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奧蘭多對于「法師」瑪塔的打算做出種種推測的同時,瑪塔正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第一根蠟燭已經熄滅了,第二根蠟燭也已經燃了一半。她已經看完了防護系書架上的大部分書籍,只剩下那些最高層的防護大師們的自傳尚未翻閱。
當然,她只是粗略的閱讀完了,對于其中的真意不甚了了。
即使是法師中最聰明的卡薩斯,那位一夜封神的天才,恐怕也無法在一夜內掌握所有中低等級的防護系法術。
她的當初的本意是借鑒一些大師級術士的道路,或者退而求其次,尋找挖掘術士天賦的線索。畢竟就這方面來說,法師們是無可爭議的權威者,他們在無數先驅的努力下,創造了一整套系統的方法,來施展自然界中本來就存在的力量。或者是吟唱咒語或者是借助一系列的手勢,來獲得神奇的結果。這種技巧被千百次的重復,每一次都有相同的效果,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一個術士如果想要系統性的開發自己,一種辦法就是借鑒已有的道路;另一種辦法就是了解所有的可能,在其中尋找符合自己的可能。就像解決一個問題一樣,當你不知道這個問題的解的時候,一種辦法就是抄襲別人的答案,另外一種笨辦法就是窮舉問題的所有解一樣,在所有的解之中,排除了不可能的解,剩下的唯一解就是問題的答案。
瑪塔本來準備采取的就是這種笨辦法。
但是,今晚這種粗放的瀏覽並沒有讓瑪塔解決她的疑惑,反而引起新的疑惑。
她依然沒有辦法釋放所有的這些防護系的法術,一個都不行。但是隨著閱讀的深入,她發現了一個她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防護系的許多法術是神術和魔法共有的。
這不是一個新概念,之前就有很多人發現過這個事情,令人驚訝的是,這些法師研究者就像過去的瑪塔一樣,把這個問題隨隨便便的拋在一旁,並沒有將它們視為真正重要的問題,沒有仔仔細細的考慮它背後隱藏的真相。
仿佛從來沒有人問過為什麼隻果會向下落在地上,也沒有人問過每天都會日升日落,這的現象正是因為太普通,太常見了,才導致所有人都習以為常,認為它們是自然的法則,是無需置疑的公理。
但是,直到瑪塔對她的奧術天賦給予相同重視的時候,這個問題自然而然的冒了出來,橫亙在她的面前。
比如說忍受元素傷害,一個純粹的法師可以借助魔網釋放元素傷害;一個純粹的術士也可以借助他的血脈釋放這個法術;而一個純粹的牧師也可以借助神的力量釋放這個法術。威力根據施法者的等級、控制能力有所不同,但是效果完全一樣。就好比一個隻果,從小販那里買來一個隻果,和自己從樹上摘下來的或者搶回來的隻果,都是屬于隻果。
這個比喻是否同樣適用于忍受元素傷害?魔網中的、血脈中的、神借來的忍受元素傷害,是否是同一個元素傷害?那位死掉的導師奧蘭多曾經說過,無論是法師、術士、牧師都有一個本源。
最簡單的推測就是,這三者來自相同的根本。魔網、血脈、神力都只是這個根本的某種變化,這個根本或者可以稱之為本源的本源。
另一種推測是這些共同法術之間,是不同的本源在現實中外表相似的折射。
而蜘蛛學院又有不同見解,瑪塔的導師,神後的代言人們宣稱只有神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無論是來自魔網或者來自血脈,都只是旁門左道而已。魔網是魔法女士密斯拉編織的一個可笑的作品,而法師們利用這個可笑的作品做出無力的掙扎。術士只是神的早期造物可悲的余孽。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正確的理論?亦或是兩者都是謬論?
買來的、摘來的和搶回來的隻果,在本質上是否是同一個隻果?
