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霄並沒有加入折枯枝的行列,是因為等司機他們弄好柴火就要燃篝火烤衣物,這樣一來不月兌褲子烘干的他就會格外惹眼,他的斷腿便會曝光,衛霄不願出現這樣的情況,干脆乘眾人折柴之際躲入右側的通道換衣褲。
衛霄提著蛇皮袋往穴道里走了百來步,直到金色亮光的盡頭才放下蛇皮袋卸下背包。使衛霄高興的是這個山道內部很干燥,底下並非泥土而是石壁,不僅走路輕松了許多,更不會弄髒了包袋濕了里面的東西。
衛霄月兌下衣褲,把扣于腰間的寬緊帶松開,這幾條帶子的另一頭綁于義肢上,能牢牢的固定住義肢,使自己行動更為妥帖,而不至于快步時月兌位。衛霄靠著山壁坐于除下的衣物上,接著退下義肢,剝除套于義肢上的襪子、松緊帶和軟墊,換上干淨的。其後翻出內褲穿上,再套緊義肢扣上寬緊帶子,並取出厚實的秋衣秋褲套上,連鞋子都另換了一雙。
等全身收拾妥當了,衛霄把粘著泥水的衣褲鞋襪裝入袋子,才一手提著蛇皮袋,一手拎著塑料袋往回走。衛霄知道自己換了一身衣物,其他人肯定會看到的,既然隱瞞不了,他索性大方的拿著濕衣濕褲回去烘干。
果然,衛霄回到山洞時里面正亂糟糟的生著篝火,但依然有分外關注他的王偉不懷好意地開口。「衛霄,你換了一身衣服啦?還是干的嘛,哪來的?」
「皮袋里的。」衛霄忍受著眾人探究的目光,晃了晃蛇皮袋道︰「包里墊了三層塑料袋,所以沒濕。」
眾人听了解釋後釋然了,渡河那會兒確實驚險,不過時間不長才幾分鐘,要是蛇皮袋里包著幾層塑料紙,確實不會弄濕里面的東西。王偉等人沒了疑惑,緊盯著蛇皮袋的眼神中透出貪婪的*,蠻子第一個忍不住道︰「借我一身。」
在場許多人想開口,卻被蠻子搶了先,一時紛紛懊惱。躲于人後的賀家人也想借,卻因為之前與衛霄鬧得不愉快沒臉說什麼,很有些後悔。
衛霄瞧著蠻子射來的陰狠視線,想著原就答應頌苖要借她一套衣服的,既然有一自然有二,深知推拒不了的衛霄,只能保住一點是一點。「我自己要留幾件,誰知道還會遇到什麼事。這里有三套,一套頌苖剛剛問我借了。」
衛霄邊說著,邊從蛇皮袋里取出長褲、襯衫,一套遞給頌苖,一套丟給蠻子。「還有誰要借?」
「我!」司機忍著腿上的刺痛,一個跨步奪過衛霄手中最後一套衣物,牙咬沖衛霄擠出點微笑道︰「謝謝啊,等我的衣服干了,馬上還給你。」
從昨天起一直踫上意外,衛霄沒有指望借出去的衣服還回來,所以給頌苖等人的衣褲都是薄料子,但他們不可能計較這樣的事,對他們而言能借到干衣服已經是意料之外的幸運了。
「衛霄,你蛇皮袋里肯定還有不少衣服吧?借我一套吧。」王偉羨慕的目送蠻子三人去穴道里換衣服,苦著臉央求道。
衛霄搖頭道︰「不行,我沒幾件了。」
「你怎麼這麼小氣啊!又不是不還給你了,只是借一下而已。如果你怕衣服不干淨,等我穿過後洗干淨還你,總行了吧?」王偉因衛霄的拒絕橫眉責問,旁側同樣借不著衣物的人亦附和著王偉沖衛霄甩臉子,白眼冷斥。
衛霄知道不管怎麼解釋,只要自己不借,對方就不會給他好臉色,那就不用多說什麼了。衛霄沉默著走向篝火處,卻被王偉幾個攔在外圍,嘲弄的表示衛霄沒有撿枯枝就是沒出力,不能到篝火邊取暖。衛霄也不跟他們爭,在眾人的嘲笑中轉身走到空隙處坐下。
「你怎麼坐在這兒啊?」從通道內換了身衣物出來的頌苖、司機看到孤單坐在一邊的衛霄奇道。
衛霄沒說什麼,只是掏出背包中的蛋烘糕默默地吃著。司機和頌苖都是聰明人,冷眼俯視著烤火的王偉幾人就看出了些苗頭,但衛霄沒表示,他們自然也不會出頭。頌苖朝衛霄謝了兩句,接過他身邊的塑料袋,示意幫他烘干衣物,衛霄沒有拒絕。
頌苖、蠻子三人回到篝火旁,與他人一般開始架起衣服烘烤,一邊分發吃食。有幾個餓狠的,從頌苖手里接過蒸糕便狼吞虎咽,吃得噎紅了臉,趕緊喝了幾口水咽下食道中的糕點,不知不覺中分到的小半杯水就這麼見底了。
水和食物都是定量的,若是喝完了,誰也不會不識趣的討要。實在口渴難忍的人只得冒險掏一杯潭水。潭水約模四五十度,在好些人看來水這麼燙應該沒什麼細菌了,至少比鄉間流淌的小溪干淨多了。既然小溪中的水能喝,潭水自然也能喝。但多數人仍是躊躇了半晌才下定決心般的小小抿上那麼一口,感覺沒什麼異味,之後再等上十分鐘身體也沒什麼不適,才敢放心把杯中的水喝下去。
