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中間,花圈走在前面,狐狸走在後面。
我們的四周是一群骨頭士兵。而帶隊的,是面露貪婪的頭領。
他手里在把玩著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物。
事實上,那個是當初扇兒留給我的。
花圈不時的回頭看看我,似乎想要表達些什麼,但是我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訴我,用扇兒的金屬物換取狐狸的性命是一筆劃得來的交易。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時他大喊一聲,然後徑直走向我,粗魯的打開我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了我視為寶貝的東西,然後慷慨的遞給了頭領,然後叉著腰大聲的向在場所有的骨頭人宣布,這玩意可以換很多頭牛。
首先頭領相信了。然後骨頭人們相信了。最後狐狸相信了。
只有我沒相信,因為我知道那個東西的價值到底是什麼。
于是,我很想把花圈按倒在地上,然後用鋒利的匕首插進他的肋骨里。然後用力,將他碎尸萬段。
只是,當我看到狐狸那驚魂未定的樣子時,我沒有沖動。
就這樣。扇兒的信物鬼使神差的落到了那個骨頭頭領手里,而且還是未經我同意。
從布瑞爾到幽暗城路程很近。一路上,花圈不斷的回頭看著我,他想得到他所期盼的答案,以及我對他奇思妙想,隨機應變的肯定。
他居然想得到我的表揚和稱贊,他在不斷促使想干掉他。他快要成功了。
這時,狐狸已經走到我身邊,她感激地對我笑了笑。
「謝謝你,我知道那個東西對你的重要性。」她小聲的對我說。
「沒什麼,你沒事就好。」我從嘴角擠出難看的笑容,想要告訴她我的大方。
「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我希望可以順利完成。」狐狸說。
「恩。」我象征性的點點頭。我有點猶豫,忽然,我覺得這種猶豫對于我們來說,相當可怕,但是實際上,就算我可以使用寶珠前往銀月,我又拿什麼去尋找扇兒。
我本想把我的想法告訴給狐狸,但是看她一臉的堅決,我還是艱難的答應了她。
「我們進到里面,就要盡快行動。記住,千萬別不要喝藥劑。」我把聲音壓的很低。
「好,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狐狸說完,慢慢的退回去。
幽暗城的樣子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雄偉。起碼連一面像樣的城牆都沒有,或許它已經經歷過太多戰爭的摧殘,破碎的磚瓦散落在黝黑的地上,城門上掛著殘破的旗幟,上面的陰紅色代表著戰爭的殘酷和血腥,一聲聲亡靈的低鳴聲不知從哪里陣陣傳來,似乎在告訴我們死亡的折磨有多麼的痛苦。
我有了一種被召喚的感覺,那是來自地下深處的力量。
在頭領的帶領下,我們走到城門前,卻讓一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嚇了一跳。
它有龐大的身軀,邪惡的氣息,它的身體是由很多尸體縫合而成,中間還流著惡臭的血液,我相信這是來自惡魔的手藝,更加讓我難以接受的,是它身體所散發出來的綠色毒霧,那是一種可以殺死任何生靈的武器。
我感到頭暈,惡心,相比我來說,狐狸幾乎要跨掉了。
「我帶來了兩個骨頭人,和一個牛頭人。」頭領開口向那個生物說。
那個丑陋的生物沒有應答,只是用大小不一的眼楮向我們的方向望了望。
「我相信希爾瓦納斯女王的軍隊會更加強大。」頭領的勇氣有些婀娜奉承。
那個生物還是沒有應答,只是用凹凸不平的腦袋往城里的方向扭了一下,示意我們可以進去。
第一步,混進幽暗城竟然如此輕松,我甚至有點驚訝。
城里的建築也同樣狼狽不堪,一個廣場,左右兩個石門,前面是一座拱橋,而橋的下面,則是綠色的污水,繼續向前走,是一個內庭,轉過牆角,似乎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
奇怪的是,那個頭領沒有停下腳步,在他經過一個坡路時,站在了一個暗綠色的門前。
如果不仔細看,我是不會發現這里還有一扇門。當然,這個門很小,好像每次只能走進一個人。
短短幾秒鐘之後,突然只听「咚」的一聲,那扇門自動開了。我們隨著幾個骨頭士兵膽怯的走到里面。
門的後面,是一個以圓柱形為主的狹小空間。我靠在一面牆上,不知道接下來了會發生什麼。
花圈也同樣忐忑的看著我,狐狸卻是一臉的嚴肅,對于她急切復仇的心態,這些不過是小兒科。
當我還在不安的時候,這個空間卻忽然下降,我覺得我的腳有些懸空,便下意識的踩住一個牆角。
整個地面在向下掉,而且持續了一段時間。
終于,地面停住了,同時,那扇小門也打開了。我隨著隊伍走了出去。
我確定這里一定是地下。因為我可以嗅到一股子濃重的爛泥味道。可就在我走過幾個拐角時,我讓眼前的景象驚掉了下巴。
這是一座龐大而又宏偉的地下王國。整個城市完全是建築在剛才那座廢墟的下面,我不知道這樣的城市已經存在多久,但卻依然可以明顯的感受到當初建設者們的鬼斧神工,因為這里就是-幽暗城!