如果神術、法術來自同一個本源,那麼為什麼會存在各自領域獨有的法術。比如說法師和術士獨有的奧術飛彈,為什麼牧師不能施展?
據現有的說法,魔網是魔法女神密斯拉的作品,在魔網存在之前,泛濫在費倫大陸的是真正的野魔法。那個時候的法師們可以直接從環境中提取魔力,但是這種手段既不穩定又不效率,還常常造成意外。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魔法女士規範了費倫大陸上的狂暴的野魔法,建立了魔網,使得魔法在費倫首次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高速發展。法師們有了更規範的施法流程,法術也更穩定。自帶施法能力生物漸漸退居幕後,而有學習能力的生物走上了費倫的舞台。龍被黑暗精靈逐出了歷史舞台。精靈之間的內戰又使得一部分黑暗精靈移居地下,人類獲得了喘息生存的空間。魔網誕生和費倫的歷史演變有不可分割的關系。
奧蘭多還透露,在費倫大陸之外的其他面上,根本沒有魔網。在這些位面上,法師們依然憑借強大而狂亂的野魔法,這些位面上的生物依然如同數萬年前費倫一樣,魔法生物和神的代言人統治世界。甚至在某塊大陸上,法師們吸取生命作為魔法來源,這樣毫無節制的施法結果必將導致不可避免的毀滅,徹底的毀滅。
生命、魔法、神力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所有世界的力量網絡。
術士的血脈繼承自誰?
野魔法從何而來?
神力從何處誕生?
大大小小的神明又從哪里產生?
這些問題,已經涉及到了神的領域,更深入的想下去,是一種褻瀆。
作為祭祀,光是動動念頭就是對她信仰的蜘蛛女神的一種不敬。
此刻,瑪塔的*正位于費倫大陸一座地下城市一棟普通法師塔的三樓,而她的靈魂正站在天平的中心。天平的一端是她的求知欲,另一端是女神的權威。向一端走,她可能會失去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向另一端走,她可能會失去她寶貴的、只有一次的生命。
靈魂上忽如其來的寒意,讓瑪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突然,敲門聲打斷了瑪塔的掙扎。
門外的是法師學徒,他披著外套,睡眼朦朧。時間到了,他是來送瑪塔出塔,以防她不小心踩中某個布置好的陷阱,白白送命。
瑪塔起身跟著他出了門,此刻,時柱還是淡粉色,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始祭祀的晨禱了。
在祭祀學院中,低年級的學生們會聚集在一起,在導師的指導下進行集體的晨禱。而高年級的晨禱是在學員的房間內單獨完成的。瑪塔溜回房間的時候,學院中還是空空蕩蕩。
很快,隨著晨禱時刻的到來,學院慢慢醒了過來,先是僕役們沙沙的準備聲,接下來是低年級的學員們起床的時間,她們要在早晨之前完成一系列的事務。年級越低,負責的雜務越多。這一切都在悄聲中進行。在瑪塔月兌下她夜行的斗篷時,高年紀的學員和導師們仍然在睡夢當中。
直到一切準備好了,導師和所有學員都醒來了,晨禱才正式開始。
瑪塔匐在自己房間禱告室的毯子上,開始了每日的祈禱。在念誦平日的禱文時,她的心內起了一圈圈的波瀾,本來就不甚堅固的基石被晃動了某些最根本的東西。女神會察覺她的祭祀的任何異常。在禱告時的分心是為自己挖掘墳墓。
瑪塔強迫自己將其他東西都從腦海中清空出去。她集中全部精神默讀禱文,每一個字眼都如同從內心深處擠出來一般,仿佛這樣才能堅定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仰。
幸好蛛後此刻並沒有將她無限的神能的觸角放在一個小小的見習祭祀身上,她並沒有察覺一個尚未畢業的祭祀對于信仰的疑問。瑪塔的晨禱順利完成了,她松了一口氣。
然而此時瑪塔並不知道,有一個驚喜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