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一個帶著木面具的女人。
霍休起先還有一些迷惑,但他隨即就明白了。他言語有些自嘲,「我錯了。我既然明白你已請的動邀月宮主,憐星宮主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憐星笑道︰「你明白這些,還不算太晚。」
霍休可沒憐星這麼輕松愉快的心情,他轉頭看向陸小鳳︰「你不會殺我的,對吧?你說過你不殺朋友。」他死死盯著陸小鳳,眼神里充滿期冀。
陸小鳳模了模胡子,「霍休啊霍休,你真是個狡詐的商人,時刻都在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他頓了一頓,又說道︰「可是在你剛才想殺我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不是朋友了。」
霍休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他顫抖著雙唇,「我是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你們真的不願意放過我?」
陸小鳳突然嘆了一口氣,「霍老頭,枉我們相交多年,你竟不知道我最痛恨的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殺人。」
霍休面色突地轉喜,「不錯,不錯。」他突然仰天大笑,「不錯,你討厭殺人。」
「可這並不代表著我不會殺人。」陸小鳳又道。
霍休的表情凝固了,他咧著嘴,卻再也沒笑出聲。他的神情詭異,「我知道了。」他低下頭說,「今天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我的。」
「這你又錯了。」陸小鳳道。
「我錯了?」霍休謹慎的望著他。
「我不殺你。」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
霍休的臉上出現喜色,「你不殺我?」他望向花滿樓,篤定道︰「花滿樓是不會殺人的。」
花滿樓道︰「沒錯。」
霍休轉頭望向邀月,「那邀月宮主呢?您不會想殺了我吧?我會給你很多金子的。」霍休誘導道。
邀月的手突然扣住了霍休的脖子,霍休臉色憋得通紅,他吞吐道︰「難道……你……真的……想……殺了……我?」
花滿樓連忙轉向二人所在的方向,言語中微微有些匆忙,「銅……邀月宮主……」
邀月頓了頓,終于松開了手。
霍休的表情變為狂喜,他喘了口氣道︰「既然你們沒人想殺我,那我可以走了吧。」
陸小鳳道︰「你好像忘記了一個人。」
霍休︰「誰?」
陸小鳳看向邀月憐星和花滿樓,示意道︰「我們走吧。」
眾人皆頷首點頭,慢慢走遠。邀月放慢腳步,見都走開的差不多了,這才掏出一枚花瓣,解開了上官飛燕的穴道。
憐星歪著頭,問陸小鳳︰「你猜她倆誰能活下來?」
陸小鳳道︰「我不知道。」
憐星笑了,「我猜是上官飛燕。」她用篤定的語氣道︰「你們可不能小看女人的報復心。」
陸小鳳笑了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他轉頭看了一眼花滿樓,問憐星道︰「他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有些……開心?」
憐星抿唇笑了,「我知道,你不知道?」
陸小鳳也笑了,他和憐星相視一眼,顯得十分默契︰「我也知道。」
花滿樓見他們調侃自己,只是搖了搖扇,無奈地嘆氣,沒有說話。
邀月已經跟上來了,她听了陸小鳳與憐星的對話,又看了一眼心情愉悅的花滿樓,道︰「就算是上官飛燕殺了霍休,她也還是會死在西門吹雪的手上。你若是為她高興,現在未免早了一點……」
陸小鳳搖頭,故作夸張道︰「我原來以為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看來還是有人不知道。」
邀月冷冷地瞪了陸小鳳一眼,「你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二人,為何不親自殺了他們?」
陸小鳳抱劍哀嘆,「我沒有權利殺他們,你們也沒有。這世上除了他們自己,只有一個有權利殺了霍休與上官飛燕。」
邀月轉過身,不再說話。
憐星好奇問道,「這個人是誰?」
陸小鳳︰「西門吹雪。」
憐星更加好奇,「這話古怪。為何只有西門吹雪有權利殺人?難道他是伸張正義不成?」
陸小鳳失笑︰「正義從來與他無關。」他頓了頓,接著道︰「他殺人從來都與愛恨無關,因為只有他將殺人當做一件神聖的事情。」
話音剛落,只听遠處傳來上官飛燕淒厲地慘叫聲。眾人連忙奔去,只發覺原來的地方只有霍休一人。他倒在地上,看來已經死了。陸小鳳從他的身上拔出一跟針出來,「飛燕針。」針頭泛著綠光,看來是淬了毒,「都怪我粗心,竟然忘了她身上還有這種暗器。」
邀月看向一旁顯現黑洞洞的密道,「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密道。」
陸小鳳道︰「這里本就是霍休的產業,他是個老狐狸,在這里設置密道也並不奇怪。可惜這個老狐狸對她還是留了一手。」
花滿樓嘆了一聲,「可惜上官飛燕殺了霍休,如果她倆一起走的話,說不定還是可以逃出這里的。」他說的是逃出,而不是活命。
憐星不以為意,「我說過,不要小瞧女人的報復心。」
陸小鳳幾步沖進去,「我們下去看看吧。」眾人點頭。
