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洲去迎春鄉是追著鄧連香去的,根本就沒在縣里露面,但于文瓔當然知道他,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懷疑他是王有才背後的靠山來著,但始終沒見過他。
郝建洲本來被眾人倆拍馬屁拍得正舒坦,乍見王有才這要賬鬼,心情豈能好了?
可他畢竟也是身居高位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露出了笑臉,伸出了手。
「東山珠寶會展是難得的盛事,省委組織觀摩學習,卻又抽不出人手,我這樣的閑官就成了領隊,到是王主任這個大忙人,居然有閑情逸致來逛展會,讓人驚訝啊。」
王有才微笑著跟他握了握手︰「忙里偷閑罷了,哪及得上你逍遙。」
兩人的幾句寒暄,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可看在其他不知內情的人眼里,卻是驚駭莫名。
此人是誰?竟能讓郝建洲這麼熱情?
郝建洲在省委也是頗有聲望的大人物,黨校校長毛巨龍都及不上他,可以說,他才是真正的黨校校長。
他平時說話不多,對人態度雖然不算傲慢,可也絕對談不上隨和。
可他跟這個王主任只是一句寒暄,卻破例說了那麼多,明顯放低了身段。
更重要的是,他還主動跟他握手?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難道這個王主任,是省委哪個部門的要員?可以前沒听說省委有這麼個人物啊。
但緊接著,郝建洲就主動給他們做了介紹,眾人一听王有才居然只是個度假村的開發辦主任,神色那叫一個古怪。
開發辦主任,叫起來好听,說白了不過是個村官。
可郝建洲卻完全是一副以平等身份對待的態度,這怎能不讓眾人驚奇?
郝副校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平易近人了?
但再看看王有才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爺,後台硬的很吶!
眾人態度都熱情了不少,爭相與王有才握手,王有才自然也不會缺了禮數,從容應對。
這些人里,除了東山省政府的人,還有林柏生父子是趙州市的之外,幾乎都是省里的干部,省文物局的,教育局的,文化廳的,大多都是些冷衙門。
但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王有才的注意,省機關事務管理局的辦公室主任畢寒。
畢寒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身材健壯,長得也精神,一頭短發,看起來很干練,在所有人都熱情跟他握手的時候,唯獨這個畢寒,表現得不冷不熱,甚至有那麼點冷淡。
王有才知道,機關事務管理局,是專門服侍行政長官的一個機構,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兒,好事兒從來輪不到他們,受氣受累是常有的事兒。
但正是這樣的人,才該是最想爬上去,擺月兌現下窘境的人。
可畢寒居然對他這樣一副態度,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早不想干了,懶得跟他虛乎,就是已經傍上了高官,根本不屌他,這個人,或許是所有人中,唯一值得他籠絡的人。
他的想法很簡單,以前皇宮里什麼人最容易得勢?太監吶!
雖然他也沒多說什麼,可是暗暗留上了心。
而他介紹于文瓔的時候,卻只說了句︰「這是我的女朋友,姓于。」
沒辦法,他現在和何靜水火不容,他和于文瓔在一起,自然不能張揚。
可他這麼一說,眾人反而把于文瓔好一通夸贊,就差沒夸她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了,若是她以縣長秘書的身份出現,可以想見,絕對得不到這樣的贊美。
于文瓔也很高興,卻不是因為眾人的夸贊,而是因為王有才竟然這麼介紹她。
這正是她一直想要,卻恐怕永遠也無法得到的名分,即便明知他是臨時應變,但就算是只能做他一天的正牌女友,她也覺得很滿足了,挽他挽得更緊了。
眾人寒暄過後,一起逛起了展廳,郝建洲趁著于文瓔去洗手間的工夫,低聲道︰「這次你又有什麼事兒,居然追到這里來,你到底想干什麼!」
王有才听了忍不住想樂,郝建洲都讓他沒完沒了的敲詐,給敲神經了。
「我要說,咱們真是巧遇,不知郝副校長信不信。」
郝建洲都不用回答,王有才只看他那副活見鬼一樣的神色就知道,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不會信的了。不過王有才這回並不準備借機敲他。
一則寧願還在他手下學習,王有才不會冒著讓寧願吃鍋烙的風險變本加厲。