川流不息的人群在我眼前掠過,不過大部分還是像我這樣的骨頭人,其中也摻雜著我沒有見過的生物,比如,綠色皮膚的肉人。
那些綠色的家伙們分為兩種,一種是長著扁平鼻子,身形微胖,有些笨拙,另一種則是有著突出的獠牙,卻有些瘦弱。而顯得靈活。
比我見多識廣的狐狸告訴我,前者叫獸人,後者叫巨魔。兩種都不要招惹。
頭領帶著我們走下樓梯,經過一座橋,向著城市的深處走去。我想,目的一定是希爾瓦娜斯所居住的宮殿。
「你看那些骨頭人,一定是喝過遺忘藥劑的。」狐狸邊走,邊悄悄的指向一群骨頭士兵,低聲和我說。
確實,那幾個骨頭人的目光呆滯,無法從表情上去感受他們的心靈,但是相同的是,每一個骨頭人都好像被注入了仇恨一樣,凶神惡煞般的存在。
「我們一定要隨機應變,千萬不要喝那該死的東西。」我心有余悸的說。
「恩!」狐狸點點頭。
很快,我們來到了希爾瓦娜斯的宮殿門前,兩個強壯的骨頭人守衛攔住了我們。
「你們有什麼事?」其中一個嚴肅的問。
「我抓住了兩個小骨頭人,和一個牛頭人,請女王陛下審閱。」頭領畢恭畢敬,彎下腰,低聲的說。
兩個守衛盯著我們三個看,甚至有一種能看穿我們計劃的威懾力。
我們心里有些忐忑。
「進去吧。」兩個守衛發現我們沒有什麼可以造成威脅的能力,對著我們擺擺手。
我們心中暗喜,起碼到現在,絲毫沒有提及遺忘藥劑的事。
宮殿里的設施並不豪華,一個圓台放置在房間的正中間。昏紫色的薄紗做為背景垂在地面上,一個個像鬼魂的家伙圍著圓台,低吟著令人神傷的悲調。
我們被迫埋著頭,跪在圓台下,盤算該怎麼應對突發的情況。
「偉大的希爾瓦娜斯女王,我帶來了兩個亡靈和一個牛頭人,請您審查。」那個頭領跪在我們前面,高聲稟告。
片刻之後,圓台上傳來了腳步聲,一輕一重,我們忍不住好奇,有點期待。便稍微抬起了頭。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無比邪惡的生物,它有一雙暗綠色的翅膀,一對彎曲的犄角對稱的長在頭上,它的利爪上滴著綠色的液體,那是每一滴都會置人于死地的劇毒。而雙腳,卻是一對巨大的蹄子。
顯然,我和狐狸都被這樣的生物嚇壞了,我感受到狐狸有些哆嗦。這讓我也開始有些失去底氣。
而在那個生物的身後,則是一位具有高貴氣質的長耳朵。
長耳朵,我心頭一緊,有所感觸。
我沒有想到過,統治我們骨頭人的王者,居然也是一位長耳朵,不過,從氣息上來看,卻和我們一樣,黑暗,墮落,她有著一頭飄逸的白色長發,淺灰色的皮膚,穿著深紫色的盔甲,上面的紋理則讓人覺得迷離,一張由黑色木頭所制造的遠古之弓背在她的後面,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魔力。相比一位偉大的國王來說,她更像是一位浪跡四方的游俠。
沒錯,這位就是被遺忘者的首領,希爾瓦娜斯-風行者。
「為了這幾只螻蟻,你居然擅自驚動女王陛下。」邪惡的生物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猶如回蕩在地獄中一樣,令人膽寒。
希爾瓦娜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們。
「十分抱歉,強大的瓦里薩瑪斯魔王,只是我在他們的身上找到了這個。」那個頭領說完,居然把扇兒留給我的紀念物,遞了上去。
我有點詫異,也有點絕望,如果那個頭領只是貪心而自己保留著,那麼我還有機會偷偷拿回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把這個普通的東西交給希爾瓦娜斯。
我失策了,而且是沒有任何挽回余地的失策。
「哦,原來是血精靈制造的東西。看,它多麼的耀眼。」女王從瓦里薩瑪斯手里,把那個普通的東西拿了過去,用優美的聲音自言自語的感嘆著。
「謝謝你,你可以下去了,我會獎賞你的。」瓦里薩瑪斯對著那個頭領說。
頭領出去了。在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發出狡黠的笑聲。
我不知道這個笑聲對于我們有什麼特殊意義。只是接下來,女王問我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扇兒和你是什麼關系?」女王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
我長大了嘴巴,千萬種意外的情況我都考慮過,唯獨這一種,我是絕對想不到的。
她怎麼會知道我認識扇兒,那個金屬物上難道有說明?都怪我沒有仔細看,或許,我也根本看不懂上面的精靈語。
「這個耳環是一個名字叫做扇兒的血精靈做的。而,這個扇兒,就在前一陣,曾經刺殺過我!」希爾瓦娜斯一邊欣賞著耳環,一邊一步一步的逼近我們。
我有點發抖。
狐狸有點驚訝。
花圈,癱坐在地上。
我本能的往後退,直到後腦骨踫到了士兵的長矛,我才知道,我們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很多守衛。
