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玄鐵的大門,就在花滿樓出來的那一刻,「轟然」一聲,快速關上了。憐星與陸小鳳焦急的等在門外,見花滿樓狼狽的出來,他們都有些意外。然而他們還來不及微笑慶祝,那大門便「轟」的一聲,又關了起來。
憐星與陸小鳳大眼瞪小眼,最後便只能問花滿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滿樓腦子也算靈光,他匆匆的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便抓著陸小鳳的衣袖,催促他道︰「快去找朱停。」
朱停,自然也是陸小鳳的好朋友。據說他是魯班門的傳人,他能做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暗器、工具,他也能建一個巧妙到你找不到一絲破綻的密室。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所有人都這樣認為的,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所以花滿樓相信陸小鳳的這個朋友。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後,陸小鳳也點了點頭,準備立即起身去找朱停。以往,花滿樓總是要陪他一起去的,這里留下憐星照看也是足夠的。只是這次,卻遠遠超乎陸小鳳意外。
「我不走。」花滿樓道他貼緊石門,眼里漾出的溫柔讓他無神的眼楮也頓時綻放出些許光彩,「我在這里陪著她。」
「這里我留下就好了。」憐星說道。
「對不起,陸小鳳。但是我要留下來。」花滿樓固執道,「在這里,我能感覺到她。就算我們倆中間隔著一道牆,但是我的心和她的是緊緊在一起的。我習慣了黑暗,但是她沒有。在這種時刻,我不能丟下她一人,我要在這里陪著她。」
憐星嘆了一口氣,轉頭對陸小鳳道︰「你一個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你還怕丟麼?」
陸小鳳立刻淚奔,憐星你剛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在門的另一邊,邀月就靜靜地站在門後。花滿樓說的每一個字她都听到了,就算她素來並不怕黑,但是听到花滿樓的話,她依舊覺得一股暖意緊緊環繞著她,讓她整個人如同在雲端漫步一般,輕飄飄的。突然,她的嘴唇突然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柔柔的,淡淡的。
如果憐星在這里瞧見了這番模樣,一定會大聲驚呼,因為這是邀月第一次微笑,發自內心的,柔和面色的。
陸小鳳一個人走了。
邀月站在門後,突然,她伸出一只手,貼在了石門上。花滿樓就在門的另一邊。就算看不見彼此,可是此時二人突然像是十分有默契似的,花滿樓也怔怔地伸出手,貼在了門上,像是要感知彼此的心髒跳動一般。
邀月突然開口,「七童。」
花滿樓立刻屏息,心髒也咚咚跳動,他將耳朵仔細的貼在門上,「阿月,我在,我一直都在。」他輕輕道,「你別怕,等朱停來了,你就可以出來了。」
邀月在另一邊,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听到她幽幽的聲音。她淡淡地問︰「假如我出不來了呢?」
「不會的。」花滿樓想也不想便否定了,「我會在這里陪你。」他說的十分堅定,「你在里面呆多久,我就會陪你多久。」
里面沉默了一會兒,才傳出來邀月淡淡的聲音,「我以為你會生我的氣。」
花滿樓反應過來邀月在說些什麼,他坦陳道︰「說實話,我的確有一點生氣。但是,跟現在相比,生氣不是第一要緊事了。只要你能出來,我什麼都不計較。」
邀月問道︰「那你不生我的氣了?不再計較我騙你的事了?」
花滿樓搖頭道,「我自然不生氣了。」
邀月的聲音突然變得古怪起來,「是了,既然你不生我的氣,那我便可以放心的回移花宮了。」
花滿樓面色突然變得無措起來,他先是驚訝地重復道︰「你……你要回移花宮?」隨即,他向想到了什麼,臉色黯然道︰「沒錯,你是該回移花宮的。」
邀月停頓了一會兒,問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花滿樓︰「我自然有其他話想跟你說……但是……」
邀月索性挑明了問,「你希望我回移花宮?」
花滿樓︰「我自然不希望你回去的……但是,我又有什麼立場請求你留下來呢?」
邀月道︰「你不希望我走?你想我留下來?」
花滿樓︰「是。」
听到花滿樓如此篤定的回答,邀月覺得安心許多。她道︰「只要你一句好話,我便留下來。」
花滿樓立刻明白了邀月的弦外之音,他有些不可置信,問道︰「一句話?」
「沒錯,是一句話。」邀月再次肯定道,「但是這一句話必須能夠打動我的話,你想好了麼?」
花滿樓又驚又喜,「阿月,你……」
「別磨蹭了。」邀月面上已經微微泛紅,她的手已經緊緊握成拳。她的面色有期待,也有害怕,只是她一個人在石洞中,周圍無人能瞧得見她的神色,「你想好是哪句話了麼?」她問。
花滿樓突然道︰「阿月,我的小樓建了很多年了,里面鮮花滿樓,但是我一直沒有正經的給我的小樓取個名字。」
邀月一怔,不知道他這時候提起他的百花樓做什麼。
花滿樓在門外淡淡一笑,「我一直想給百花樓里題個好名字,卻一直苦苦不得。樓里鮮花盛開,但我想還需一輪圓月更好,景色想必會更加醉人。阿月,你說我們的小樓今後叫做鮮花滿月樓如何?」
不是我的小樓,而是我們的小樓。
不是花滿樓的小樓,而是邀月和花滿樓一起的小樓。
邀月松開了握成拳的手,她沉默了。
許久沒听到邀月的回答,花滿樓有些焦急。他問道︰「阿月,怎麼了?怎麼不好麼?」
邀月道︰「你讓開。」
花滿樓︰……
邀月繼續認真囑咐道,「走遠一點。」
花滿樓依言走遠了。
