐給你找個地方,你安心住兩天怎麼樣?」
這下王有才再傻,可也听出不對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你跟冰冰姐都怪怪的?你們到底在擔心什麼?」
于文瓔連忙否認︰「哪有的事兒?不過說起冰冰,她最近還真有點麻煩,她大哥余錦國跟別人發生了一點沖突,住院了。」
「什麼?」王有才一下就醒悟過來,難怪余冰冰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原來是擔心她大哥。想到這兒,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出租車︰「傷成什麼樣,在哪家醫院?」
「傷的倒是不算太重,住在縣第一醫院,住院處六零九。」
這會兒即便于文瓔不說,王有才也知道余錦國住在哪家醫院了,因為余冰冰的出租車,已經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他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余冰冰的秉性其實一點也沒變,還是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
可她也不想想,就算她不說,這事兒能瞞得過他嗎?
既然知道了余錦國的病房,王有才也沒急著跟上去,等余冰冰進了大門,他才去買了些水果,提著進了住院部。
到了住院部六樓,王有才很快就找到了六零九,舉手正要敲門的工夫,听到里邊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余錦國我告訴你,這事兒,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別以為有人護著你,就能死賴著不掏錢了,識相的,還是趕緊給我劃賬,不然有什麼後果,我可不負責!」
王有才頓時眯起了眼楮,听這人的意思,是在訛錢?還是余錦國惹了麻煩,要賠錢?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細听,就听余錦國大聲呵斥︰「你們這是敲詐!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報到公安機關,你們就等著法律的制裁吧!」
敲詐?王有才樂了,居然有人敲詐他這個便宜大舅哥?這哪能行?
他干脆也不敲門,吸了口氣,讓自己更平靜一點,推開了門。
病房內,四個身穿西裝,人模狗樣的家伙,零零散散的圍在病床前。余錦國的頭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繃帶,腿上也打著石膏,此刻正怒目瞪視著圍在身邊的一群人,眼楮瞪得溜圓,似乎要噴射出火焰。
余錦國身側,余冰冰面龐煞白,嬌軀止不住的顫抖。這群人進來的時候,她應該是在給余錦國削隻果的,可此刻,刀尖朝外,握刀的手掌由于過度用力,一片慘白,給人一種錯覺,這刀尖仿佛隨時都能刺出去。
雖然余冰冰手中拿著水果刀,但這卻絲毫沒讓那幾個家伙放在眼里。
見余錦國一副不肯就範的模樣,為首那名胖胖的,手上纏著厚厚繃帶的家伙,眼楮一瞪,高聲怒喝︰「你們幾個給我上,他不是死鴨子上架,嘴硬麼,咱就敲斷他另外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