再者說,不管因為什麼吧,郝建洲都著實幫了他不少忙,他深知適可而止的道理。
他一臉壞笑的道︰「老郝啊,咱們的關系,也算是很鐵了,別總把我想的那麼不堪好吧?要是有事兒,打電話給你不是更直接麼?」
郝建洲也是乍一撞上他,心里亂了陣腳,听他這麼說,才半信半疑的斜了他一眼。
王有才沒理會他那質疑的眼神︰「寧願在黨校過的怎麼樣?」
郝建洲心里膩煩的夠嗆,但還是應道︰「成績不錯,值得栽培。」
王有才獰笑,也不管他這話里到底有多少水分︰「該怎麼栽培你心里有數就行,沒事兒別老逼我給你打電話,浪費電話費。」
正說著的時候,于文瓔回來了,王有才收聲,笑著迎上去摟著她︰「小瓔要是累了,咱們就找個地方歇歇腳,這也快晌午了,咱們就請郝副校長他們,吃頓便飯怎麼樣?」
于文瓔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好啊,郝副校長他們要是沒有安排,會展中心邊上就有一家很不錯,不知……」
王有才本來只是隨口那麼一說,他估計,就算他肯請郝建洲吃滿漢全席,郝建洲都不會去,巴不得早點找借口甩開他這個要賬鬼呢。
誰知,郝建洲居然一口應承︰「那正好。就近吃點,也方便參加下午的交易會。」
不知郝建洲是真相中了什麼寶貝,還是隨口找的托辭,居然推了東山官員的招待宴席,帶著眾人,跟王有才,來到了會展中心旁的魚王府。
魚王府也算是昱泉有名的大飯店了,檔次自然不低,王有才選了間豪華包間,點了桌全魚宴,酒菜流水一般的送上來,喝得到也是賓主盡歡。
直到酒過三巡,眼瞅著席間眾人三三兩兩的嘮得熱乎,郝建洲見無人留意他,這才借著酒勁兒,貼近了王有才耳邊道︰「我虛長你幾歲,托大叫你聲老弟,當初那事兒,的確是老哥做得不對,老弟心里,該不會還在記恨著我吧?」
王有才笑著看了看他,心知戲肉來了。
郝建洲裝作听不懂客套,死皮賴臉的來跟他蹭這頓飯,八成就是為了要回那個錄像。
左右以後也不打算再敲他,還給他倒也沒什麼,只是,得等寧願畢了業才行。
「看在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的份上,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想說啥?」
「听說老弟你跟春光楚家關系不錯,我也有件事兒,想拜托幫老弟幫我一次。」郝建洲顯然不是個會求人的主兒,說起話來都吞吞吐吐的,也不知是醉了還是覺得丟人,臉都紅了。
他這話大大出乎了王有才的意料,沒想到堂堂省委黨校的副校長,居然也有求到他頭上的時候?能讓郝建洲開口求人,恐怕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答不答應是一回事,先掏出來再說。
「那要看是什麼事兒了,你先說來听听。」
郝建洲自斟自飲灌了一大杯酒,才輕嘆了口氣︰「老哥我這一輩子,顯赫也顯赫過了,瀟灑也瀟灑過了,也不算白活一回。」
頓了頓,他又道︰「現在只剩一件事兒梗在我這心里頭,那就是,什麼時候,能把我頭餃上這個副字去了。」
王有才沒應聲,吧嗒了一下嘴︰「你門路那麼廣,怎麼會求到我頭上?再說了,我可听說毛巨龍早被你架空,如今只是個傀儡,你想搬到他,還不容易?」
郝建洲苦澀一笑︰「老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架空他容易,但想把他攆走,卻非得一個人點頭不可。因為毛巨龍,就是他十年前,趕在我眼看就能升任校長的前一個月,插進來的。」
王有才听得腦瓜皮一麻,能把人插到省委黨校當校長,這人得有多大權勢?
如果說,楚家有這樣的一個人,那非得是楚家現在的掌舵人,楚副省長不可了。
可听郝建洲的意思,好像楚副省長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
「你怎麼得罪楚老大了?」王有才試探著問。
郝建洲雖然上了點酒意,可一提這話,他卻不肯說了,而是岔開了話題︰「這個老弟就別管了,只要你能幫我說頂通了,以後想辦什麼事兒,只要你一句話,甭管多難,我都幫了。」
王有才直到听了這話,才赫然意識到,難怪最近兩次讓他幫忙,他都沒怎麼嗦就答應了。原來不光是顧忌那段錄像,更多的,怕是琢磨著,反過頭讓他幫忙吧?
王有才笑呵呵的道︰「你這,是在要挾我?」
郝建洲實打實的露出一絲惶恐的神色,盡管一閃即逝,卻還是被王有才瞧了個清楚。
「不,不是,老弟別誤會,這事兒你能幫上忙最好,幫不上,我也絕無二話。咳,實話跟你說了吧,現在我的夫人,是楚副省長當年的初戀,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跟楚春光那丫頭說啊!」
王有才眼楮一下就眯了起來,這特麼也太勁爆了,他居然搶了楚春光他爹的初戀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