邀月在門後默默凝聚真氣,內力在她掌中奔涌不息。
她剛重生,便片刻也不停,將明玉功念到了第九層。魏無牙的計謀在上一世便沒有困住她,這一世她又怎會中計呢?這不過是一出順勢而為的苦肉計罷了。
門「轟隆」一聲,被邀月震開了,憐星與花滿樓也一臉震驚。
憐星一臉囧樣︰姐姐你能出來啊。
邀月一步一步的走到花滿樓面前,仰起頭看著他。
花滿樓有些遲疑,他伸手模了模,確認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確是邀月,這才狐疑問道︰「阿月?」
邀月順勢牽住他的手,看著他慢慢的一字一頓說道,「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
花滿樓開始苦笑,「看來我又中你的計了。」
邀月也淡淡一笑,「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花滿樓嘆了一口氣,「恐怕我是反悔不成了,我的小樓注定要分你一半了。」
三人又回到了百花樓。不,此刻它恐怕要改個名字,叫做鮮花滿月樓了。
邀月故意趁花滿樓不注意,偷偷眯著眼,一臉驕傲得問憐星道︰「如何?」
憐星嘆了一口氣,姐姐說的沒錯,她有讓花滿樓明知是圈套,但依舊往里跳的本事。連花滿樓這個當事人都甘之如飴,她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對此,她只能說道︰「甘拜下風。」
邀月和花滿樓回到鮮花滿月樓的時候,氣氛十分的詭異。
準確的說,是五大惡人每人手里都拿一把武器,把一個人給圍在中央,中央的那個人沉沉睡著。不過看著情形,恐怕用昏迷兩個字形容中間的那個人更為貼切。
這個人邀月很眼熟,花滿樓也很熟悉。
——他就是燕南天。
「你們在做些什麼?」邀月蹙著眉問道。
五大惡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終于派出李大嘴做代表,出來講話。
「我們把燕南天藥倒了。」這話說的言簡意賅,不過這情形也是顯而易見的。
邀月來了點興致,「那你們打算繼續做什麼?」
李大嘴支支吾吾,但還是如實招了,「殺了他。」
這下輪到花滿樓皺眉了,「為什麼?」
李大嘴道,「不然他會跟我們搶孩子……」
「孩子……」邀月驚訝道,「你是說那小混蛋江小魚和無缺?」
五惡不明白邀月為什麼要在江小魚前面加上小混蛋三個字,但他們依舊點了點頭。屠嬌嬌道,「這孩子是我們帶大的,就好像我們五個的親兒子一樣。如今燕南天要把它來奪走,我不同意。」
邀月按按眉頭,問道︰「你既然喜歡孩子,為什麼不喝李大嘴生一個?」
屠嬌嬌嫌棄地看了李大嘴一眼,「他長得太丑了……」
五惡︰……
邀月道︰「看來你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燕南天,「不然他也不會被你們藥倒了。」她看了看神色莫定的五惡,氣定神地說道︰「好了,你們動手吧。」
這下輪到五惡愣了,他們傻傻地問邀月道︰「動手?什麼動手?」
邀月反問︰「你們不是要殺燕南天麼?現在正是好時機,還不快動手?」
五惡面面相覷,都不敢動。半響,還是杜殺磕磕巴巴道︰「這種粗活還是讓老大來吧。」
李大嘴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五弟膽大,還是讓五弟來吧。」
哈哈兒笑著道︰「哈哈,我哈哈兒今天跟佛祖有約,不殺生……」
邀月冷眼旁觀,嘲諷道︰「你們五個,連殺人都不敢,還敢稱自己是五大惡人?」
五大惡人訕訕地閉上了嘴。
花滿樓微笑著對邀月道︰「好了,阿月你別嚇唬他們了。」他又轉頭,對五惡合情合理地分析道,「燕大俠寄情于江湖,對照顧孩子一事上尚不熟稔,你們不如平心靜氣的和燕大俠談一談,事情或許有轉機也未可知。」
「真的可以麼?」五惡仍有些不放心。
花滿樓道︰「放心,燕南天不是不講理之人,關鍵看你們的心意夠不夠誠懇。你們真心對孩子好,我想燕大俠一定會感受到的。」
見花滿樓肯定,五惡這才覺得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邀月斥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把人弄醒?」
五惡連忙手忙腳亂的抬起燕南天,想把他弄醒。邀月在旁還不忘補充,「等會他問起自己是怎麼昏睡的,不要承認是自己做的。」
燕南天醒來,果然對五惡感激涕零。幾人開始談起孩子的撫養權,燕南天對他們果然也很是放心。
一個身影掠過眾人,坐在了憐星旁邊。憐星抬眼看了下他,問道︰「你都看見了?」
陸小鳳歪著身子,雙手抱肩,「都看到了。」
憐星繼續問道︰「感受如何?」
陸小鳳輕輕一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真是絕配。」他伸手模了模自己的小胡子,心里狐疑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唱婦隨?」
憐星不滿道,「我怎麼覺得是婦唱夫隨呢?」
誰是主唱都已經不重要了,花滿樓的百花樓終于有了一個正式的名稱——鮮花滿月樓。小樓的牌匾是花滿樓親自題的,牌匾的做工也與別的牌匾不同,碎玉而成,鐫刻著小花與竹葉,顯得格外清新雅致。
除了憐星在這里唉聲嘆氣,「難道移花宮不比這鮮花滿月樓氣派百倍?」怎麼自己的姐姐就這麼不爭氣,被一座小樓就給輕易的騙過去了呢?
傍晚時分,一輛馬車進了城,挾帶著幾分不尋常的匆忙氣息。馬車上,一個「花」字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馬車疾行進小城,在鮮花滿月樓前停下。
作者有話要說︰是鮮花滿月樓啊,不是鮮花肉月餅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