眾人依次下了密道,密道里掛著幾盞昏暗的燈,火光不停的跳躍,顯得狹小的甬道越發的詭異。幾乎是沒走多遠,眾人便發現了上官飛燕的尸體,她身上插滿了箭,活像一只刺蝟。
陸小鳳看了一會兒道︰「霍休也不算死的冤了,她也算死在霍休的手上。」他往另一邊看了看,問眾人,「我們出去吧。」四人又原路返回。
外面靜悄悄的,天空也藍的深邃,只有幾顆零星的星子。
「金鵬王朝的人都死了,上官家就剩下小表姐一人了。」陸小鳳看著霍休的尸體,突然道。
憐星看著邀月,「我忘記告訴你們一件事。」
「什麼?」
「前幾天,雪兒已經拜我為師了。」憐星又道。
「你收了那個小機靈鬼?」陸小鳳不可思議的大叫道,「我看你們移花宮永無安寧之日了。」他雖然說的夸張,也臉上也展露出舒心的微笑。
「現在她大概在客棧里等我們呢,我們回去吧。」憐星道。
上官雪兒的確在客棧里等著他們,但是她的狀態比他們想的要更加輕松愜意的多。
——因為有一個女人陪著她,而且是一個看起來好捉弄的女人。
西門吹雪也在客棧里,陸小鳳向他簡要的說了一下經過,他看起來並不開心。西門吹雪出來的原因雖然是為了幫助陸小鳳,但是听到霍休一死,他難免的落寞了一下。
畢竟江湖上的高手就那麼幾個,他好不容易醫好孫秀青,千里迢迢的趕過來,沒想到依舊沒趕上。霍休一死,他又少了一個對手,他自然感受到落寞。
邀月也猜出了同上官雪兒一起的女人是誰了,她眯著眼,問道︰「孫秀青?」
孫秀青並不認識邀月,突然被點名,她難免緊張。
邀月又問道︰「你父母是誰?」
孫秀青搖搖頭,「秀青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她美眸含淚,讓人心生可憐。
邀月︰「是你師父將你養大。」
孫秀青點頭,「是的,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她還欲再說些什麼,被邀月毫不留情地打斷。
「既然你師父對你恩重如山,西門吹雪殺了你師父,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原本喧鬧的客棧突然安靜了,陸小鳳尷尬地看看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沒有反應。他又望了望花滿樓。花滿樓原本愜意搖扇的手也頓住。上官雪兒被憐星捂住了嘴,默默地縮在了一邊。
偌大的客棧,一時間竟沒人敢說一句話。
孫秀青的臉上早就飛起了兩片紅霞,她囁喏道︰「可是……可是……西門……」
「你若是殺不了他,我可以幫你。」邀月又道。
被點名卻也一直無動于衷的西門吹雪,听到這話居然有了反應。他的雙眼里閃過一抹血紅,這是他興奮的表現。
——這說明他期待與邀月的過招。
「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幫忙?」邀月又問道。
孫秀青連忙搖頭,月兌口而出︰「不要!」她擔憂的望了望西門吹雪,對邀月道︰「我……我擔心你……」
「擔心我?」邀月重復了一遍,她頗含深意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西門吹雪卻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他道︰「宮主為何不與在下過招?」
邀月頭也不回︰「既然孫秀青沒有求我,我又為何多此一舉呢?」
邀月走進內院,已經有人腳步匆忙地追了上來。邀月回頭,看到來人,有些驚訝︰「是你?」
花滿樓道︰「是我。」他說這話時臉上已經沒有了微笑。
邀月站著望著他,「什麼事?」
花滿樓有些生氣,但他一向都是好心性,依舊是翩翩有禮的君子作風,「你今天本來就沒打算幫助孫秀青,為何又要挑撥她與西門吹雪之間的關系呢?」
邀月反問︰「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麼?」
花滿樓嘆氣︰「沒錯,你說的的確是事實。」
邀月道︰「你不是不喜歡西門吹雪麼?」
花滿樓沒理解二者有什麼關系,卻也依舊答了︰「沒錯,我的確不喜歡他。」
邀月道︰「我既然說的是事實,你又不喜歡西門吹雪,何必為了他來質問我呢?」
花滿樓平緩了語氣,慢慢道︰「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我也知道既然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機會,為何不趁勢而為?」
「那不過是假象。」邀月轉過身,「我只不過是戳破了孫秀青的虛偽。」
花滿樓︰「你說的不錯,孫秀青雖然虛偽,但如果這虛偽能夠讓所有人都開心,那麼大家一起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又有何不可?你非要揭開別人的傷口,欣賞別人鮮血淋灕的模樣麼?你也知道,獨孤一鶴一死,峨眉派已是支離破碎,她本就無處可去,留在萬梅山莊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今天這麼一說,她又有何面目留在萬梅山莊?」
「她本就不該留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是她的仇人。她若真的有一點惦念她師父的話,就應該殺了他。」
花滿樓捏緊了扇骨,面色失望︰「為什麼你只記得這些打打殺殺,難道你就只知道報復麼?除了恨你難道就看不到別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