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我只是……只是在喪鐘鎮時,認識她的,她給了我這個,我不知道……不知道這個東西有什麼重要性,她讓我拿著這個東西去銀月找她,沒想到剛到布瑞爾,就被抓到這里來了。」我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清楚,而且在很短時間內,我擔心一旦時間長了,她殺了我們只是瞬間的事情。
「你要去銀月?」希爾瓦娜斯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想混進幽暗城,使用寶珠傳送到銀月吧。」
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
狐狸也一樣,表情木訥,我很理解。
「看來,你的謊言沒有打動我。」女王獰笑著,忽然,一揮手,花圈應聲倒地。
動作如此之快,花圈甚至連移動都來不及。
「花圈!!」我驚呼,想第一時間跑過去,只可惜,我讓很多守衛按倒在地上。
狐狸也是同樣下場。
「對于朋友來說,最主要的是怎麼去保持信用,但是,如果看到朋友性命危在旦夕,卻無動于衷,那麼比失去信用更要可怕。」說完,希爾瓦娜斯向著狐狸走去。她的手里開始微微發出藍色的光芒。
我知道她想做什麼。
「我,我真的只見過她一次,只見過扇兒一次,我想去銀月,因為我希望把她當做我的朋友!!」我憤怒的咆哮著,我覺得我失去了理智,因為這個女王,在我的眼里,分明就是一個魔鬼。
「哎,看來你真的沒有說謊。」希爾瓦娜斯停住了腳步,同時也示意守衛放開了我們。
我和狐狸抱起花圈,他的氣息正在減弱,我覺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要在我們的手中消失。
我很悲傷,也對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
「來人,把他們關起來。等到明天,就讓他們嘗嘗大藥劑師法拉尼爾的遺忘藥劑。」希爾瓦娜斯對著守衛擺擺手。
「為什麼你一定要讓我們加入你的軍隊?」我滿懷怒火,咬牙切齒的說。
「沒有為什麼,我創造了你們,你們就一定要服從于我,這個是不變的定律。」希爾瓦娜斯鄙夷的看著我。
「我想要自由,我不想成為戰爭的機器。」我喊著。
「一個潛行者說出這些話,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希爾瓦娜斯說完,消失在圓台上,而那個一直沉默的瓦里薩瑪斯,對我輕蔑的笑了笑,也轉頭離開了。
我們被帶上了枷鎖,我想用力掙月兌,但是無濟于事。
天真的計劃就這樣被無情的現實毀掉了。
我們三個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但是相隔不遠,我的牢房在最右邊,狐狸的牢房在中間,而垂死的花圈被關在最左邊的牢房里。
「狐狸,快看看花圈怎麼樣了?」我焦急的問著狐狸。
「別著急。我可以治愈他,我有這個能力。」
「真的?」我緊繃的心稍微放松了。
狐狸真是一個神奇的家伙,我一直這麼認為,有時候,面對強力的怪獸,她可以變成一頭凶猛的熊與之戰斗,有時候,當同伴受到傷害,她也可以溫柔為其療傷。
一陣刺眼的綠光過後,我听到了花圈微弱的聲音。
「你沒事吧,花圈。文字首發。」我努力的壓低聲音,生怕驚動了附近的守衛。
「我……我沒事,咳咳。」花圈的語氣漸漸有了力量。
「我們該怎麼逃出去?」我本不該說出這句話,事到如今,已經看不到希望。
「噓~听,有人在說話。」忽然,狐狸屏住了呼吸。
沒錯,在牢房牆壁的另一端,有三個聲音在低語。
「明天開始,進行下一步計劃。」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等到希爾瓦娜斯帶我們到了諾森德,我們就找機會殺了她,然後我們和當地的兄弟們會合,到時候,一舉殺掉阿爾薩斯,成為天災軍團新的統治者。」另外一個聲音傳來。
「恩,很好,扇兒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回到銀月,我們也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其中,有一個聲音我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
不過,更為重要的是,扇兒有生命危險。
「狐狸,我要馬上去銀月,通知扇兒。」我急忙叫著。
狐狸的牢房沒有動靜。
「狐狸,狐狸?」我繼續叫著。
「我听到了。」狐狸忽然變了語調,變的很凶惡。
「你怎麼了?」我問道。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聲音我永遠記得,因為,他是殺害我哥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