洞內的人群分為三堆,潭邊仰躺的六人和篝火邊的人群靠近較近,而右側只留下衛霄孤零零的一人。被排斥的滋味不好受,但衛霄無論是上學、還是工作、或是家庭里都嘗夠了這樣的窘境。衛霄難道不知道自己剛才那麼做會被團體摒棄?不,他很明白,可他仍然這麼做了。
王偉說他小氣,衛霄不想否認。蛇皮袋里的東西是他所有的家當,更是他辛辛苦苦提到這里的,那一步步走來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唯一幫過忙的頌苖,他給了干淨的衣服答謝,至于蠻子和司機,不過是棄卒保車。王偉說的好听,等衣服烤干了馬上還,可借出去的東西真能還回來嗎?衛霄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衛霄不相信王偉的話,或者說,是不相信人性。在如今的情況下,一件衣服也是保命的資源。就像現在,有衣服換的就不用在烤衣物時luo身受凍,或是赤著腿傷口不小心踫到泥土感染細菌,從而降低發燒、傷勢惡化的險情。在場的都不笨,他們會想到今天路遇暗河,那明天會不會有呢?如果遇到,衣服又會濕,就必須有添換的衣物。要是把衣服還了,之後還借得到嗎?畢竟人那麼多。
只要一個人說不還,其他的人自然會跟風。他一個人,能怎麼辦?要是爭吵起來,最終王偉他們不情願的還了,在心里還會謝他嗎?只怕,借東西反借出了仇。還有,若是每次休息時借衣服,上路時還給他,那他不就是其他人的行李車麼?還是不用花錢出力的自動車。真要這樣,豈不是比讓人孤立更難受?
衛霄不停的開解自己,為了不想煩心的事,他扭頭四處打探,細觀著周圍的花朵。這些花真是很奇特,每一株高三尺左右,睫葉俱是咖啡色的。枝干筆直,上面附著一層絨毛,葉子有半個巴掌大,每個葉片尖上有五道分岔,和菊葉有些相似。它的花朵精巧而雅致,層層疊疊或舒或卷,像個裹著小太陽的繡球,叫人不敢逼視。盡管這樣的美麗耀眼,可若身前只有一朵,那麼在人眼里也僅只是一棵珍品,但無意中這麼一室金光突然竄入眼簾,那份沖擊感到此刻仍震動著人心。
好半晌,衛霄才從誘人迷醉的花朵中移開目光,轉首間看到身側有幾朵快要凋零的鮮花。這幾株花朵,在未進山洞的穴道口向內打探時衛霄就見到了。沒想到這會兒,自己竟會坐在它身畔。只是,洞內的花朵都長得嬌艷欲滴的,為什麼這幾朵如此無精打采?
衛霄定楮細望,這一看倒給他找出了些端倪。眼前打焉的花朵與那些金色的花並非同一種,雖然很像,比如葉片也是五爪形的,但頹萎花枝上的葉子明顯要小一些,花梗上也沒有毛刺。花朵亦不是金的,而是帶了點銀粉的白色。衛霄本以為花要謝了,才沒有了原來的色澤,但留意觀察,可以發現無論是花蕊、花托、還是花形、萼片兩者間都有微小的區別。另有一處使衛霄在意的是,金色花卉底下都是濕潤的黑色泥土,而打焉的花朵下卻是黑紅色的焦土,因為缺水顯得非常的干燥,已經裂開了。
「誒,你要去哪兒?」有人見司機拿著裝滿水的塑料瓶起身,不自禁地問道。
司機往手中的塑料瓶瞅了一眼,挑了挑右眉道︰「這是那條河里的水,你看里面的水有點紅,大概是血,反正不干淨。本來打算沒辦法的時侯吃,現在有了溫泉,我想倒掉里面的,重新裝一些。」
司機說著往石壁處走,一邊捻開瓶蓋,卻被幾步外的衛霄喊住,討要瓶中的水。司機借了衛霄的衣服,又因為衛霄求的本就是要丟棄的東西,自然賣他一個好。衛霄接了司機遞上的水,傾倒在身側崩裂的花土上,立刻引來一陣冷嘲熱諷。
「他有病吧?」
「是神經病。」
「地上那麼濕,他居然還澆水,有毛病。」
「怪不得這麼小氣,原來是瘋子。」
「管他呢,別理他就是了。」
其他人無法理解衛霄的舉動,好些人口中罵罵咧咧說的很大聲,仿佛是故意說給衛霄听的。他們是在發泄,以傷害別人的方式來發泄自己的煩躁和怒火。在這樣壓抑的困境里,懼怕、擔心、勞累、受傷……一樣樣的侵襲而至,看不到希望的人心下焦燥,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加上不滿意衛霄的自私,誰都想踩他一腳。
人群里的話,衛霄听得很清楚,但他沒有爭吵,甚至沒有回頭,只是龜縮在一邊,在眾人的嘲笑中把塑料瓶還給司機。衛霄把瓶子交還給司機時看到了對方眼中復雜的神色,好像有些憐憫,仿佛有些嘆息。是啊,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不敢出頭,還是個男人嗎?可他就是走不出那一步,衛霄比誰都恨自己的懦弱,卻無法改變。他雙手緊握著拳頭,指甲摳入掌心。